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汉语考试样卷》的语用学特色及其对教学的启示
杨 宏
摘 要:《商务汉语样卷》各题型中听力测试最适合检测考生的汉语口语交际能力;样题听力部分简短对话中大约25%的题目能够巧妙运用汉语语用学的会话含意理论以及各种交际策略来考察来华留学生们在商务环境中的汉语口语应用水平;我们应该重视运用语用原则来设计商务汉语课堂的口语教学环节,让留学生们在模拟的商务环境中能听懂更多的言外之意,习得更多的汉语口语交际技巧,也帮助他们在商务汉语考试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关键词:商务汉语考试 样卷 语用学 听力测试 口语交际能力
一、商务汉语考试样卷的语用学特色
商务汉语考试(BCT)是针对测试第一语言非汉语者从事商务活动所应具有的汉语水平而设立的标准化考试,由于BCT考试服务于全球需要评价相关人员商务汉语水平的各类机构及个人(如跨国公司、各类与中国有商务往来的企业、国际商务机构、银行、保险公司、饭店、旅行社、职业培训机构等等,以及各种需要使用汉语工作的外籍管理者、销售人员、技术人员、办公人员、求职者等等),正式投入使用后,发展势头十分强劲。
《商务汉语考试样卷》(下文简称《样卷》),我们认为有场景真实集中、语料新颖丰富、试题直观形象等突出优点,很好体现了《商务汉语交际功能项目》(《商务汉语考试大纲》附录一)所指出的日常生活类的住宿、出行、购物、社交以及业务类的会见、联系、考察、谈判、签约、营销、银行、投资等活动功能,这些功能都是在商务场合或者日常生活场景之中真实发生的,范围比较明确,所以相对于HSK,商务汉语考试的话题大大集中,词汇的复现率明显提高,考生们能比较迅速地熟悉并且把握这些场景常见话题、常用词语。
从语用学角度看,我们认为《样卷》还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对考生在与商务有关的职业场合、日常生活、社会交往中的汉语语用能力,尤其是会话含意、交际策略方面的考察,十分难得。
(一)语用学中的“会话含意”与“交际策略”
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赖斯(Grice)于1975年,提出了“合作原则”与“会话含意理论”,着重论述了“合作原则”的具体内容,“合作原则”如何制约“会话含义”产生的过程。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指的是在谈话过程中要使你说的话符合你所参与的交谈的公认目的或方向。具体来说,遵守“合作原则”就是要遵守下面四个准则:质量/真实准则;适量准则;相关准则;方式准则,即说话要清楚明白,要尽量简炼、有条理,避免晦涩、歧义。在实际交谈中如果说话人表面上故意违反了这些原则,听话人就要根据当时的语境推断出说话人的真实目的,推导出隐藏起来的真实意义,格赖斯把这种在言语交际中推导出来的、隐藏起来的真正意义叫做“会话含意”。比如成语“顾左右而言它”,说的就是故意违反方式原则,听话人应该推导出,说话人的真实含意是对该话题感到不安或者尴尬,力图转移话题;再比如:
A.我这件衬衣怎么样?
B.你脚上这双鞋真漂亮!
第二个人没有直接回答,但第一个人还是清楚地推断出对方并不欣赏自己的衬衣。
交际能力的学说,由美国语言学家海姆斯在20世纪70年代初首先提出,他认为交际能力应该包含口语、书面语交际两方面的能力,具体可以概括为以下四个方面:
(1)怎样说合乎语法(语法性);(2)实际是否可行(可接受性);(3)根据上下文是否恰当(得体性);(4)实际上是否在用(实际操作性)。综合上述四个部分的内容,我们可以看到海姆斯的交际能力就是同时拥有语言知识和实际使用语言的能力。
后来这一概念得到了发展和完善,目前语言学家们认为交际能力至少有四个方面的知识和技能:
(1)语法能力,即掌握语言规则知识;(2)社会语言能力,即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恰当地理解和表达言语的能力;(3)语篇能力(话语能力),即根据不同的体裁,把语言形式和语言意思结合起来,组成统一的口语或书面体篇章和能力;(4)策略能力,即提高交际效果或弥补交际失败所使用的技能,即解释、迂回、改正、重复、犹豫、回避、猜测、语体转换等等的能力,说话人有能力恰当地开始、维持、打断、终止一个话题。
商场如战场,商务汉语考试考察的是被测试者在复杂多变的商务环境中依靠汉语这种工具在与别人交际中完成各种工作、处理各种事务、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那么考生交际能力的几个方面都应得到测试,尤其是听懂对方言谈中的真实含意,并且能够正确、迅速地运用交际策略应答的能力,更是从事商务活动的时候应该具备的必不可少的素质。只有具备了必要的运用口语交际策略的技巧,在变化万端的商场上才能如鱼得水,胜券在握。
(二)《样卷》题型分析
商务汉语考试在中国的考试是听读、说写分开的,它的主要题型有四种:听力、阅读、口语、写作。其中,阅读与写作的语料是根据商务活动中的真实语料改写的,着重考察考生对语言规则的掌握、理解能力,组织书面语篇章等方面的能力与技巧,几乎不会出现暗藏“言外之意”的材料;口语测试是要求考生在一分半钟的时间里用口语表达的方式完成商务活动中的或者与商务活动相关的社会生活场合的交际任务,由于准备时间和说话的时间都很有限,考生们做到表达正确、清楚、不超时就算相当不错,根本无暇在说话中设计和运用改正、猜测、迂回等交际策略。
听力部分共50道题,分为四部分:
1~12题:选应答题,学生必须在听懂、记住问题的前提下对三个应答进行快速筛选,判断出与特定语境相关联的正确答案。
13~32题:单问选择题,听一段话或者两个人的简短对话,每段后有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要求考生从四个选项中选择一个正确答案。
33~42题:多问选择题,听比较长的三段对话或讲话,答案四选一。
43~50题:听写填空题,根据两段话的内容填空,考生边听边在空白部分填上数字或汉字。
由于后面两种题型的语料也是来自商务活动中实际应用的完全真实或者稍经改写的基本真实的语料,书面语体色彩比较强,所以也基本无法从答案上看出应试者拥有的汉语口语交际水平。而听力题的前两个题型,1~32道听力题,是或长或短的对话,篇幅可能是两句或者三、四句,话题包括商务环境和日常社会生活环境,正是我们运用会话含意、交际策略理论设计试题、测查考生在商务环境中汉语口语水平的用武之地。
(三)《样卷》中简短对话部分试题的分析
从《样卷》听力部分32道题目来看,大部分正确答案都是直接给出的,例如:
第1题:女:您的办公室在哪儿?
男:A.我有办公室。
B.楼上308。
C.他不在那儿。
正确答案是B。
第26题:男士从哪里打来的电话?
男:喂,您是高女士吗?我是亨利。
女:啊,亨利先生,您好!怎么?您已经到西安了?
男:不,我还在纽约。我是要告诉您,我的行程有些变化,我先要去东京办件事情,然后还要在北京转机,这样17号才能到西安。
女:没问题,我把谈判安排到18号。
A.北京 B.东京
C.纽约 D.西安
正确答案是C。
上面这些题目正确答案都给的比较直接,这当然可以,只是比例不应太大,因为这些题目题干和正确答案之间的问答关系非常直白,其中没有运用任何交际策略,也没有什么会话含意可言,不利于测试应试者汉语交际的实际水平。但是《样卷》的简短对话中,有的也包含了会话含意,我们常用的解释、迂回、回避、猜测等交际策略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体现。例如:
第5题:女:李学汉?谁是李学汉?
男:A.就是汉斯啊,李学汉是他的中文名字。
B.大概是学习汉语的意思。
C.我喜欢李学汉。(www.xing528.com)
正确答案是A。
第12题:男:听说你要提升了,恭喜你啊!
女:A.没关系。
B.你是怎么知道的?
C.对不起,我忘了。
正确答案是B。
第28题:陈总为什么不去赴宴?
女:陈总,刚才三明公司销售部的叶永明来电话,邀请您明天晚上7点去贵宾楼,他请客。
男:准又是来推销他们的东西的。叶永明这个人我了解,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一顿饭得吃几个钟头,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你替我回个电话,就说……
女:您有个重要会议。
男:不,就说我胃疼。
A.身体不舒服 B.有重要会议
C.和叶永明不熟 D.不想浪费时间
正确答案是D。
第29题:女士决定怎么办?
男:郭女士,实在抱歉,我们总经理出差还没有回来。我建议你们游览一下巴黎,看看卢浮宫、巴黎圣母院。
女:谢谢您,艾里克先生!巴黎很美,但我们不远万里从中国来到这儿,不是来游览的。总经理什么时候能回来?
男:他现在还定不下来,实在对不起。
女:很遗憾,本来咱们的谈判已经进入到价格阶段了,但现在我们只能空着手回国了。这样吧,请总经理回来后尽快和我们联系,否则我们就另做打算了。
A.游览巴黎 B.不再谈判
C.回国再谈 D.另做打算
正确答案是C。
我们能清楚地看到,第5题体现出对一个人名的解释;第12题正确答案是个反问句,巧妙转移了话题,回避了敏感问题;第28题,找借口不去赴宴,实际上表达了对吃饭时说话滔滔不绝的叶永明不喜欢,不愿浪费时间的真实意图;第29题中国女士的态度很清楚,非常主动,希望谈判成功,而法方的态度只能通过男声所说的细节进行推断,从总经理谈判关键时刻出差、确定不了回来时间等事实可以推断出法方公司采取了回避策略,其真实含意是不想再谈了,不愿再与郭女士合作了,而郭女士还给法方公司留着余地,即先空着手回国,回中国后如果法方主动联系,谈判还可以继续。
我们做了统计,《样卷》中简短对话中大约有25%的题目很好地运用了商务环境中真实存在的不少交际策略,考生如果听出了这些谈话背后的真实意图,作出了正确选择,说明他们能够听出“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对汉语中各种交际场合时常出现的交际策略有一定的了解,其口语交际能力达到了较高的水平。
二、商务汉语考试的语用学特色对汉语教学的启示
吕必松教授把对外汉语教学的全过程概括为四大环节:总体设计、教材编写、课堂教学和测试。重视汉语语用原则应该贯穿于对外汉语教学的每一个环节。这里只谈谈其中最重要的课堂教学环节。
《样卷》对汉语语用的重视,给我们的课堂教学指明了方向,就是应该在日常教学,尤其是在中高年级的商务汉语听说课、汉语会话课等课堂中充分重视汉语实际语用,培养留学生理解汉语会话含意的同时正确、迅速应答的能力。教师要根据教学内容、学生水平、国别文化等因素,有意识设计出语用目的突出的口语练习。详细来说,有这样几个方面:
(一)重点句式的选择
在汉语会话中包含了表示解释、迂回、改正、重复、犹豫、回避、猜测等含义的句式,可以作为重点学习、练习的内容。比如,“……,就是说……”、“所谓……,指的是……”、“不是……而是……”、“这不好说”、“咱先谈点儿别的”,结合课文,学生们在清楚这些句式的真实意图的情况下,教师组织学生们用造句、师生对话、学生双人对话等不同形式的反复练习,争取在适合的场合能脱口而出。
(二)交际功能项目的充分练习
《商务汉语交际功能项目》(见《商务汉语考试大纲》附录)包括生活、业务两大类,其中生活类为与商务活动相关的日常生活及社会交往活动,比如,对签证手续的咨询与办理、报销费用、租房、道歉及拒绝等等;业务类包括招聘、待遇、会见、联系、考察、谈判、营销、签约、投资、知识产权、战略咨询、电子商务等等,内容非常丰富宽广。口语课堂,尤其是商务汉语听说课堂应该是由易到难、由简单到复杂,循序渐进地安排,让学生充分练习,熟悉商务汉语交际的主要功能,认识到其中的复杂性,掌握常见的场景和最基本的规律。
(三)加大课堂对话练习的难度
在任务型教学法中,学生怎么进行活动,完全在于教师的设计。那么在中高级听说口语课堂,教师就要精心设计学生的口语交际过程,有意识地增加一些迂回的过程,除了多模拟公司环境及工作场景外,还要要求留学生在口语练习中做一些解释、回避、打断话题、转换话题等等练习,多次使用反问句等句式,要知道,他们大多是成年人,认知水平、思维能力一点儿不比教师差,只要熟悉了商务环境的情景和交际任务,识别语言中的会话含意,掌握这些交际技巧应该并不困难。存在大脑中的经验成分越多,对语言信号解码的速度就越快越准确,在商务汉语考场上边听题目边作出正确选择,也就顺理成章了。
另外,我们认为还要尽量带领学生走出校园,实习或者参观、听报告等,增加对中国文化和国情的感性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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