利用电视和其它通信媒体让人上瘾的特点教育孩子

半个世纪前，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在感叹通信媒体的日新月异时说：“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不是创造奇迹——而是如何运用奇迹”，如果他知道我们今天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而诞生的一系列电子通信产品：电脑、iPhone,iPAD等等，他应该也不由得佩服自己当时说这句话的远见吧。正如约翰逊总统感叹的那样，日新月异的媒体技术可以有效地教育人，也可以有效地误导甚至摧毁人——关键是要看这些媒体上传播的是什么样的内容，能否保护我们的孩子和青少年远离不良信息。

随着新技术的发展，美国的教育工作者和社会各界已经把目光从电视延伸到电脑以及i PAD应用程序上了。美国公共电视台（PBS）和美国公共广播公司（CPB）与美国教育部合作，旨在开发出更多更新、更好的新媒体网站和软件。现在，每次带孩子去图书馆，孩子都会在图书馆访问PBS儿童网站，里面设计了学习内容和游戏，都是基于美国公共电视台播放的著名的电视节目，像《托马斯火车》《芝麻街》等等节目。孩子每天从学校，到家庭、到图书馆这几个主要的场所，所提供的从电视、电脑到i PAD信息的内容，基本上都被家长、教育工作者及相关人员管理和监督得很好，让孩子和青少年能够最大程度地利用这些媒体的学习功能，远离不良信息。

所以，在新兴媒体高度发展的今天，很好地使用媒体变得尤为重要，因为若不好好使用和管理，它对我们的孩子和青少年所发挥的误导作用将是巨大的。在中国的大大小小、从农村到城市的网吧里，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大量的青少年沉溺在网络游戏和无处不在的黄色、色情信息里。随着i Phone和i PAD的出现，各种各样的信息可以更便捷地传递给每个人，甚至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像i PAD这样连两三岁的孩子都可以玩的设备，在父母每一个想要抽身的时刻，一不小心就担当起了免费保姆角色。

对这些电子设备和媒体信息的管理——让孩子不花过长的时间在上面，同时屏蔽不健康的内容，是家长、教育工作者和社会各界都要监督和想办法的。另一方面，我们要开发或者是引进更多具有教育功能、高品质的儿童节目以及学习网站和软件——利用电视和其它通信媒体让人上瘾的特点，借此教育孩子。

至于什么是高质量的儿童电视节目，这个问题值得好好讨论。在美国，孩子能够接触到的主流电视节目，尤其是美国公共电视台（PBS）播出的电视节目，除了非常强的教育作用，还深谙孩子的心理特点，生动有趣，整体的感觉是很温馨，充满爱、友善和温暖。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些电视节目熏陶下长大的孩子一看到暴力或者是残酷的镜头会有很强的排斥感。儿子三四岁的时候回国，当其他的小孩一打开电视，看一个巨大的、面目有些狰狞的怪兽节目时，我孩子就赶快害怕地跑开，并且吵嚷要把电视关上。而看惯这些节目的孩子，则对暴力或者残酷的镜头有一种本能的麻木。

儿童节目的立意和传递的价值观

首先，儿童节目的整体立意很重要，因为孩子在看节目的时候，总是在潜移默化地接受作品中的价值观。要了解美国在教育孩子方面的主流价值观，看儿童节目里面反复重复的主题，就可以大概有所了解了。有一段时间，我孩子喜欢看《巴尼和朋友们》（Barney and Friends）这个针对2岁到5岁孩子的节目。在节目里面反复播放一些歌曲，仔细研究这些歌曲里面反复传递的价值观，就可以发现这正是现代美国人或者是说现代文明社会都共同接受的价值观。

歌曲一：

你是特别的，你是独一无二的，

世界上像你的只有你自己，

在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可以做你做的事情，

是因为你是特别的，特别的，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的方式，

你很重要，你真的很重要，

你是独一无二的，

正是因为你在这里，这个世界才更美好，

你应该知道我们爱你。

歌曲二：

这个世界有很多独特的人，

他们看起来很不同，

有一个人，我是如此、如此了解，

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没有人像我这样，

没有人像我一样，

我出生就很独特，我现在也很独特，

做我自己真好。

你看，我的眼睛、鼻子还有头发都很特别，

这都是因为它们属于我，

我的肚子，我的下巴，甚至是我的皮肤，

让我随时随地都很独特。

很高兴做我自己，

是的，很高兴做我自己。

这些歌词很清楚地向孩子传递了一个自我认识的价值观：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独一无二的价值，而且每个人独特的价值，是与生俱来的。你不需要成为别人，也不需要和别人比较，你做你自己就好，世界因你的存在而美丽，你应该因为成为你自己而自豪。这种自我独特的价值感和勇于成为自己的自信感，是深植在美国教育和每个美国人的心中的。这也是为什么，在美国的课堂上，很少树立一个单独的榜样，很少只奖励少数的学生，很少只让少数几个人登台表演。因为这是违背他们的一个根本价值理念的——那就是每个人都有独特和出色的地方。就像我孩子班上评选优秀学生的例子一样，老师告诉我，最终，每个人应该都有机会成为优秀学生。重要的不是谁比谁优秀，重要的是孩子都能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和长处，并以评优秀学生为契机，激发孩子更加努力。

隐含在这些歌词里的另一个美国教育的主题，就是对人和人之间的不同的尊重和宽容。这个主题，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很重要。但是，因为美国这个国家的特殊性，其移民的历史和人与人之间种族和肤色的不同，彼此的尊重、宽容、和睦相处就变得尤为重要。

歌曲三：

我爱你，你爱我，

我们是一个快乐的大家庭，

给你一个大拥抱，还有一个亲吻，

你难道不会说你也爱我吗？

我爱你，你爱我，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就像朋友应该的那样。(www.xing528.com)

（反复重复前面的内容）

歌曲四：

我很高兴，你就是那个，

今天在这里和我一起玩的人，

不管我们去哪里，不管我们做什么，

有你这个朋友，事情总是变得更好，

不管是玩还是扮演角色，

有你这个朋友，事情总是变得更好。

同伴之间彼此友善相处、彼此相爱，这绝对也是美国教育当中的一个主旋律。爱这个主题，首先反应在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日常关系上。每天早上送儿子上学，看见美国家长在学校和孩子分别时，大多会先拥抱孩子，然后会亲一下孩子，说“我爱你”。每天这样简单的仪式，给背着书包走向教室的孩子一种莫大的安全感。然后，这种彼此相爱的关系，再在学校继续被强调和衍生到同伴之间的友善相处和彼此相爱。在这里，孩子之间和好，老师常常会鼓励他们彼此拥抱。如果一个孩子有困难，老师（家长）会鼓励孩子过去询问和帮助。我儿子的学校有中国访问学者的孩子过来念书，这些孩子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这里人和人之间爱的关系。有一个五岁的女孩子，第一天到美国上学的时候，一句英文也不会。报名的时候，她的老师一直亲切地牵着她的手，帮助她。后来，孩子回家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老师对我这么好？另外有一个在这里上小学的从中国来的男孩子，刚来的时候，对自己的家长说，我发现这里的同学都很谦和。孩子用自己质朴的语言反映出了美国的教育强调和看重的东西。

歌曲五：

我们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来表示友善，

有时候很难记住，

但是，有两件小事，

你不要忘记，

从一月到十二月，都不要忘。

他是在说“请”和“谢谢”，

这些神奇的字眼（magic words），

这些话应该常常说，

记住“请”和“谢谢”。

因为它们是神奇的字眼，

不论是早上、中午或者晚上，都记得使用它们，

因为这是表达礼貌很好的方式。

歌曲六：

打扫干净，打扫干净，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

打扫干净，打扫干净，每一个人，都要做属于自己那一份。

（不断重复）

如果你要问我，美国小孩都知道的几件事，其中之一恐怕就是，“请”和“谢谢”是神奇的字眼（magic words），要随时使用。向孩子重复强调这一点的不仅是老师和家长，还有一切和孩子接触的工作人员。我和孩子去图书馆借书，如果孩子忘了说“请”，图书馆理员就会问：“那个神奇的字眼是什么？”美国小孩子还常唱的一首歌，就是“打扫干净”这首歌。老师在孩子们玩完玩具之后，就会和大家一起唱这首歌，边唱，孩子们边收拾打扫刚才玩过的东西。所以，在家里，让孩子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唱起这首歌。使用礼貌用语、规则意识（诸如排队按秩序等）以及用完东西之后清理干净等习惯，美国老师和家长从孩子懂事开始，就会反复强调和贯彻，直到它成为孩子的第二天性。所以，尽管过往的孩子很多，镇图书馆里的书和玩具在孩子走后都被物归原处，家长总会保证和孩子一起收拾干净再走。

有一段时间，媒体曾经讨论过中国游客出国旅行不遵守规则的问题。其实，遵守规则的习惯，在美国（可能还有其它发达国家），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不断强调和培养了。长大之后，礼貌用语和遵守规则已经成为人们的第二天性和自然而然的行为了。

孩子从儿童节目中模仿了什么？

孩子的天性就是模仿。这就是为什么，大人在孩子面前的每一个动作都具有示范性作用。这也是为什么美国教育界反对打孩子的根本原因：大人打孩子，实际上是在为孩子做示范。因此在暴力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容易有暴力倾向，容易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美国的儿童电视节目非常注意这一点——儿童节目的示范效应。这种对儿童节目的示范效应的极端小心，有时候也会造成一些为难的局面。比如说，在本章前面提到的《芝麻街》里教孩子分享的那个节目。在节目的开头，爱默像所有孩子一样，紧紧地护卫自己的玩具火车，绝不让在旁边已经羡慕得不得了的佐伊碰一下自己的玩具。刻画爱默不愿分享的自私场景，其实是节目里很可爱的场景。因为它非常的真实，每个孩子都能从里面看到自己。但是，我看这个节目的评价里很多家长说，自己的孩子学到了爱默在里面不分享自己的玩具时说的话：“不可以！爱默说不可以！这个火车是我的，我的，我的！”有很多家长说，看了这个电影，孩子更多地说“不可以，这是我的东西！”可是，设计电影的尴尬就是，如果想要教孩子什么是对的，怎么能够避免真实地刻画不对的那一面呢？

节目到后来，爱默发现原来如果不跟别人分享玩具，就没有人和自己玩。佐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佐伊一起玩总是充满了乐趣。更何况，佐伊晚上回家吃饭以后，玩具还是属于自己的。因此，他们两个人边唱起了分享的歌，一边快乐地玩起来。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教孩子分享的节目。同时，我也有一些关于儿童节目中表现负面行为的思考。

第一，在儿童节目里，如果示范了一个负面行为，在节目的后面，一定要对这个负面的行为有一个正面的交代和示范。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孩子是很会模仿的。记得有一次回国看一个儿童剧，一个男孩子用弹弓准备射另一个孩子的眼睛。作为母亲的我，一下子对这个行为的示范作用产生了焦虑。可是，这个镜头很快因为一个老师的到来，给岔开了，并且到结尾，都没有说明用弹弓射人这样的行为的危险性。这是很让人担忧的一个现象。

第二，儿童节目里面，刻画负面行为要有节制和限度。暴力和残酷的场景肯定是儿童不宜的。有时候，儿童节目为了追求剧情的紧张和刺激，常常掺杂暴力、不当的成人化语言，其对孩子潜在的示范和教育作用，是非常让人担忧的。举个例子，2013年有个新闻报道提到，因模仿《喜羊羊与灰太狼》动画片情节，江苏的一个8岁的孩子和一个5岁的孩子，被同伴绑在树上点火烧成重伤。被严重烧伤的孩子将点火同伴及动画片制作者告上法庭。据统计，在此动画片中：“光灰太狼被平底锅打就有9544下，被电了1755次，被煮了839次，其他的还有推下悬崖啊，拿刀啊，还有打群架的……根据电视上的情节，它是打不死、烧不死、电不死的……《喜羊羊与灰太狼》有800多集电视剧，我们发现没有一集、没有任何一个片段有这样的警示用。”遗憾的是，后来原告方在判决前撤回了判令被告公司在动画片中增加安全警示字幕等补救措施。如果这个动画片，能够因为发生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的无可挽回的悲剧，而在其中增加安全警示字幕等补救措施，它将对国产的其它儿童动画片是一个多么好的范例，对千千万万看着这些节目长大的孩子又是多么大的福音。

为了追求收视率，我们现在甚至能看到一些拿儿童来娱乐的节目，让孩子在台上唱情歌，表现暧昧的动作，评委们则坐在那里兴奋地评论，真是感觉我们的媒体和成人已经远远地玩过娱乐的底线了。

“你太美，尽管再无言，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一个九岁的孩子，头发吹得高高的，站在舞台上，煞有介事地跟着舞台的摇滚音乐摇摆，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神采和光芒；他站在这个舞台上，唱着大人的情歌，也是希望听到专家的点评，得到大人的喝彩，得到晋级，得到掌声和认可。一群成人观众，围坐在旁边，手上挥舞着闪亮东西，也快乐地跟着音乐摇摆。不知道他们是否也认为这个孩子唱得足够的有感觉，而让小孩子来唱这样的歌是否还会给人一种不一样的刺激。不过此刻看到的一幕，只有用“麻木”二字来形容。

凡是爱孩子、理解孩子纯粹的世界并且认识到孩子是多么容易受到误导的成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应该都会感到心疼：心疼这个孩子正在接受这样的精神营养，心疼这样喧嚣和光鲜的比赛又会给其他的看电视的孩子带来什么样的鼓励。唱完之后，和其他所有选秀节目一样，我们的评委专家开始点评了。我当时很好奇，孩子唱这样的歌，会接受到什么样的点评。第一个年轻的评委有些兴奋，他说：“你知道吗？你还没有把那个霸气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指歌词里面“霸占王妃的美”的霸气，不过他的评论，也得到了其他评委的认同。孩子很认真地点点头，还很有明星感觉地说了“谢谢”，我想，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些专家的指点，至于他要通过什么样的想象，来把这个“霸气”表现出来，我们还是不清楚。

下一个女孩子走上台，她唱的是“铿锵玫瑰”。这个孩子跟上个孩子有一点一样，就是她的眼睛里面也是没有神，她的动作也有些呆板。他们很想模仿成人的世界，明星的感觉，但是，显然，那个世界离他们现在的世界还比较遥远——尽管在他们的世界里，充斥着成人歌曲和文化。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孩子木然的眼神还有呆板的动作，都只是在说明，他们不过是成人娱乐的玩偶；他们其实不知道，他们所接触的东西是孩子们都不该去多接触的，更别说来演唱了。我不是很清楚，台下的家长是怎么想的。真正懂得爱孩子的家长都不应该让孩子来看这样的节目，更别说参加这样的节目。很显然，这些歌曲都是少儿不宜。

节目的宣传好像也做得很有号召力，孩子看了也许都会有蠢蠢欲动的感觉。看着像“有唱着‘男人就是累’的可爱小精灵”、“青涩小女生驾驭起沧桑情歌张弛有度”这样的宣传语，看着大人们兴奋的样子，孩子也一定觉得唱这样的歌是一种荣耀吧。我们正在用什么样的娱乐文化喂养我们的孩子，而我们的成人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保护我们的孩子。我想，这是每一个爱孩子的大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为了这台娱乐，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