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力达公司经理的曹建华,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公司便扭亏为盈创利20多万元。小荷才露尖尖角,这是他踏上商界的第一步。一个在今天看来有些可笑的原因使他离开了力达公司——差3个月就过25足岁生曰的曹建华结婚了。
在当时,当地的土政策规定要满25岁才可以结婚,于是有人找他谈话,可他认为自己完全符合婚姻法。倔犟的他走了,回到生产队办起了塑料厂,也从此开始了他一波三折的人生旅途。他联络了浙江三门一家塑料制品厂,充当起他们的业务员,每当联系到一些自己厂无法完成的业务,就推荐给三门,而三门厂小的加工业务也会给他们做。有一次他从河南新乡接了一批订单,因为自己厂小无法消化就转给了三门厂。他得到了7000元的中介费。这在现在是习以为常的,而在当时却是太超前了一点。
他入狱了,犯的就是“投机倒把”罪。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出狱后的曹建华成熟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他为自己的前途寻思:农民的儿子还是靠土地吧!他要种橘树,年迈的父亲首先站出来反对,老人实在不明白这个最小的儿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有谁在荒地上种过橘树?为什么就不肯安安分分地种庄稼,而偏要去冒这份险呢?曹建华屈服了,这一生他最怕的就是父亲的叹气和母亲的眼泪。他留在了家里打鱼、种田。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安稳多久,他又动脑筋要办种鸽场。一对丹麦种鸽当时批发价是70元,而且只有香港才有,办一个种鸽场至少要200对种鸽,那就是14000元,对于当时曹建华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大数目,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不再与父母商量,谎称每对种鸽只要2元钱,然后从朋友那里东拼西凑借了些钱,就义无反顾地朝自己的目标进发了。200对种鸽进家门没几天,就因为水土不服、管理不善陆续死了近一半,面对着家人的安慰,他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毕竟实际价格和家人所知道的要差35倍!好在他是一个勤于钻研的人,很快就掌握了外国鸽子的习性并摸索出了一套饲养办法。在他的鸽子渐成气候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又蹦出了一个想法:为打开销路做广告。1982年年底,《新民晚报》上一条小小的广告换来了平均每天两三麻袋求购种鸽的信,他第一次尝到了广告的甘甜。
生命中有许多偶然,就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一位香港朋友的电子按摩器,再一次触动了曹建华的商业灵感。他相信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保健品肯定会有广阔的市场。1983年初,一个小小的电子医疗仪器厂在川沙诞生,短短几个月就盈利9万多元,他的商业才能再一次被验证。也就在这时,他做了一件让周围人看不懂的事,开始缴纳个人调节税。这在当时的税务局也曾是一条新闻。
峰回路转,当年的力达公司重新邀请他回去担纲,将电子医疗仪器厂和力达公司合二为一的他,开始了走向商海的关键一步。
1983年,一个冬日的黄昏。
力达公司经理室,传出不绝于耳的谈笑声。
这是曹建华自当生产队长时就已形成的传统——上夜班前,一群人围坐一起,大家拿出各自带来的饭菜,加上他从河里捉来的现烧活鱼,一桌“拼菜宴”又开席了!
这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是不寻常的一次“拼菜宴”。28岁的曹建华,面临一个新的起点!
正当大伙杯来酒去,谈论着力达公司近来的销售业绩时,曹建华习惯地扬了扬手,清清嗓子,打断了谈兴正浓的人们。
“大家已经知道,县医院的邓医生和李医生最近拿来了一个配方。”
话音未落,已引来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
“知道、知道,两个退休老医生,闲来没事干,想卖个配方搞点钱!”
“关键投入太大,好几万呐!哪来的钱?哪来的设备?没有条件啊!”
“销售没把握,风险太大,怪不得,邻乡人家大老板都打了回票呢!”
“建华,不会是你要去当冲头吧?”
大家的想法,都在曹建华意料之中。不错,川沙县人民医院的两位退休医生,拿着他们研制的美容化妆品配方,最早并非是来找曹建华的,可是,他们在邻乡的一位乡镇企业家那里碰了壁。人家回绝的理由很简单,没见过、吃不准、有风险!(www.xing528.com)
可是,这个配方却正中曹建华的下怀。“一定要有自己创造的产品”,这个信念已经驱使着他绞尽脑汁,苦苦寻求了大半年,却始终不得要领。应该承认,为了力达公司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产品,抢占市场先机,曹建华可谓用尽了“十八般武艺”,成立制衣厂、推出新款服装,加工按摩器、迎合时髦需求,甚至看了风靡一时的港台电视连续剧《上海滩》后,曹建华马上灵机一动,模仿许文强的装饰,飞快地设计、生产了潇洒的礼帽这些“创意”,当初已经算是取得了成功,抢占市场一席之地不说,还让力达公司成为了时髦产品的代表。但这些“小打小闹”,根本不是曹建华的终极目标,“流行的总会过时”,他心里十分明白,力达公司,还远远没有找到“立身之本”,而他要做的,是一剑封喉、一统天下的大事。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在别人还因为陌生而迟疑时,曹建华已经认定:美容化妆品是一个天赐的宝贝!
一个乡镇企业的干部,何以认定美容化妆品就是未来企业腾飞的“王牌”?
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时代的潮流,洞察了民众的需求。
20世纪80年代初期,人们的思想禁锢尚未彻底解开,意识形态领域稍有松动,便会遭遇类似“清除资产阶级精神污染”的打压。不过,改革开放的政策,已经使上海这个大都会涌动着活力的潜流,每个人似乎都明白,改变生活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四喇叭”开始进入寻常家庭,万宝路等“外烟”开始在国营商店“登堂入室”,用了定型“魔丝”的“爆炸头”开始“招摇过市”,有些人甚至利用晚间的业余时间,开始在家中拉上窗帘,悄悄地打起了麻将毫不夸张地说,上海人具有追求时尚、享受生活的祖传血统,只要社会呈现“网开一面”的端倪,立即有人开始行动。“稀奇”,是最能打动上海人的字眼,而那时又开始成为上海人生活追求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多年来,曹建华风里来雨里去,往返于乡村与城市运送加工品,这每趟几十里的路可没有白跑,在自行车上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已久久积淀成他对于上海乃至整个中国未来生活大趋势的独到见解。他感受到了时代的开放气息,观察到了人们渴望新生活的期待,更发现了贫瘠的市场大有开发的空间。
由于经常到市区,曹建华已经十分了解普通上海市民的特点。凡是新生的商品,一旦进入人们的视野,立即就会被兴奋的上海人变成一种时髦,变成一种习惯,甚至变成生活价值尺度。这其中,当然包括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美容化妆品。
那时,上海的美容化妆品市场几乎是一个空白点。这也许与人们落后的认识与理念有关,当初的市场上仅有露美、凤凰、施美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品牌,而人们购买这些产品的目的,也完全处于“药用型”阶段,人们仅仅限于夏天洗完澡后,搽一点花露水防蚊虫叮咬,或冬天在手背与脸颊涂抹一点“蛤蛎油”防止皮肤皲裂,在全国自命为最“洋派”的上海人,对美容化妆品的认识,竟也不过如此而已。
难道时髦的上海小姑娘不希望自己更美?难道新潮的上海女性不希望通过化妆让自己更有丰采?难道她们不希望拥有一种产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多彩艳丽?
曹建华寻求着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信眼前看到的“贫瘠”还会持久,其中巨大的商机,惹得他心里痒痒的。他脑海中浮现着自己企业的产品正源源不断地发往全国,而大江南北,人们正在商店兴奋地排队抢购新到的产品。
这个产品是什么呢?现在,他日思夜想的东西忽然就送上门来了,岂容轻易放过!
没见过、吃不准、有风险,要是常人,完全有可能退避三舍。可偏偏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17岁就当上生产队长的曹建华。
“大家相信我,做这个项目肯定没有错!”
此言既出,所有人都知道,曹建华是铁了心,驷马难追了。
于是,上海川沙的一个乡镇企业,成为开创一代上海人美容时尚的策源地,成为激荡中国当代美容化妆品第一次浪潮的起锚地。
1984年,曹建华创办的上海霞飞日用化妆品厂,凭借一个倒闭的粉条厂旧厂房,开始走上了化妆品生产的道路。“解放全中国”的号角就此吹响。
曹建华将工厂命名为“霞飞”,并非表达一个纯朴农民心中“彩霞飞舞”的原始奢望。他的意思是:旧上海有一条霞飞路,那里曾是“法租界”里呈现殖民地种种奢华时髦的象征,如今,他要将中国人自己创造的时尚,在这个大好的时代,呈现在繁华的大上海经典街道,呈现在每一个追求美的中国人脸上!
此等豪情,与一个乡镇企业家的身份似乎难以“搭界”,却生动诠释了中国人“走进新时代”的行为与憧憬。曹建华从鱼塘和田埂上出发,站在了创造新纪元的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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