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台本《道场》和《魂游》的探究
《曲学》第一卷
2013年,225—236页
吴新雷
引 言
在《牡丹亭》的演艺史上,昆班艺人根据剧情发展和场上气氛的需要,曾创造性地“俗增”了《堆花》和《道场》两台戏中之戏。《堆花》插在原作第十出《惊梦》中,至今仍常演不衰。《道场》插在原作第二十七出《魂游》中,因牵涉宗教倾向等问题,久已不演。这里对《道场》和《魂游》的台本试作分析,看看艺人把《魂游》一分为二后增添了哪些曲白排场,从而探讨艺人二度创作的舞台形态及其特征。
台本《道场》和《魂游》的来历
《道场》和《魂游》的台本见于晚清艺人殷溎深传承的《牡丹亭曲谱》中,这是清代昆班艺人二度创作的产物。殷溎深(约1825—1916),苏州人,家中排行第四,人称殷老四。原为晚清道、咸、同、光年间姑苏四大昆班之一“大雅班”的旦角演员,中年以后改行,专司场面伴奏之职,以“戏多、笛精、鼓好”而誉满江南。清末民初,曾先后在苏州、昆山、上海的曲社担任曲师。他通晓音律,有丰富的演唱经验,喜欢抄谱、订谱、传谱,合计所藏台本工尺谱多达七百余折,曲白俱全,交由张馀荪(号怡庵)等人分期分批整理出版。[1]
殷溎深传承的《牡丹亭曲谱》是昆班艺人演出用的台本戏宫谱,曲文、科白一应俱全,工尺谱的节拍有板有眼,一板三眼和赠板曲的头眼、中眼、末眼都分别点上了,甚至还标有吹打锣鼓的字谱符号。这种款式与清唱用的清宫谱《吟香堂曲谱》和《纳书楹曲谱》大为不同,完全是适应舞台演唱的登场格局。殷传本《牡丹亭曲谱》由张馀荪整理后,在民国十年(1921)由上海朝记书庄石印出版,分上下两卷,装订成四册。版权页上的署名是:“曲师殷溎深原稿,校正兼缮底者张馀荪藏本。”全谱分上下二卷共16出,目录是:
这反映了晚清昆班演出《牡丹亭》由折子串成全本戏的基本格局(不是55出的全本而是晚清舞台串演的全本),也显示了从文学本嬗变为演出本(台本)的舞台生命力。《道场》和《魂游》就是这个台本中紧接《叫画》之后的两个折子。晚清另有三部戏宫谱:一是光绪十九年(1893)上海著易堂铅印本《遏云阁曲谱》,二是光绪二十二年(1896)苏州新建书社石印本《霓裳文艺全谱》,三是光绪二十九年(1903)南京周蓉波抄本《霓裳新咏谱》。这三部都没有收录《道场》和《魂游》,比较下来,这两出戏是《牡丹亭曲谱》的独得之秘。
《道场》的舞台形态和程式
在汤显祖《牡丹亭》原作中是没有《道场》的,这是昆班艺人创造出来的。经与原作比勘,探知艺人是将原作中的《魂游》一分为二,在杜丽娘鬼魂出游之前,增加了《道场》折目。其内容是演示梅花观道姑们为超度杜丽娘亡灵大做道场的仪式,目的是使舞台场面热闹起来,为杜丽娘鬼魂出现制造气氛。
台本《牡丹亭曲谱·道场》目录和首页书影
《道场》开头拆用《魂游》原作前三曲[挂真儿]、[太平令]、[孝南歌]的唱段和科白,但将原作“净扮石道姑”改为“付”扮,将“贴扮小道姑”改为“旦”扮。首曲“台殿重重春色上”的曲牌[挂真儿]据《吟香堂曲谱》改标为[引]。为了突出诵经拜忏的意思,又将末句“细展度人经藏”的“藏”字改为“忏”字。[2][孝南歌]改标为佛曲[孝顺歌],删去第二支,在唱完第一支“再休似少年亡”以后,就是昆班艺人增加的大做道场的排场了。这种排场源于道观拜忏和斋醮的宗教仪式,艺人用艺术手法加以提炼简化,变成了舞台形态,把宗教仪式演练成了舞台程式。在《道场》这出戏里,以道家乐曲作衬托,由石道姑带领众道姑诵经拜忏,唱了三支赞歌,念了二段经忏,如台本所示:
台本《道场》科介和[赞歌]书影
(付换袈裟,粗细音乐,众分班唱)
[赞]清净自然,香烟散十方。灵风飘渺上穹苍,遍满虚空冲法界,普降、普降吉祥。宝香炷入金炉内,香供养,诸天列圣王。
(吹介)(付)法界神天,普同供养。(齐同同)(众念,木鱼、钟、按板)
志心皈命礼:太上弥罗无上天,妙有玄真境。缈缈紫金阙,太微玉清宫。无极无上圣,廓落发光明。寂寂毫无踪,元范总十方。谌寂真常道,恢漠大神通。玉皇大天尊,元穹高上帝。
(连齐同同,磬三记,众同唱)
[赞]东方九气,始皇青天;碧霞郁垒,中有老人;总交图录,摄气居先……
台本中赞歌均旁缀工尺谱,俾便演唱;经忏“志心皈命礼”点板无谱,只念不唱。我曾考证:苏州玄妙观的道家乐曲实即吸收昆曲而为之,“经过历代道士的提炼加工,融合宗教音乐和昆曲音乐为一体,在观内做斋醮法事或外出为民家做道场时演唱,经忏的调式和旋律模拟昆曲,吹打时由笛曲和鼓段组成,经忏的唱念和赞偈有一定的板眼节奏。伴奏以昆笛为主,配合三弦、琵琶、笙、箫、二胡、鼓板、磬、钹等十多种民族乐器,与江南丝竹乐队或昆曲清唱乐队相仿”[3]。所以昆班艺人能够融会贯通地在《魂游》之前增加《道场》的关目,这一方面是由于道曲与昆曲的音乐彼此相通,另一方面,“做道场”已从宗教化转型为世俗化,成了明清时代民间的习俗,艺人耳闻目睹,熟能生巧,很容易移植加工后搬上舞台。台本中的吹打字谱号“齐同同”是指钹、鼓之声相连,此外还有木鱼、钟磬,均属伴奏中的打击乐。道家碰钹,常有特技,凡用上下二片铜钹重击者,以“齐”字表之。台本中拜忏的经文赞歌,并非艺人胡编乱造之作,而是从道观中学来的,有其神学意义和文献根据。斋醮法事的仪规见于《道藏》本《黄箓五老悼亡仪》和《太上黄箓斋仪》[4],“志心皈命礼”是道家念诵经忏的套话,“礼”是指“礼拜”。我曾考证台本《道场》中的经忏“至心皈命礼,太上弥罗无上天”一段,见载于同治十一年(1872)刊印本《经忏集成·玉皇忏》第5叶,赞歌“东方九气,始皇青天”一段,见载于《经忏集成·玉皇经卷中》第10叶。[5]可见台本《道场》中的经忏,确实是有文本依据的。
道场仪式除了念经唱赞以外,还有祝香祷告的“上疏”节目。“疏”是散文体,是向玉皇大帝祝告的奏章表文,如果是由高层次文人写在青藤纸上,则美其名曰青词。因汤显祖原作中杜丽娘亡魂有一句“再看这青词上”的说白,艺人创造《道场》时便增补了疏文,以便前后呼应。在台本《道场》中,石道姑念疏文,众道姑接着诵经唱赞:
(付念疏)伏为大宋国巴蜀民信官杜宝,同妻甄氏,有爱女丽娘,大限于甲子年八月十五日身故,父母朝夕思念厮守,一旦夭亡,今当三周年之届,特请比丘尼等在本观启建水陆道场,庄讽玉皇天经,愿丽娘离地狱而升天堂,脱沉沦而免苦海,鸿恩浩荡,道力无边。谨择吉年吉月、吉日吉时,启建道场一永日,功德一切之中,同叨天庇。
台本《道场》中“志心皈命礼”忏文书影
清同治十一年(1872)刊本《经忏集成·玉皇忏》中“志心皈命礼”忏文书影
其诸情悃,以录疏文,上呈聪听。疏:梅花观住持丘尼石道姑谨具。
(齐同同)(付)想杜小姐生前爱花而亡,今折得残梅半枝,安在净瓶供养。(齐同同)(众念)
志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方骞林,九色莲花座。……(打花钹,付坐,连念)天尊,青元九阳上帝。(齐同齐同,众唱)
[赞]稽首慈悲王,救告十方。……
(磬三记)(付)请众位用斋。
用斋是“水陆道场”中的一节仪式,称为普度水陆众生大斋会,舞台上只是象征性地施舍斋食以救度水中陆上的亡魂。举行这种仪式时要合唱“施食歌”,在《道场》台本中共有6支,都载有工尺谱:
[施食]宝鼎爇名香,普遍十方。……(www.xing528.com)
[前腔]吉祥会启,甘露门开。……
[前腔]枉死城中,飕飕悲风起。……
[前腔]往古明君,分疆初立势。……
[前腔]大势天兵,两阵愁云起。……
[前腔]生在中华,遭掳他乡去。……专等今宵,来受甘露味。
(付)功课已毕,不免收拾道场,进房歇宿。(众)晓得。(风声介)(付)吖唷,冷窣窣一阵旋风,好怕人也。小姑姑,辛苦了,请到下厢房安歇罢。(旦)如此请各便罢。(付)正是:晓镜抛残无定色,(旦)晚钟敲断步虚声!(下)
以上把昆班艺人创造的《道场》台本作了概述,由此可见,艺人将道观中的宗教仪式搬上舞台,与《牡丹亭》写梅花观石道姑的情节是能够连贯结合的。为杜丽娘做道场的目的是超度亡魂,祝愿再生。从剧情发展来看,正好为魂游预作铺垫,为杜丽娘还魂回生制造气氛,有其艺术化的舞台功能。但由于内容牵涉宗教迷信等复杂问题,所以早已被淘汰掉了。
《魂游》曲本的演变
《魂游》这出戏在明清之际的各种戏曲选本中(如《吴歈萃雅》、《醉怡情》、《缀白裘》等),都没有当成折子戏选录。不过,作为清唱曲词,曾一度受到重视: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在凌虚子(李郁尔)等编刊的《月露音》卷三中,曾将《牡丹亭·魂游》选入,但删去了开头的[挂真儿]、[太平令]和收场的[忆多娇]、[尾声]。只选[孝南歌]、[水红花]、[小桃红]、[下山虎]、[醉归迟]等七支,不载角色科白。明末清初,钮少雅对《牡丹亭》的曲律进行了“格正”,他在《格正还魂记词调》中把《魂游》[孝南歌]校订为集曲,把[醉归迟]分为[五韵美]和[黑麻令]二曲。清代乾隆年间,两位著名的清唱家均为《牡丹亭》订立了工尺谱。一是冯起凤的《吟香堂牡丹亭曲谱》,刊印于乾隆五十四年(1789),对《魂游》原作全都谱了曲,并依照《格正还魂记词调》厘定原作[孝南歌]为双调集曲,曲牌改标为[孝南枝],自首句至第七句标为[孝顺歌],自“怕未尽凡心”至“再休似少年亡”标为[锁南枝]。又把[下山虎]原作中的一句夹白“(看)姑姑们这般志诚”作为曲文旁缀了工尺谱。把[醉归迟]分为二曲:自“生和死孤寒命”开始标为[五韵美],自“不由俺无情有情”开始标为[黑麻令]。另一位叶堂的《纳书楹牡丹亭全谱》,刊印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在曲律上依照冯谱。与冯谱稍异的是,叶谱因首曲[挂真儿]属于[南吕宫引子],便没有旁缀工尺谱,对于[孝南枝]的[前腔],冯谱没有按集曲的体例分标,叶谱则在“瓶儿净”之前补标为[孝顺歌],在“有水无根”之前补标为[锁南枝]。这样一来,《魂游》的清宫谱(不点小眼)就完善了。
台本《牡丹亭曲谱·魂游》书影
再从台本戏宫谱(点出小眼)的系统来看,晚清光绪年间的《遏云阁曲谱》、《霓裳文艺全谱》、《霓裳新咏谱》等书都没有选录《魂游》。因为《牡丹亭》原作55出中能独立存在的折子戏,自《醉怡情》、《缀白裘》以来,只有《游园、惊梦》、《拾画、叫画》等十一二折,《魂游》并没有作为独立的折子戏出现。近世昆剧传习所的“传”字辈也没有这出戏,所以殷溎深传承的全本戏《牡丹亭曲谱》中保留《魂游》的戏宫谱,就是比较珍贵的了。根据《牡丹亭》的剧情脉络来评说,如果演全本戏,从《叫画》发展到《幽媾》、《回生》,演示杜丽娘还魂,便需要有《魂游》作为过渡,这个环节不能缺失。这是殷传本《牡丹亭曲谱》中留存《魂游》的根本原因,而昆班艺人在演出全本戏的实践中,又创造性地把《魂游》一分为二,增加《道场》折目作为铺垫。由于艺人已将《魂游》开头的[挂真儿]、[太平令]、[孝南歌]分到《道场》里去了。所以台本《魂游》以旦扮杜丽娘鬼魂从坟茔中出来唱[水红花]开场,下面以[添字昭君怨]作为上场诗,还有念白“这是书斋后园,怎做了桃花庵观”也全依原作。然后接唱[小桃红]、[下山虎],夹白“再看这青词上,吖,就是石道姑在此住持,一坛斋意,度俺升天”,这与《道场》中石道姑“念疏施斋”的情节衔接起来,收到了前后呼应的舞台效果。至于“看姑姑们这般志诚”一句,台本吸收了冯谱和叶谱的意见,把原作的念白变成唱词。同样是依据冯谱和叶谱,台本把原作[醉归迟]也分成[五韵美]和[黑麻令]二曲。最后以众道姑同唱[忆多娇]收场,删去第二支[尾声]。而在[下山虎]与[五韵美]之间,台本对原作的宾白做了适当的调度,突出了小生叫画的白口:
(旦)吓,想起俺爹娘在何处?春香在何处?(小生内)俺的姐姐吓!(旦)呀,那里沉吟叫唤之声,待俺听来。(小生)俺的美人吓!(旦)谁叫谁也?(小生)俺的嫡嫡亲亲的姐姐吓!(旦)咳!(唱)
[五韵美]生和死孤寒命,有情人叫不出情人应,为什么不唱出可人名姓?似俺孤魂独趁,待谁来叫俺一声,不分明无倒断,再消停!(浪)
(小生介)俺的美人吓!……
台本中标出的“浪”是指打击乐器中的锣鼓点子“浪头”,其作用是强调演员的身段动作。“小生介”的“介”不是指“科介”,而是指“介白”、“介口”(在主角演唱过程中插入另一角色的念白)。从这里可以看出,台本比文学本加重了柳梦梅叫画的分量,凸显了艺人二度创作的舞台功能。这样的加工,便为下一场《幽媾》(台本分为《前媾》、《后媾》)预先制造了气氛和悬念。
在殷传本《牡丹亭曲谱》印行以后,王季烈和刘富梁合作编纂《集成曲谱》(192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于《声集》卷五中拟订了《牡丹亭》的本子戏20折:
其中《魂游》没有一分为二,仍按照原作从[挂真儿]“台殿重重春色上……细展度人经藏”开始,以下接唱[太平令]、[孝南歌]、[前腔],但角色则参照殷传本而定,如将原作“净”扮石道姑依殷传本改为“付”扮。而后半场从魂旦唱[水红花]开始却基本上是仿效殷传本的格局,以下接唱[小桃红]、[下山虎],[醉归迟]一曲也依照殷传本改为[五韵美]和[黑麻令]。科介和念白也效法殷传本。如众道姑关于杜丽娘鬼魂的一段对白:
(付内)殿上什么响?出去看来。(丑上)是哉,南无阿弥陀佛,让我来看看介。呵呀,众位师兄快点来!(众上)为何大惊小怪?(丑)灯影荧煌,躲着一个俊脸儿!(众)怎生打扮?(丑)绿袄红裙,翠翘金凤,闪入花簇而去。吖哟,好怕人吓!(众)看经台上乱糁梅花奇吓!(付)这是杜小姐生前模样,敢是幽灵活现,大家再祝赞他一番。(众)有理。(齐同同)(同唱)[忆多娇]……
《集成曲谱·魂游》书影
《集成曲谱》中这段白口,包括吹打标识“齐同同”,都是参照殷传本移录的(只变动个别字眼,参见书影),可见王季烈和刘富梁对于艺人的台本俗谱还是很看重的。他俩一方面在眉批上指摘俗谱改“藏”为“忏”之误,但另一方面对于俗本的优点长处也是予以肯定并采用的。
台本《牡丹亭曲谱·魂游》书影
《集成曲谱·魂游》书影
小 结
《牡丹亭》的作者汤显祖因受佛道思想影响,给杜丽娘还魂架构了梅花庵观的典型环境,这就为昆班艺人“俗增”《道场》折目提供了二度创作的空间。艺人移植道观中设坛拜忏的仪式,在舞台上为杜丽娘慕色而亡作解脱,为灵魂出场渲染气氛,从而起到了感人的艺术效果。但这毕竟带有宗教迷信的倾向,终究归于淘汰。不过,从民俗学上来研究,台本《道场》仍有其民间文化的文献价值,可资参考。
至于《魂游》一折,在《牡丹亭》中原本是重要的关目。从剧情发展来看,它上承《叫画》,下接《幽媾》,前后衔接,紧紧相连。从主题思想来说,杜丽娘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生可以死,死可以生,《魂游》之意蕴,正演示了这种浪漫主义的爱情追求。它是跟《寻梦》互相对应的戏中之眼,《寻梦》表现了杜丽娘生前对爱情的挚着追求,《魂游》则表现了杜丽娘死后对爱情的持续追求。《寻梦》是“生寻”,《魂游》是“死寻”。由于《魂游》牵涉阴界鬼魂的问题,难以作为折子戏单独存在。但如果要演《牡丹亭》的全本戏,在《叫画》之后,最好能接演《魂游》。从殷溎深传承的台本《牡丹亭曲谱·魂游》来看,艺人对曲白的处理颇为得体。主要是根据冯起凤的《吟香堂》和叶堂的《纳书楹》曲谱,把原作中的[醉归迟]分为[五韵美]和[黑麻令]。另外又突出了柳梦梅叫画的念白,凸显了杜丽娘为追求爱情死后寻梦的感人形象。可见艺人对《魂游》的二度创作是成功的,曾得到王季烈和刘富梁的认可,《集成曲谱》中《魂游》的后半场,就是参考殷传本订定的。
《集成曲谱》融合了清宫谱和戏宫谱的长处,但那时候面临昆曲衰落的境遇,它集折串连的《牡丹亭》全本戏并没有搬上舞台。直到20世纪《十五贯》一出戏救活昆剧以后,各地昆剧团体排演全本《牡丹亭》时,开始注意到《魂游》的关目。如1957年10月,北京昆曲研习社排演华粹深缩编的《牡丹亭》共十一场,其中第九场便是《魂游》。1962年6月,湖南省郴州专区湘昆剧团排演余懋盛的改编本共七场,其中第四场是《冥判魂游》。1983年北方昆曲剧院演出时弢和傅雪漪的改编本共八场,其中第六场是《魂游问花》。而1994年上海昆剧团唐葆祥的改编本和1995年江苏省昆剧院胡忌改编的《牡丹亭拾画记》都是六场,两个本子中都有《魂游冥判》的折目。上述这些单本戏因为均属改编性质,而且限于时间,所以只是借用“魂游”的意思,并未继承原作的曲白。1999年10月,上海昆剧团排演王仁杰整编的三十四折《牡丹亭》,其中没有《魂游》的折目,但在第十七折《幽媾》开场时,采用了原作《魂游》中旦唱的[水红花]和[醉归迟]二曲。2004年4月,苏州昆剧院排演白先勇策划的青春版《牡丹亭》上中下三本,中本第五出是《魂游》,从原著中继承发扬了亮点,开场采用了[挂真儿]、[孝南歌]、[前腔],下接[水红花]、[小桃红]、[下山虎],至[五韵美]、[黑麻令]为止,对曲词原文遵奉只删不改的原则,保持了传统唱念的韵味,取得了出色的舞台成效。
【注释】
[1]见拙著《二十世纪前期昆曲研究》第三章第四节,春风文艺出版社,2005年。
[2]其实,“藏”与“上”是押江阳韵的,改成了“忏”字就失韵了。但艺人不管韵律,为了“俗增”拜忏的场面,硬是改“藏”为“忏”。
[3]见拙作《苏南道家乐曲与昆曲的关系》,《中国昆曲论坛2003》,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年。
[4]见1988年文物出版社影印本《道藏》第九函。
[5]见(清)刘沅所辑《经忏集成》,同治十一年(1872)玉成堂刻印。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