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伯的对话哲学虽然从哲学角度出发,但是除了对心理学已经在理论和实践上产生的影响之外,还对未来心理学发展走向提供了佐证和指引。与此同时,他在心理学的不同研究问题和研究领域中也发生着作用,使这些领域和问题都有重新思考的可能。
一、关于心理治疗定义的新思考
西方国家的心理治疗是从19世纪中叶开始的,当时主要是应用麦斯麦(F.A.Mesmer)的催眠疗法,英法等国家的医生使用的较多,而以后心理治疗的发展则是与心理学各个流派紧密联系的。马丁·布伯的对话思想被心理治疗家引用到了心理治疗的领域中,从而对“什么是心理治疗”展开了更为深入的思考和探讨。他的存在本体论以更深入的视角切入到心理治疗和咨询的实践中,去发现他认为不能完全用技术方法去理解的人的内心世界。布伯的对话哲学进一步澄清了对话和心理治疗的区别,他认为,心理治疗是两个人作为一个整体的彼此相遇和存在。他解释道:“人和人之间的存在是一种基本的事实,人类世界的特别之处是发生在实体与实体之间,语言仅仅是一个标志或是符号而已,它将精神的成就引入其中。人如果没有相遇他人的话,他的生命是无意义的。”他认为,心理治疗的基础是人与人之间,当双方相互面对的时候,彼此的极性就建立起来了。布伯认为这是“人类现实的最基本范畴”,是心理治疗的开始。对于什么是心理治疗的问题,马丁·布伯的哲学人类学告诉人们,心理治疗是通过治疗家和患者之间的相遇而以自我为中心来进行治疗,心理治疗的目标是提供来访者一个相遇的事实,治疗的相遇是人们彼此表达、彼此了解意义的媒介。治疗家的一个任务是利用他对来访者的评价和估计去理解他,另外一个就是将心理治疗的手段和方法看作仅仅是辅助于对话和双方关系的手段而已。
二、关于人性问题的新思考
人性观在心理治疗工作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首先不同的学派基于不同的人性观对人的行为各有不同的解释,有些学派把人看作纯理性的,有的视之为情感性或行为性的,因此在治疗过程中,对治疗者在治疗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有了不同的界定。同时各个学派都对人的行为有独特的分析,都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不同框架和结构,并协助治疗者界定治疗的目标和有所根据地作出评估。不同的人性观决定各个学派之间有许多的不同之处。心理学的基本理论中通常都蕴含着对人性的假设,同时还可以发现,人性观的差异常常导致其理论的差异。人性观影响心理学研究的方式、方法,影响其对心理成因的认识、对心理疾病的理解、对异常矫正方法的选择等。在有些维度上,由其人性观的对立而导致其理论观点的对立。尽管建筑于不同人性观基础上的心理治疗流派都各有千秋,但是由于他们的人性观都代表了各自的特色,决非是完整无缺的,因而其治疗实践也并非是十全十美的。正确把握不同心理学理论的人性观是领会其理论实质的关键,在心理学的基本理论研究中,正确的人性观是将研究引向成功的基础和保证。
布伯的人性观有其独特之处,他不同于经典的治疗流派的观点,而是带有浓郁的对话特色,值得心理学者进行深刻的思考和借鉴。布伯的思想强调善恶间论,认为人正是在善与恶之间的狭窄山脊中行走。他的思想对于我们理解心理学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因为心理治疗者采取的人性观将决定其治疗的目标,进而影响到治疗理论的选择和对当事人的态度,对一个在人性观上缺乏清晰路向的治疗者其治疗效果是绝对不可恭维的。布伯关于人性的思考正是带给心理治疗一种新的思考模式和实践态度。布伯眼中的人性观认为,人类真实的状况是行走在善与恶之间的“狭窄山脊”上,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没有什么绝对的“善良”;相反,价值和反价值同时存在,我既可以感受到善的气息,也可以感受到恶的气息。(刘杰,2004,14)正是基于这种人性观,布伯强调在心理治疗和咨询中应该禀持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性,只有对话才是行走于善和恶之间的狭窄山脊。布伯的这种关系辩证法或对话哲学,彻底改变了传统心理治疗流派探讨问题的方法。正是从人的这种动态的或不确定的对话性本质入手,布伯才发现了心理治疗的实践中充满的各种风险,因而他主张治疗家和来访者之间的真诚的对话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尽管布伯的理论由于其不具备完整的体系,因而无法与三大势力的人性观和理论构架相抗衡,但是他的思想却带给心理学一些新的启迪和思考,而只有多方聆听不同的声音,做到为我所用才能真正地使心理学繁荣昌盛。布伯的人性观实际上反对对人进行理性的解剖和释义,反对普遍主义,坚持治疗家和来访者之间沟通的意义,强调独特的内心经验的重要,反对任何形式的功利主义和物化生活。这些都为我们更深入地研究心理学,构架完满的心理学理论和实践框架提供了独特的视角。
三、关于心理治疗中的肯定与自我暴露问题
心理咨询与治疗强调对来访者的理解与肯定,布伯更是将肯定视为心理治疗与咨询中的核心要素,这为心理学的人性化又增添了浓重的一笔。相互的肯定是形成自我的关键,一个人只有充分意识到自我和他人的独特性才能更好地理解自我和他人。我们不能过于自信地认为我们不需要他人,实际上我们始终生活在社会的有机体中,我们需要在群体中得到肯定,也应该在适时的时候给予他人以肯定。在布伯的术语中,他将肯定看作心理治疗和咨询的核心要素,将其称为“通过相遇而治疗”。布伯的哲学人类学正是基于这样的概念而形成的。他认为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时,应该是“包含”和相互“理解”的,这实际上是存在主义哲学家强调的“在场”。
至于心理治疗中的自我暴露(selfdisclosure)这个名词是由焦若德(S.M.Jourard)在1958年提出来的。在心理治疗会谈中,最初只重视来访者的自我暴露,认为这在治疗中是必需的,是使治疗成功的必备条件。后来人们也开始重视治疗者的自我暴露,认为这与来访者的自我暴露是同样重要的。在心理治疗中,当事人通过开放可以得到发泄,获得理解,咨询者通过自我暴露可以给当事人以温暖和理解的氛围。但是自从弗洛伊德开放心理分析理论以来,心理治疗家和咨询者一直就自我暴露问题展开无休止的讨论:当事人应否高度自我暴露,因为低度的自我暴露无助于其解决个人的心理问题,而高度的开放,尤其是某些因素的暴露,又容易使当事人建立讨厌的自我意象,把自己置于被人厌恶的危险境地;对于治疗者而言,低度的自我暴露无视患者的存在,不能给来访者以亲近的感觉,而高度的自我暴露又担心影响实际的治疗效果,将治疗引向其他的路径。但是布伯的思想与之完全不同,他将视角放置于一个更高的起点上,他反对功利性和目的性的咨询与治疗,倡导的是“在场”的“我与你”关系。认为咨询者和来访者之间仍然要保持这样一种关系,尽管这种关系就人与人之间而言具有某种特殊性,但也不应该成为对话的藩篱,应该继续保持对话的路向,只有这样才能使来访者在真正的关系中体会到症结的所在,而不是让来访者一开始就背负一个“问题人”的标签,而治疗者又似乎展现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他倡导治疗者和来访者之间高境界的对话交流,尽管它比一般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要特殊一些,但对话的态度和对关系的把握是一致的。
尽管布伯的思想对于心理治疗者来讲在实践的过程中是很难把握的,但是他的思想却使心理学有了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和思考机会。这一观点启示了对心理治疗的一个新的理解:有效的心理治疗可以是一个思想和精神沟通的过程,在一种重要的、高度影响自我展示的瞬间,来访者和咨询者都感到了一种畅快淋漓的对话。与此同时,咨询的效果也随之产生,被来访者评价为有帮助的治疗者不应该是视来访者为问题人的医生,而是寄予来访者希望,能向来访者提供理解、支持,并使来访者认为自己就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人”。(R.Elliott,1985,103-122)尽管对布伯提出的观点在心理治疗和咨询中还有很多的争议,也需要作更多的研究和探讨,但这个观点是很具有启发性的,是对传统心理治疗理论的一个挑战。他提示心理治疗家去思考自我暴露和肯定对方在心理治疗中的巨大作用,并推动该领域的研究。
四、对家庭治疗中关系角度研究的新启示(www.xing528.com)
传统心理疗法一直注重对个体的考察和干预,这种抽象化的治疗方式在二战后受到一般系统论代表的新思维的冲击。关系治疗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布伯的关系论,将人际关系,特别是家庭关系看成治疗的重点。
布伯哲学和他的哲学人类学,尤其是以布伯为基础的关于人类存在和存在精神的一般原则为基础的关系治疗,为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探求视角。关系治疗是以布伯哲学中的人类存在和存在精神为基础的,它的重点是布伯的相遇他人的观点以及心理治疗过程中的相关性、假想的真实和对受伤害存在的修补。伊万·波斯泽尔曼伊·纳盖(Ivan BoszormenyiNagy)是关系治疗的创始人,他曾经于1995年提出了“关系治疗”(Contextual Therapy)的概念。从“关系治疗”的理论与实践来看,它在某种程度上发端于对话心理治疗或叫作“通过相遇而进行的治疗”,它的根枝是以布伯的对话哲学为基础。纳盖曾多次表示他们的方法得益于马丁·布伯的思想和理念,在《给予与获取:关系治疗的临床指导》(1986)一书中,他写道:“马丁·布伯最大的贡献在于他在我们这个时代中建构了一个人际之间关系的平台,这在其他的思想家那里是少有看到的。”(I.BoszormenyiNagy,& B.R.Krasner,1986,28)其他关系治疗的心理学家也赞同纳盖的观点,认为布伯的工作不可被忽视。波斯泽尔曼伊·纳盖、杰拉尔丁·斯帕克(Geraldine Spark)和克瑞斯纳(B.R.Krasner)都认为,布伯思想的重点是强调“相遇”的重要性,这是人们做事的基础所在(M.Buber,1958)。关系心理治疗不仅关系个体的问题,还更多地关系当事人所处的关系问题。他们不能想象一个人脱离了关系,其心理问题是如何能够产生又如何能够治愈的,而这一点正是对布伯原则的有效利用。但是纳盖认为,布伯的医患之间相关性的结合实际上在临床上是有一定限制的,治疗家在与患者交往的过程中是将其视为整体人来看的,但是完全的展示自己是不是对治疗有帮助呢?这一点上,他存在和布伯相异的一些想法。
五、女性主义心理学研究的新启示
女性主义思潮的渗透和扩张,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思想界、文化界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它体现了一种全新看待历史、社会文化甚至知识传统的性别视角的出现。女性主义心理学正是以女科学及其心理学研究模式。在论及男性与女性的关系方面,布伯的思想给女性主义心理学研究者以新的启迪和佐证。
女性心理学的最初形式是平等主义的女性心理学(Egalitarian Feminist Psychology),它试图采用改良的方法改变传统心理学中有关女性的偏见、改变研究中对性别问题的忽视,强调平等的原则,这与布伯的平等的“我与你”是一致的,男性对女性不应是“我与它”关系,而应该是“我与你”关系。在早期的家庭女权主义倡导者中,萨特尔(Virginia Satir)就认为治疗关系是治疗技术的基础。人与人之间以及群体与群体之间,在年龄、民族、文化、性别以及性取向等方面都是平等的,彼此之间应该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女性心理学中很重要的原则就是与人类生存直接相关,这也同时是对话哲学的基本试金石。对于女性来讲,真正的对话预示着世界向女性表达真挚的自己,女性也应该发挥她们的价值和能量。女性主义心理学家最大的贡献就是让女性摆脱受人支配的“它”的领域,而真正地走入“你”的领域。
六、教育心理学研究的新启示
师生关系是教育活动中最基本、最重要,同时也是最经常、最活跃的人际关系系统。师生关系的状况直接影响并决定着教育活动性主义立场和态度重新解读和审视以往传统父权制文化统治下的主流心理学和科学观与方法论,着重批判主流心理学中所表现出来的传统的男性中心主义的价值标准,揭示了男性主义的主流心理学及其研究行为对女性经验的排斥与歪曲理解,希望建立自己的心理
马丁·布伯正是基于其“对话哲学”阐述教育问题,对所谓的传统教育和现代教育都有批判,并形成其以“对话”为主线的教学观、宗教教育和道德教育、美育及成人教育思想,因而被认为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教育家之一。就其教学观而言,尽管布伯并未提出具体的教学模式,但其思想主旨却给现代教育以颇多启示,尤其是对于师生关系的描述更是成为教育心理学研究的新视角。布伯的思想致力于帮助个人与他人建立联系,成为能理解他人,给予他人又从他人那里得到帮助的人,这就使得我们人性和人生历程的广阔领域超出了以自我为中心的被歪曲的狭隘的范围。而且通过心理治疗中人际的相互影响,它所打下的基础可以迁移到社会中去,成为一种新的有建设性的、有意义的人际关系的基础。布伯的思想与教育的情感化思想相一致,他反对流行的行为主义和所谓的科学化主的背景和情境,影响着最终的教育结果。关于师生关系问题的研究,目前已有很多成果,不少教育心理学家已从不同侧面对师生关系进行了很有建树的考察,而布伯的思想正在成为这一领域研究的新视角,尤其是国内开始了对“对话教学”的探讨。实际上“对话教学”的热潮主要是受布伯对话观的影响。布伯认为:“教育的目的非是告知后人存在什么或必存什么,而是晓谕他们如何让精神充盈人生,如何与你相遇。”“教育中的关系是纯粹的对话之一。”教育心理学家们纷纷研究以对话主义哲学为基础的对话教学和对话中的新型师生关系,并对其进行诠释和解读。
七、人际关系的重建成为后现代心理学思潮与布伯理论的共融
20世纪中叶,伴随着西方发达国家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伴随着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出现,在心理学上出现了一种与传统心理学相对立的后现代心理学思潮,这就是以对现代心理学(尤其是以实验主义、实证主义和个体主义为旨归的科学主义心理学)予以反叛和消解为特征的后现代心理学思潮。(高峰强,2003,163)后现代主义的心理学思潮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现象学、存在主义、弗洛伊德主义义,反对把人当作是动物或是刺激物,反对科学化把人变成无血无肉无情感的“它”。他力图确立师生关系中学生的主体地位,强调学生的需要、兴趣、价值和全面发展,强调师生之间的和谐的人际关系。布伯的教育观点主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我与你”的对话关系,而非“我与它”即“我与物”的关系;无功利目的的“我与你”对话关系是教育的核心,现行学校只凭“我与它”关系构建师生桥梁,传播现成知识和灌输既成价值,这必然压抑学生的独特个性和自我实现;因此必须改为与学生对话和交流,从而激发学生去发现自己对上帝的永恒价值和热情;如果教师不能征服学生任性的心灵,那就要以“爱”来渡过难关。可以说,布伯的教育思想对现代教育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如布伯关于“我与你”师生关系的丰富内涵和独特视角,对重新审视传统师生关系,建构信任、包容、平等的师生关系具有重要意义。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应该致力于对人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研究,扩大心理学的研究视野,直面人生的种种问题,通过多种途径、启用多元思维和方法来揭示人类丰富多彩的心理世界,这样才能使心理学获得勃勃生机,而且以实证主义、实验主义和个体主义为主导特征的心理学的现代形态也绝不可能是这一学科的唯一的可能形态。的影响,在存在主义方面,它的重建人际关系的思想很多来自于马丁·布伯的关于人际关系的思考。后现代主义者受到了马丁·布伯的“我与你”关系的影响,反对孤立地看待人,主张对人进行哲学上的“解构”(deconstruct ),反对虚无主义和非人化地研究人,主张研究人的交往问题,通过协调人际交往,达到人际沟通。他们认为,沟通的根基在于人永远处于人际关系的情境之中,他们主张以“我—你”和睦相处的关系模式来替代主客对立,以人际关系为核心实现全面沟通。
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沟通的根基在于人永远处于人际关系的情境(context )之中,如果人们不想陷入虚无主义的自我矛盾里,就必须由主客对立的思考模式转向“我与你”关系的模式中,以人际关系为核心,实现全面的沟通。这一点正是来自于马丁·布伯的思想,马丁·布伯从“我与你”关系模式出发,建构了人际沟通和人际关系。在马丁·布伯看来,只有在相互的会面中,人才能实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存在。后现代主义心理学思潮和布伯一样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他们坚信,构造主义虽然研究了意识内容却忽略了意识活动;行为主义偏重于对外显行为的探索而放弃了对内在意识的考察,成了“无头脑的心理学”;认知心理学对内在认知过程的研究居功至伟,却无力涉及情绪、动机、人格等重要的心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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