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混沌理论的视角重析小组心理治疗

小组心理治疗（group psycholotherapy），也称集体心理治疗或团体心理治疗。它比较多地应用于临床心理咨询和治疗当中，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在有些情况下，它也显得无能为力（Brabender，V．，1997，225－252），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小组是完全一样的，在小组的成员中也没有任何两人是完全相同的，因此有时在小组内部也不能完全运用同一种理论或方法预测所有的成员（Elfant，A．，1997，311－315）。这说明，在类似的实验环境下，每个小组的表现是不同的，它们并不是严格地按照一定的小组生活的原则去行为，每个小组都有其与众不同的个性所在，这种小组的特性明显地体现于它们在完成某项工作中的异质性上（Brabender，V．，2000，1），这一点正体现了混沌理论的原则。在这一节我们将小组心理疗法与混沌理论相结合，用混沌思维的方式去重新分析小组心理治疗，以便进一步完善小组心理治疗的方法。

一、心理咨询与治疗中的小组心理治疗

小组心理治疗指治疗者同时对多个患者进行治疗，一般是3～15人，这些人常具有相同的问题。小组心理治疗的优点在于，能节省治疗所需的人力，也能利用小组的力量产生积极效应。其适应范围主要包括：神经症或神经症反应、轻度的人格障碍、青少年心理与行为障碍、心身疾病、重性精神疾病缓解期、各种应激性及适应性问题等。

常用的方法和技术主要包括：

（1）普及性小组治疗。是综合治疗中的辅助手段，用于住院恢复期的重性精神病患者，帮助其恢复自知力、解决共性的继发心理问题和配合药疗防止复发，促进社会回归。

（2）动力—交互关系法。采用心理动力学的技术，以改善不良人际关系为目标，鼓励患者逐渐习惯在小组中自我表达并评价他人。治疗者的作用仅在于引导，使各个体暴露问题后，通过其他成员的提醒及启迪达到领悟，促进人格完善并消除症状。

（3）经验性小组治疗。基于人本主义观点，强调个体在小组中获得经验，达到自我觉醒。有时要求患者无拘无束地暴露思想和感情，并心甘情愿地接受他人的坦率评论，甚至包括直言不讳的、带浓厚感情色彩的评议和争论。

（4）交往模式校正。分成熟的成人间的交往和不成熟的两种模式。治疗分四个阶段：结构分析、自我分析交往的层次，交往关系分析（共同分析当前小组中个人的交往方式），游戏分析（设计和安排各种游戏，部分参与、部分旁观，活动后讨论游戏中的交往方式），“原型”分析（原型为童年期建立的持续至今的一些非适应现象，通过分析自我认识病态及不良行为的根源和性质，以利于自我校正）。

（5）心理剧启示法。心理剧“脚本”源于小组中某成员或某家庭的生活，“剧情”着重反映人际关系中的矛盾及问题，常采用“互换角色法”，扮演者往往能设身处地地体验其交往对象的感受，旁观者也可参与讨论分析。由于该形式一反心理治疗的枯燥乏味感，通过演出，在笑声或情感激发后往往有所启迪，借以调整及修正在人际交往中的不良行为表现。小组心理治疗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它假定各个小组是基本无差异的，成员之间也是基本无差异的，可是在实际的实践中，治疗者发现他们之间其实存在着很多的差异性，这成为治疗的一个缺陷所在。

二、混沌对于小组中行为系统的理解

混沌指杂乱无章的现象，它起源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学和天文学等自然科学，瓦解了牛顿力学的机械式因果观与决定论宇宙观，是对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巨大突破。（苗东升，1993，3）混沌理论的出现表明了世界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乱中有序的。目前混沌的思想已经渗入了医学、心理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等多种学科当中。在心理学中，它将人们带入了一场大讨论之中，一场关于无序与有序、确定性和非确定性、稳定性和非稳定性、完全性和非完全性、自相似性和非自相似性以及辩证统一的世界的讨论。在混沌心理学的方法论上，它引导心理学朝向大科学的观念去发展，使方法论从还原论朝向整体论，从线性观到非线性观，使科学研究从简单到复杂，从崇尚解析方法到重视非解析方法，并使确定论与概率论从对立走向沟通。（刘秀礼，1996，29－39）

混沌理论强调所有的自然系统包括人类都是一个自组织（self－organazation），它是开放的、自发的并主动吸收外界物质，有信息并消耗能量的系统。（郑日昌，2000，599－602）世界的复杂性和人与环境的非线性关系告诉我们，在对人的心理和行为作控制和预测的时候不能过于简单化和一致化。人类系统是复杂的系统，影响心理发展的变化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加减关系，而是复杂的交互作用。运用混沌的方式方法去思考，使得我们对于心理咨询与治疗中的小组疗法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深化。

在物理和生物学中，现象的唯一性和不确定性使得系统有时候会呈现出一种嘈杂的局面，这种特性被看作系统间或系统内部的一种附带产物。不确定性被认为是一种测量问题，而预测的失败被认为是对相似变量的测量的失败。进一步讲，系统的唯一性和不确定性对于理解物理和生物的非线性系统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论方向。在这个方向中，混沌理论在群体或心理治疗小组中，提供了一种研究预期现象的学习模式。在这里，混沌理论被定义为“确定性的非线性动态系统内的对于不稳定周期行为的定性研究”（Brabender，V．，1997，225－252）。

当系统的反应和刺激不相称时，系统呈现非线性。混沌理论和其他一些理论在一般系统论中应用的关于非线性动态系统的概念，加深了对小组的理解。一般系统论有助于我们认识存在于整体之下小组存在的水平，而混沌理论则直接向我们指出了与过去相关的微小现象，也就是唯一性和非确定性。混沌理论的核心内容是在混乱的现实世界中找寻出目前的复杂生命系统中的规律性状态，即乱中求序，而这个复杂的适应性系统恰恰是我们日常不断进行信息交换的环境。对混沌系统的科学研究显示，无论有多少变量需要被测量，混沌系统的行为在一定情况下依然是不可预测的。这种系统的不可预测性是其固有的特性，而不是可测量的限制。另一方面，这个系统又是有规律可寻的（Masterpasqua，F．，＆ Perna，P．，1997）。这一点类似于心理治疗小组中成员展示其规定的行为，但是他们要接受一定的限制。在混沌系统的情形中，又回到最初的平衡状态之下，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特征。实际上，一个新的组织出现在一个复杂的高水平之上，这种观点也与一般系统论不谋而合。事实上，两种理论之中有很多相似之处。例如，两种理论之间都包含这样的概念，即在其发生缩小或变形的情况下，系统就不能被充分地理解。（Kossman，M．R．＆ Bullrich，S．，1997，199－224）这就是说，两种学说都假设动态系统存在于整体水平之下。

从系统理论中分离出来的混沌理论与系统论有一些差别，混沌理论并不强调复杂的适应性系统，也并不接近于平衡理论，它比平衡理论走得更深远。（McClure，B．A．，1998，231－235）与系统论不同，它并不假设系统是在不断地寻求平衡。一般系统论和混沌理论对于事物之间的有序和无序有不同的理解，一般系统论注意到了定量化的小组生活中的混沌和有序的差异，认为这其中存在大量的相对的无序，它们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渗入进有序的领地；而混沌理论认为有序是有周期的，它假设混沌的系统展示出不同的动态结论，而非平衡或接近平衡的系统。通过系统的通路，混沌通往了有序的世界，不确定性是这一过程中的显著特点，看似随意的事件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使得系统包含了一个新的有序（Goldstein，J．，1997，181－202）。在系统中的微小的事件对于后期的行为来讲，也许会带来一个永久的影响。系统中的这种不可预测的特性，是混沌理论区别于一般系统论的一个重要元素。(www.xing528.com)

从混沌理论的意义来看，事件对于系统的影响并不仅仅是外部环境的起源，在混沌的周期内，不同的行为类型总是以丰富的形式出现，比如个人解决问题和自我防卫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小组最终的过程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那些吸引子将在系统中占据统治地位。在小组发展中，形成的事件序列证明了吸引子的存在。在小组治疗中，治疗家发现，小组成员并没有像希望中的那样成为一个整体，无论治疗家的影响如何，他们都很难形成一个真正的共同体。只有当小组成员面临共同的事件时，如遇到共同的问题或恐慌时，他们才开始更为开放的讨论，并分享成员彼此的想法以及对他人的想法予以理解。在后面的治疗中，小组成员也就能够更好地分清楚个人层次和他人层次中的自我，并对自己的行为展开自我暴露。在这种开放的形式下，他们能够彼此交换思想，治疗家也将会针对小组生活开展更多的互动安排，以利于提高小组成员的唯一性特征。

对于小组来讲，在小组成员和治疗家之间的共同体结构是吸引子，它们被给予了与其他小组相关联的同一性和唯一性。一般系统论探讨在前一种成员的互动作用下，后一种互动作用是如何展开的。混沌理论则认为随意安排的元素都有其规律性，它进一步声称，无论一个人对于为什么互动会成为小组的一种安排给予详尽的解释，他也不可能对于未来的发展进行完全的预测。在混沌理论当中，系统的唯一性沿用了几何中不规则碎片的概念，一个不规则的碎片就是在不同的分析水平和不同的时间领域内相似的自我系统，这种不同的分析水平即从微观系统到宏观系统水平。不规则的碎片形出现于混沌的动态系统之中，一个甚小的不规则的碎片形就使得一个系统区别于另外一个系统。此外，对于不规则碎片形的构建也是改变的基点，每一个碎片形都与其他的有很大的不同。

三、混沌对小组心理治疗的开拓

（一）混沌理论对于小组的理解

混沌理论对于小组工作的含义就如同小组的理论家、研究者和治疗家一样，如果假设社会系统和自然系统分担责任的话，那么混沌理论的范围就在一定程度上被加大了，人们也能最大可能性地认为这些小组与在有序和无序基础上的环境的关联被加大了。混沌就是在更高的分析水平上通往系统论的途径，如系统的特征来源于平衡、系统行为的随意性和其自身的模式，以及最初条件下的敏感信任等去促进小组治疗的开展。

在混沌的领域中，存在着一些其他领域的影响，如从数学到混沌学再到一般的心理现象，治疗小组间的互动等。这一研究的重点在于使治疗家跳出单一变量的框框，面向临界变量的研究，例如内聚力、反馈和小组成员的自我暴露等。混沌理论提供给治疗家一个概念和方法论的整合，使他们能更好地研究小组的治疗。

治疗家怎样才能把这些看似无序的现象整合成有序的现象，并用发展的眼光去理解它呢？其实混沌和有序的周期本身就与发展的各个阶段密切相关。当小组被看作一个新的问题被关注的时候，治疗者总是倾向于认为对手头问题的分支和多样性的系统成为系统的混沌状况存在的特性。在这个时候，小组可能被认为是濒临瓦解的；然而当这种反应出现的时候，治疗家意识到小组将能在一定的固定的观点或限制中被保留下来，一些原则可以被观察到。

随着小组问题的明确，小组成员显示出他们彼此相互适应的一面。小组成员开始进入角色并建立联盟，小组也开始变得有序。无论小组中的特点怎样，对小组来讲，无论是最初的独立或依赖、亲密或疏远、信任或怀疑，总之，这两个完全极端的两极随着问题的解决而开始趋于一致。无论解决的方案是出于社会群体的自我平衡还是充满无序，小组都将使得自身进入一种新的无序的状态之中。混沌理论认为这是符合小组的发展观的，它可以为治疗家提供一种发展研究的新的非线性的观点。那么在小组的有序状态中，发展的理论可以提供一个更为宽泛的小组发展的非线性模式，混沌理论能帮助治疗者看到每一小组在每一阶段上的特性。通过这一点，治疗家就能很好地认识到个体小组成员的特性，从而更好地达到平衡。对于每一个小组来讲，它们每一个都有解决问题和冲突的不同模式，每一个小组成员的唯一性都依靠着小组工作实践中成员的不同方式来决定。

实际上，混沌理论的应用不仅可以影响治疗家的会谈，同时也影响小组成员为自己的小组经验而准备的过程。富有经验的小组治疗家可以观察到小组成员在有序状态下热情的高涨和在无序状态下的激情的减弱。小组治疗家为了避免后一种情况的发生，应采取一些方式来使得小组成员能够面对小组生活中的这种混乱时期，从而使他们能够不受任何干扰地度过混乱时期，进入到一种有序的组织中。由于小组实验中的混沌的积极角色，成员可能在一个人的生活周期中表现出更多的平衡性。

（二）混沌理论对于心理治疗的理解

混沌理论指明小组心理治疗家应介入到小组治疗中去。在最一般的水平上，它指出，小组处于混沌、有序或改变过程的不同阶段中，治疗的反应是不同的。在混沌状态中，小组成员采取行动去实行对小组内组织结构的分解。治疗家的角色是保持成员的各种不同的反应，以使得成员能具有充分的忍耐力去面对各自的不同，保持小组中的各主体的行为，由此小组才能继续发展。迈克尔（McClure）指出，存在于小组中的个体之间的界限是很难观察到的，但是这种界限又是在小组生活中非常重要的；混沌理论表明，治疗家应保持一种宽阔的视野去面对小组中的这些重要事件和影响。（McClure，B．A．，1998，231－235）而在有序阶段中，治疗家的功能是要确认小组中的各个子系统之间彼此之间都是有关系、有关联的。如果想保持小组子群体中的各种不同，那么治疗家应该尽力使各个小组子群体的每个成员交换信息，并整合子群体。每一个小组子群体吸收新信息的要求不仅是整合目前子群体结构的需要，而且是引领它们进一步迈向一个崭新的混沌阶段的必需。根据阿戈扎瑞（Agazarian）的观点，在有序阶段中，由于混沌小组自组织的常态，使得治疗家的干预对小组产生混沌影响并保持混沌结果。（Agazarian，Y．M．，1997）

由此，混沌理论提供给我们一个崭新的研究视角去研究小组治疗问题，如果我们能够意识到不确定性和唯一性才是小组存在的根本状态，那么我们将会看到小组和其成员存在的价值，也将看到小组中的理论解析，同时可以培养我们一种开放和探索的精神，去鼓励小组治疗中各个成员不同的发展。从混沌无秩序角度考虑，我们将不断寻求小组之间的差异究竟是怎样的，到底有什么不同。这种独特的事件和环境对于治疗者和小组来讲，都是值得注意的。此外，我们更关心的是强调治疗家的认知影响，使得他的位置和作用与小组的无序状态和有序状态保持一致，像困惑和惊讶这些情感反应都是在诊断上有价值的资料，它可以使治疗家更清楚地去认知。治疗家出现的混乱不仅会是新手遇到的问题，有时也是极有经验的治疗家遇到的问题，而经验丰富的治疗家则可以使小组从有序到混沌，但其自身的思维却始终是有序而清晰的。对于治疗家的理解是与小组心理治疗的动态性逐渐彼此递增的，治疗家可以从中发现如何更好地介入心理咨询和治疗。

总之，从对系统理论的简单思考到整体思考，混沌作为一种新的范式正在产生，它引导人们对心理治疗的方法和手段予以进一步的再认识。它的动态系统理论的发展引导我们转向了非确定性、复杂性和唯一性的阶段，而创造性的特征也随之而起。这种趋势是极为引人注目的，它不仅在研究物理系统中有所成就，也将会在心理系统中尤其在小组心理治疗领域中一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