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质化研究的历史
应该说,同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历史相比,质化研究在国外的发展历史也是短暂的,但其发展的过程却是多路径、曲折的,因而对于质化研究发展过程的历史分期目前仍无定论。在各种划分方式中,划分较为详细且清晰的是德兹和林肯的“五次运动”论(the fifth movement),他们认为,质化研究的发展经历了五个时期(N.Denzin&Y.Lincoln,1994)。
1.传统时期(1900~1950年)
20世纪,社会科学已经从哲学、人文科学中独立出来,社会科学家在努力探寻本学科的研究方法。这一时期始于1900年代早期,一直持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在这一时期中,质化研究者撰写“客观的”、有关实地经验的殖民化陈述,所反映的是实证主义的科学范式。在他们的写作中,关注的是提供有效度的、可靠的和客观的解释。那些被研究的“他者”则是异族的、外国的、陌生的。这一时期的田野工作者是被奉为名人的,他们被变成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们进入实地,然后带着有关陌生人的故事从实地返回。罗萨尔多(rosaldo,1989)30将这一时期描述成孤单的民族志学者时期。孤单的民族志学者的神话描述了经典民族志学的产生。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雷德克利夫布朗(Radcliffe-Brown)、米德(Margaret Mead)和贝特森(Gregory Bateson)等人的文本被奉为经典,人们从中可以获得有关进行田野工作、纪实的笔记以及写作理论等田野调查方法。波亚士将经典民族志作品看作是保存在博物馆中的永恒的艺术品,因为这些文本运用生活语言,在直截了当的、不带感情色彩的社会现实主义的形式下写作。它们清楚地表达了一种文学的自然主义的社会科学版本,这种版本经常引起对某一社会问题已经找到解决办法的感应性灵动。这些社会学的故事,也像电影剧本一样,通过经典道德故事的三个阶段:先是处于仁慈阶段,然后被魔鬼诱骗并堕落,最后经过苦难而得到幸福的结局。这一时期,社会学芝加哥学派的生活史及都市人类学研究,也是重要的标志。研究者力图以一种直接的、没有情感偏见的写实主义手法对被研究者的生活故事进行描述,并讲述着自认为是客观的故事。
2.现代主义时期(1950~1970年)
这一时期是质化研究人文科学思潮酝酿的重要时期,各种思潮和具体方法纷至沓来,研究方法日趋规范、严谨。这一时期影响最广泛的方法是常人方法论、扎根理论和行动研究。从研究内容来看,研究者们对重大的社会变革和社会问题十分感兴趣,这一时期的标准文本是《穿白大褂的男孩》(Boys in White,Becker et al.,1961),这一工作确立了质化研究在20世纪中期与量化研究方法论对话中的地位,它试图使质化研究像与之对应的量化研究一样严格,并实现了多种方法整合的尝试,将开放式的和半结构的访谈与参与观察和对资料的标准化、统计形式的仔细分析结合起来。同时,这一时期的人文社会科学思潮也影响了质化研究,其中现象学、解释学以及批判理论、符号互动理论逐步形成一定的影响力,从而强化了质化研究者的人文精神,使他们更加重视人性的力量,并同情社会的贫困、弱小群体。
3.疆界模糊时期(1970~1986年)(www.xing528.com)
疆界模糊是对科学与人文之间边界的跨越,是质化研究在社会科学中获得地位的真正标志。质化研究者在他们的研究中拥有了充分的范式、方法和策略供他们使用。理论的范围从符号互动主义到建构主义、自然主义、实证主义和后实证主义、现象学、民族志方法论、批判理论、新马克思主义理论、符号语言学、结构主义、女性主义,以及各种种族的人种的范式。吉尔茨(Geertz)所撰写的两部著作,即《文化的解释》(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1973)和《本土知识》(Local Knowledge,1983),划定了这一时期的开始和结束。在这两部著作中,吉尔茨认为,旧的功能主义的、实证主义的、行为主义的对人文学科的总结方式已经让位于更为多元的、解释性的、开放的视野。这种新的视野将文化的表征及其含义作为它的出发点。吉尔茨号召对特定事件、仪式和习俗做“丰富的描述”,并提出所有的人类学写作都是对解释的说明。在所写出的解释中,观察者没有特殊的发言权。理论的中心任务是从本土的情境中理解其意义。同时,应用的质化研究也得到了蓬勃发展,在质化研究的各种应用中,包含对政治、社会、教育、伦理等关注的主题,研究的策略和报告研究结果的形式也发生了广泛变化,从扎根理论到个案研究,到历史学的、传记的、民族志的、行动主义的,以及临床的研究方法。特别是专业杂志、学术丛书、大学教席的设立,是质化研究运动获得成功的重要标志。到1970年代末,已出现了几本质化研究的期刊,包括《文化与城市生活》(Urban Liues and Culture),即现在的《当代民族志学杂志》(Journal of Contemporary Ethnography),还有《文化人类学》(Culture Anthropology)、《人类学与教育学季刊》(Anthropology and Education Quartery)、《质化社会学》(Qualitatine Sociology)和《符号互动》(Symbolic Interaction)以及《符号互动研究》(Studies in Symbolic Interaction)系列丛书等。
4.表述危机时期(1986~1990年)
这一时期的代表作是马尔库斯、费切尔的《作为文化批判的人类学》(Anthropology as Cultural Critique,Marcus&Fischer,1986)、《经历的人类学》(The Anthropology of Experience,Turner&Bruner,1986)、《书写文化》(Writing Culture,Clifford&Marcus,1986)、《工作与生活》(Works and Lines,Geertz,1988)以及《文化的困境》(The Predicament of Culture,Clifford,1988)。这些著作将研究和写作变成更加反省的,并且呼吁将有关性别、阶段和种族的争论作为研究的问题,把写作看作一种通过连续自我反省的过程,作为一连串的表达,通过实地的经历,通过中间的工作,到后来的工作,最后成为研究文本,使田野工作和写作成为连续体。表述危机时期的显著特征是,研究者对自己的研究与写作方式具有更强的反思性和批判性,研究者深感语言表述中存在的危机,对语言中隐含的意识形态进行批判。马尔库斯和费彻尔认为,在实验民族志中,研究者声称自己的文本具有科学的权威,相信生活的经历是可以被捕捉到的,批判理论使质化研究者们意识到,文本所隐含的性别和社会地位的歧视使我们必须承认,研究和写作本身就是权力、阶层、种族、性别的反映。因此这一时期的研究者们具有更强的自我反省能力,更加自觉地对自己作为研究者的角色进行反思。在这种反思的视野下,原已被解决的关于研究的客观性、信度、效度的客观指标又重新变成了“问题”。
5.后现代主义时期(1990年~)
作为一种社会文化思潮的后现代主义反对现代主义的机械决定论。从方法论的角度看,现代主义的稳定性、有序性、均衡性、渐进性、因果性、决定性的方法论已被不稳定性、无序性、突变性、非连续性、非线性、非决定性所取代。后现代主义在方法论中的集中表现是消解研究方法的神圣形象,将中心方法推向边缘,摧毁中心方法的合法性,维护弱小方法应拥有的权利和地位,主张彻底的多元化方法。这一时期质化研究呈现出更加多元化的状况,不同风格的研究更加突显,使质化研究方法体系犹如一个“杂货摊”(garage sale)。原来现代主义时期研究者的权威性也被解构,这时研究者的特殊地位被侵蚀,研究者的专家身份被化解,研究者开始由一个权威者变成了行动者、学习者。
尽管林肯和德兹对质化研究运动五阶段的划分,主要以文化人类学、社会学的研究为参照,但其质化研究运动五阶段论基本反映了质化运动发展的脉络,其中,传统期、现代主义期只能看作质化研究方法的酝酿期、准备期,而20世纪70年代才是质化研究真正的发展期。施瓦特(T.A.Schwandt)曾做过统计,20世纪70~90年代,社会科学质化研究方法的英文著作有508部,而在此之前的质化研究方法著作,一般以民族志方法或田野工作方法的称谓出现。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国外质化研究发展的主要特征:由传统、现代时期走向后现代时期;由一元独尊、自我封闭走向多元开放;由纯事实的语言描述走向对意义的文化阐释;由绝对客观的理论证实走向主体间现象场的符号互动和意义建构;由纯学术研究走向社会批判和自觉的行动实践;由追求客观事实、价值无涉,走向研究者自身对价值有涉的研究反思与理论反思。总之,质化研究已由原来狭隘地、机械地追求“科学”,走向追求多视野关注人之为人的人文精神。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