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术研究中培养自己
在学术研究中培养自己[1]
各位同学:
借每年一次颁奖仪式这个机会,跟大家沟通一些看法。
我们经常说大学是学术的殿堂,是出学者的地方。今天我们这些同学获得了“学者”的证书,这在复旦大学是很高的荣誉,这不仅因为上面有李政道教授和王生洪校长的签字,还因为它有一个“学者”的名称。为什么叫“学者”呢?其实是想鼓励大家,因为大家有成为学者的那种潜能,希望大家以后成为真正的“学者”。
大学期盼学生成为学者是顺理成章的,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可以发现,现在这样的期盼提得非常少,我们倒是经常说很多其他的社会需求。但是这个社会确实需要学者。不但需要一批专门从事学术研究的工作者,还需要有更多的“学者”的精神和“学者”的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大家都应该来参加学术活动。可惜今天我们能够颁奖的同学不多,我倒是希望我们有大批的同学可以参与到学术研究的活动中,来体验一下学术的滋味,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我今天想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讲一下自己的看法,这个看法归结起来可以表达为:在学术研究中培养自己。
所谓“学者”有相对特定的概念和特征。比如,学者应该是有专门的学术机构的,大学、研究所是学术机构,所以人们往往把“学者”界定在这些机构中的人士。这些人士有一定的学术职称,比如说大学的教授和副教授,研究所的研究员和副研究员等。学者还要有研究成果。总之,学术机构、职称和学术成果一般是评定“学者”的外在要素。
其实,真正的学者并不仅仅受制于这样一些东西,或者说具备这样一些要素的人,不一定真正是一个学者,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比如说我现在大学、有职称,也有一定的学术成果,但我绝对不敢说我是一个“学者”。这不是我谦虚,而是在我的概念里,“学者”的标准和要求,应该比我现在做到的更高。
我觉得学者应该是在一个专门的领域里面进行专门的、持续的、独到的研究。这是作为学者的一个最基本的能力的表现。就是说,他必须研究一样东西,一个事物或一个领域,不仅研究,而且有深度、持续的、有独到的成果。从这个意义上讲,大家可能会感受到自己和一个真正的学者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大家所做的只是一个开始。
更重要的是,学者应该有做人的操守,学者的行为举止应该有自己的要求,其核心是什么?就是坚持追求真理。这是学者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操守。所以,学者是不可能随便发言的,学者也不能去“忽悠”社会,不会去发挥错误的引导,因为他的目标是要追求真理,而不是追求真理以外的其他东西。《环球时报》有一篇新加坡的文章,批评我们社会中以专家名义发言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的现象,我们当然是需要有更多的专家,但是专家和学者还是不一样的。专家更多的是指一种专业研究的能力,而学者应该承担社会的道义。从这个意义上讲,可能我们离“学者”的要求会更远一些。虽然我也尽量讲真话,但是在一定的场合不免也会说一些假话,当然我也会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真正做一个学者,其实是对自己的要求。这种要求给自己带来的并不一定非常的轻松和快乐。现在我们说钱锺书是个学者,但是仔细看他的生平中,由于自己的操守,其实也造成一些困难和痛苦的,但是他留下的事件却为后人所传扬。所以,做学者是有很高要求的,从这个角度,我今天想讲三个观点供大家参考。
一、眼光敏锐
要成为一个学者,必须要眼光敏锐。一般的研究者称不上学者,同行里面都认同有深度的研究并不是仅仅依靠知识的积累。刚才邵毅平(复旦中文系老师)老师讲,研究工作的成就,有的时候和知识积累之间并不一定完全对应,或者说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对应。既然不是或不完全是靠知识的积累,那还有什么力量使他能够做出重要的成果呢?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自己的领域里发现一些最本质的、最具规律性的东西。简单地讲,就是他要有能力发现有深度的问题。
我们有时候觉得做学问是想解决什么问题,你们看报纸上经常讲“解决问题”,问题其实是永远解决不了的。如果一个世界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么这个世界的末日到了。学者的作用其实是不断地探求真理,去发现人家尚未发现但确实存在的一些问题。能发现这样问题的人,我觉得确实是有学术上成果的人。所以,敏锐的眼光对学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眼光就不能发现问题,就不能成为一个学者。从这里,我想讲两个小的意见。
1.保持兴趣
如何使自己长期保持一种发现问题的能力?最基本的要求应该是保持自己的兴趣。敏锐的眼光基于一种兴趣的自觉保持。李政道先生讲的很好。他说做学问首先要学会问,讲得非常之朴素,简直是个真理。但是要问问题,看似容易,实际上我们扪心自问,真的不容易。不久之前我也开了一个同学座谈会,好几个同学都谈到,无论是在学习当中,还是在生活当中,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两天高考成绩公布,高分的同学就觉得没有问题了,因为从供需关系来说,他们觉得自己肯定很抢手。人经常会没有问题,有的是因为知识的原因,有的是能力的原因,而发现不了问题。各种情绪都会影响自己对“问题”的看法。李政道先生私下的时候讲得更直率,做学问就是要有兴趣,并持续地做下去,就会有成果的。但是,我们现在的学术带有程式化,使得我们把最原初的一些东西遗忘了,那就是兴趣不大。不要以为很多专家在做学问的时候,都对这个问题怀着很大的兴趣,我看是未必的。我也写过论文。有些论文其实并没兴趣写,但我需要它们。诸位是否知道,论文是可以派用处的,比如今天你们的论文将来也可以派用处的,你们可以去发表,发表以后就有你的名字,你可以把它复印下来,附在你们的求职简历后面,然后就进入收入比较高的单位,但这并不是你们做学术最真实的动机。如果一个人没有兴趣,他可以去搞学术研究,他可能也会出一些小成果,但是我相信绝对出不了大成果。
我希望诸位能够在学术或非学术领域里,能够有大成果,能够有大发现。什么叫大发现?就是发现人们尚未发现的问题,就是发现世界最本质的东西,向着真理的方向有所推进的东西。所以,学会提问和保持兴趣是做学术很重要的两个方面,你们应该非常小心地保护自己的兴趣,这些兴趣是非常纯真和可贵的。兴趣可贵到什么程度?到了一定年龄之后,随着社会阅历的增加,随着研究工作的进展,它反而会跑掉的。有人说中国的教育会使人越来越没兴趣,越学问题越少,而美国的教育会使人越学问题越多,难怪我们毕业后的创新能力不强。我是非常衷心地希望大家能够保持住自己的兴趣,如果你们在这次学术活动中发现某些恋恋不舍的东西,千万把它记下来,把这个力量保存下来,引导自己一直做下去,这是非常难得的。我也写过论文,至少写过硕士、博士论文,写的时候越写越开心,答辩以后想把它发表,把它变成一本书。两个月后着急得很,怕马上要忘了。两年以后心死了,想想算了吧,我现在对我的博士论文写的东西差不多是外行了,假如我能够一直做下去,十六七年应该有一个很不错的成果了,可惜我没有坚持。
我们习惯认为,学生到学校就多接受些知识,学校的义务就是不断地向学生灌输一些知识。学生要学会接受老师讲的东西,接受得越多,能力就越强。所以,大学成了一个老师提问题、学生答问题的机构。
我想,一个好的学校应该是,学生提问题,老师答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讲,你们应该注意克服我们教育中的一些不好的习惯,不要以为你们就是准备接受别人提问题的。你们自己要注意提问题,向自己、向老师、向书本提问题。在不断的提问中,你们才能保持思想的活力。有的同学说提不出问题,这说明已经习惯于接受提问,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指望有大成果。那么,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经济学院有位老师出了个有趣的主意,他说可以把任何一本书的每一句话的标点符号都改成问号,问题就来了。比如说,我今天讲的这个题目“在学术研究中培养自己”把它改成“在学术研究中培养自己吗?”然后自己进行回答。有个同学喜欢上网,我问他在网上做什么?他说就是看。我问看好以后做什么?他说明天再看。我问你有没有一种持续的关心?网络中的东西千变万化,可以持续地吸引人,如果这些东西是静止的,很多人就不能坚持了。我们应该利用计算机作为自己的对话者,把你的问题输进去,然后不断寻求各种信息,各种新问题。
学者不会等着别人布置课题。如果没有“政”,没有“望道”,便不做科学研究,这肯定有问题,大学是启发大家去自己不断提问题。学者所做的研究绝对不是别人强加的,学者不是那种整天在听课或看书的人,整天看书的人不一定是学者,报摊上的老头他每天都看报纸,他绝对不是一个新闻学者,他是在打发时间。真正的学者不是整天在接受东西,而是在发现问题。培养研究能力的前提应该是保护自己的兴趣,始终有兴趣,才能始终有问题,没兴趣的人蛮可悲的。确实有个别同学有点像报纸上所说的,接受能力很强,研究能力不强。他接受一件事情能很快做好,然后就没事了,他自己不能发现问题,我希望这样的同学少一些,尤其通过我们这样一种学术体验以后。
2.拓宽视野
要眼光敏锐,就需要拓宽视野。保持兴趣和拓宽视野有助于我们发现问题。诸位的眼界都很宽阔,但作为一个学者,眼界要更加宽阔。眼界太窄,就会缺少一个好的机制,就不会从更多角度来看你正在研究的东西,就会失去比较,进而失去发现问题的机会。眼界其实是一种能力,而不是经常说的杂家。比如说爱因斯坦很喜欢音乐,会弹钢琴,这其实是一种音乐能力,不全是眼界。我们讲的眼界,其实是指在本专业内能看到最大范围的事物,是能主动地从其他领域发现自己可以研究的东西,这就是一种能力。诸位还没有就业,不要过早地局限自己。应该伴随着你们自己的问题去自由地驰骋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故意设置一些障碍或边界,说这是我的事,那不是我的事,这样的研究其实首先就不是一种学术的态度。放开地让自己去想,围绕你的问题,能想多远就想多远,这才会有大的成就。我倒是觉得爱因斯坦先喜欢数学,后来喜欢物理,这对他的研究是非常有帮助的,倒不是指他会拉小提琴。
一个学者一定是目标很准确、眼界很宽阔的。有的时候我们对专业问题的研究是来自我们对专业以外问题的思考。最近太湖的污染是专业问题还是社会问题呢?社会学家、法律学家和环境专家都在思考,这当然是个专业问题,但更是一个社会问题。其实,太湖治理花了巨资,花了很多的时间,为什么没有成效?原因之一就是每个专业都坚持自己的原则,而忘记了专业以外的原则,所以不能构成一个系统有效的防范措施。社会问题总是复杂的,而我们积累的知识往往单一,单一的知识要去解决社会问题是很困难的。所以,学者一定是有社会性的视野,他才不会专攻自己领域的问题,他才不会变成一个教条主义者。
二、持久探究(www.xing528.com)
要成为一个学者,必须要兴趣持久。刚才我已经讲到这个问题,但是持久地保持兴趣确实太难。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遗憾,为自己曾经付出很大努力后来放弃的东西而遗憾。你们可能学过钢琴、小提琴,高考以前都暂停了,后来慢慢也不练了,少数的同学能坚持住。我们放弃过太多的东西,这和我们自己的心理状态有密切的关系。
放弃兴趣以后可能做成一些事情,但做不成学者,我以为这是必然的。如果去问一个在学术领域里面有大的成就的人,他一定对自己的领域充满兴趣。他不会受其他的命令或需求来引导,他绝对是有内心快乐的。所以,持续的研究就意味着持续地保持自己的兴趣。大量的精力投入,这其实是个基础。比如说我要做学术研究10年、20年,或许一辈子还不一定做得出成果,或许到60岁会有成果,但现在不抱希望,因为我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我没有坐在桌子前看我自己的书,而是我的思想如此不集中,持续的研究是指思想状态高度的、长期的集中。
这种持久的动力,一定要来自自己内心的一种需要,一种渴望。有些孩子读书不肯罢手,家长劝他休息,有些孩子不肯读书,家长劝他多读,两种人的动力太不一样,我相信学习好的人一定是他感受到了乐趣。关于兴趣持久的问题,我有两个意见。
1.尽早培养
李政道先生设立“政基金”,是为了鼓励一年级或低年级的学生从事科学研究,感受研究过程。为什么要从小时候开始培养?因为小时候的想法是很纯真的,功利的因素非常少,但小时候的兴趣能够保持下去,这是不太容易的事情。我们的大学校还有这样一种观点:本科生主要是接受知识,研究生阶段开始搞研究。把研究当作一个有形式的东西,分阶段的。大学以前的基础教育不培养思考,到了本科阶段接受为主,思考为辅。一个人读研究生的时候22岁,经过这么多严酷的考试,他还能保存自己多少思想的活力,他脑子里都是别人要求他接受的东西,心中的灵感早就没有了。所以,要成为一个学者还是要尽早培养,要打破一些成见。美国的学校,从高中甚至小学,教师都是不断启发学生,一些好的高中都要求学生制定一个人生规划,使学生有自己的想法,老师会引导甚至诱惑没有想法的同学,所以他们读大学不会存在像我们这种过于密集的共同需求。现在中国高中生的共同兴趣是国际经济与贸易,高中生怎么会以国贸为兴趣而不对内贸有兴趣呢?这是一种需求,而不是兴趣。中国高中生升学填志愿真的是很痛苦,因为没有多少兴趣的成分,填什么都会有点患得患失,始终在犹豫,甚至到了大学毕业,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情,这是很悲哀的,人生是在别人主持下在成长的,而不是自己在主导。
尽早保护好自己的兴趣非常重要,大学里我们要创造这样一种观念,把学习和探究结合起来,在学习中不断探求,在探求中积累知识,知识和探究不能分离,如果分离的话,我想中国真的很难有什么重大的科学发现,因为整个教育如此。就像有人讲的,在这样的教育体系下,如果能保持自己的兴趣,一定是意志很坚强的人。靠意志来保持兴趣,可见我们教育的弊端。
2.学会放弃
要兴趣持久,就要学会放弃。我们现在想得到的愿望过于强烈,但这种愿望往往不是本质需求。既非本质又很强烈,所以弄得自己负担很重,非常茫然和痛苦。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感受,我要得到太多东西,以至于我不能集中思想。你们要不要得到很多东西呢?你们也有这样的问题。要成为一个学者,一定要学会安排自己的人生,没有能力安排自己,尽管很用功和辛苦,也难以有出类拔萃的成果,最多和大多数用功的人一样,成为一个比较优秀的人。
大智慧出于对自己的大安排。人生实际上是需要安排的,但我们往往不会按照自己真实的愿望而是根据别人的需要来安排,所以我说这是个智慧。思想高度集中,这是做学问的一个基本状态,就像亚里士多德讲的“沉思”。一个人一定要在沉思的状态才能体会到学术研究的快乐,很多同学的论文大部分不是在沉思的过程中完成的,甚至完全没有沉思的过程。他是按照某些套路把某些东西填进去的。沉思是一种快乐的境界,这种快乐像孤独者一样。一个人在茫茫的夜空下,坐着沉思,人们一般不太容易接受这种境界,因为这种境界感受到的是一种孤独。孤独是不被环境所接受,所以人们就往往会主动融入某种东西中,大家有的东西自己也不想放弃。小学生不知道流行歌曲,就与大家没有共同语言,就会因为自己是另类而惭愧,所以逼迫自己去接受一些大家都喜欢的东西。我们有一种很明显的文化现象,就是大家共同喜欢一种东西,大家差异性很小,这个大学的毕业生和另一个大学的毕业生也没有什么大差别。
随大流是安全的,我们不愿意冒风险,不愿意舍弃一些东西。所以,拒绝诱惑是成为学者必须迈过的一道坎。经不起诱惑的人做不了学问,至少成不了大学问家。看看那些成功的科学家、哲学家,他们一定是坚守自己的东西,同时也有放弃的痛苦。爱因斯坦不是在最好的大学里毕业的,也没有进入过真正的学术研究机构工作,在一个专利局里面提出了相对论,提出了量子力学理论。如果当初他在一个学术机构里,屈从于很多学术的规训,我怀疑会扼杀掉这些成果,因为在接受规训的过程中,他会慢慢放弃自己最重要的需求。
没有成功的学者是很不幸的,但是要成为一个学者,必须要有这样的放弃,持续的兴趣意味着大的放弃。现在我们的诱惑太多,职称是诱惑,发论文是诱惑,发论文还要看地方,一般的杂志不行,要好的杂志。发得少还没用,要多。人家15篇,你至少要16篇。学生也有这样的诱惑,评奖、绩点、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美国留学……这些都是诱惑。总之,我们要想得到太多的东西来争取我们所谓的地位,但是自己真正能干的事情确实不多。我曾经跟同学做过一个“以静制动”的报告,是说人生态度的问题。一个人守住自己,是一种太重要的能力,没有一个伟人是随波逐流的,你们一定要守住自己,而且守住非常重要的东西,不是守住坏的品行,是守住自己的兴趣,守住自己对世界和社会最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围绕这个东西去设计自己的路。我相信你们中有人会坚持这样做,但我也不怀疑更多的同学会放弃兴趣,真正坚持的人确实很少,至少我就没有坚持得很好。有些人一辈子写了30本书,有些人一辈子写了1本书,这就是一种自我安排。写1本书的人估计连教授也评不到,因为他当时还没有写出来,写30本书的人肯定评上教授,但是大成果会在哪里出现?请大家有时间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三、精神独立
眼光要敏锐,兴趣要持久,精神要独立。这在我们的教育当中都是蛮大的问题。我们要创新,要建设创新型国家,我们的创新能力不强,是什么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们都不愿意保持自己一种应有的状态,就是我刚刚讲的不敢孤独。精神独立是成为一个学者的核心要素,学者有时候如天马行空。当然,我不是说同学们在生活上也要孤独。对于保持精神上独立,我也有两个意见。
1.动机纯真
我们要有纯真的学术动机。刚刚说兴趣是最纯真的东西,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说,在我们学术研究中,貌似动机的东西,有时甚至是强大动力,其实并不是学术性的东西。动机一定要纯,我甚至愿意把它变成一个命题告诉大家——保持纯真的学术研究的动机。具有外在特征的专业人员、学术工作者,并不一定始终怀有纯真的学术动机。学问在现实社会中,可以变成一种获得利益的工具,可以变成一定的好处,比如国务院津贴。一个人学问搞得好,国务院给他津贴,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情。做一个院士多光荣,院士相当于副部级干部。学问有兑换的价值,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些看得很重。要保持纯真的动机,就是要追求真理。我这里提出几个口号:为科学而科学,为学术而学术。科学之本质就是不断地探究,科学研究的目的就是不断探究,并把成果贡献给人类而已。如果学术带有其他的功能,它最终是要制约学术本身的发展。所以,学者有时候比传教士更伟大,他像一个探险家,不是以到达目的地为目标,而是不断地去寻找一个更有风险的地方去探索。而牧师是告诉人们可以相信什么,当人们相信了,他便完成任务了。教师不是教徒,虽然他们对信任的东西有相同的崇拜,但教师不是要人们相信结果,而是探究的精神。
2.人格独立
要保持自己人格的独立。所有的不独立归结起来就是人格的不独立。中国的教育不注重培养学生人格的独立。今天,还是面临很多家长来给孩子选课、转专业,我很希望我们的学生能站出来说,这是我的事情。但他们不会,他们躲在家长的背后,把自己当作一个满足别人希望的工具,自己独立的人格始终没有得到培养,这样的精神状态是很难成为一个学者的。不依赖别人,不为自己的利益,更不人云亦云,这种独立的人格是学者不可少的素质。当然,保持这种独立也会面临很多障碍和困难,有人会以为你自以为是,或者骄傲,或者情商很低。我是希望大家平时生活中和和气气,但是内心一定要保持独立,尤其在学术研究中,否则你很难发现别人尚未发现的问题。孤独才能发现大问题、真问题,当然,学术包括交流和沟通,但最终一定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形成问题。
四、培养学者精神和能力
最后,我想补充一个概念。我并不是要大家一定要去做有大成就的学者,复旦毕业的人,不搞学术的大有人在。所以,有些同学会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做学者?如果不做学者的话,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情况不是这样的,无论哪个领域、国家或社会,如果你要成为杰出的领导者,你就必须具备学者的精神和能力。所谓学者的精神,就是尊重理性、尊重科学、追求真理。而学者的能力,就是善于学习、善于提问、善于探究。这样一种能力,我想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是需要的。承担的责任越大,就越需要这种能力。要想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必须拥有这样的能力。诸位可以去做企业家、政府官员、教师,可以选择不同的职位,但是一定要保持住培养学者精神或能力的愿望,不要放弃。学者的精神和愿望是当今中国社会中非常难得的东西。现在我们提倡科学发展、和谐社会,就是提倡理性的力量。我们不能感情用事,我们更不能情绪用事,我们要靠理性来建设国家,而理性的力量就是学者的精神和能力的一个重要体现。学者是注重理性的,而不是注重外部压力和自己的利益。换言之,中国社会特别需要克服实用主义、形式主义和功利主义。而能够克服这些东西的只有靠理性,而保持理性最好的人就是学者。大学要注重培养具有学者精神和能力的人,来充实社会,从而为社会的健康发展发挥作用。
2007年6月28日
【注释】
[1]根据在2007年复旦大学“政望道学者结题典礼”上的讲话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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