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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族月光精神的释读-回族释读

时间:2024-09-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反映回族文化最有代表性,也是荣获国家文学大奖的回族作家霍达的长篇小说《穆斯林的葬礼》的结尾画龙点睛,突出主题,也突出了由回族的心灵之道溯源到月光精神审美的内在特征。回族这种对月光崇尚、青睐的柔美中潜现壮美的精神,正是来自他们的先民阿拉伯人的月光精神。说起回族的这种月光精神,还得从他们的祖先和先地阿拉伯半岛讲起。

回族月光精神的释读-回族释读

第一章 回族月光精神

笔者在《回族研究》2007年第3期上首篇发表的《论回族的心灵之道》(后收入笔者《回族解读》一书,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12月),从回族的心灵深处和精神层面对其不同于汉族的特色进行了甄别与分析,这是从深层上的精神不同而不是从表层上的饮食习惯等物质生活的不同来区别回族的一次成功而科学的民族解读的尝试。又是三四年过去了,笔者在这几年期间经过更为深入广泛地文献阅读、田野调查和中外(回族和阿拉伯人)文化的对比思考,发现回族不同于汉族等兄弟民族的心灵之道,更多的是来源于他们的月光精神,这种月光精神是与回族的本原文化(或叫源头文化)息息相关的,回族文化的本原就是用阿拉伯文本写成的打上伊斯兰精神文化烙印的月光精神文化。这一点看上去好像带有更多的文学色彩,其实它是深层潜在的一种文化审美,从而上升到一种精神价值。

反映回族文化最有代表性,也是荣获国家文学大奖的回族作家霍达的长篇小说穆斯林的葬礼》的结尾画龙点睛,突出主题,也突出了由回族的心灵之道溯源到月光精神审美的内在特征。

《穆斯林的葬礼》在结尾中这样描写道:

西南天际,一弯新月升起来,虚虚的,淡淡的,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淡淡的月光下,幽幽的树影旁,响起了轻柔徐缓的小提琴声,如泣如诉,如梦如烟……天上,新月朦胧,地上,琴声漂渺;天地之间,久久回荡着这琴声,如清泉淙淙,如絮语呢喃,如春蚕吐丝,如孤雁盘旋……

这段结尾点题之语,几处都谈到月光,新月升起的朦胧,月光的淡淡,衬托的是如泣如诉的琴声,衬托的是大自然在月光下映照的“如清泉淙淙,如絮语呢喃,如春蚕吐丝,如孤雁盘旋”,反映了在月光下的一种柔美、凄美,因而愈发显出柔中带刚的壮美。

回族这种对月光崇尚、青睐的柔美中潜现壮美的精神,正是来自他们的先民阿拉伯人的月光精神。阿拉伯人万里迢迢来到中土,历尽坎坷,含垢忍辱,饱经风霜,遍尝世态炎凉,在大民族夹缝中由艰难的生存下来到持久的发展起来,这种月光精神是他们心中的坚强支撑。而其中的伊斯兰教只是回族先民阿拉伯文化后起的精神信仰,伊斯兰教只是阿拉伯人月光文化骎骎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而已。伊斯兰教清真寺绿色外观,白衣白帽信徒,寺顶上与天然月亮遥相对语的月牙标志,就是这种月光精神的一种最集中最有信仰的体现。2010年1月,在最寒冷也是最贫穷的宁南山区固原官厅乡蔡子沟村,我住在回族家里作调研,晚上从另一相距几里的回族家回来的路上,回族青年陪我时,在刺骨的冷风中,我看到村里的清真寺月牙,看到冷清的天空中那弯清晰的月牙,再看看“贫瘠甲天下”的固原回族,通过天上月亮和清真寺月牙的对照使我心灵极富有的感觉,一下子灵感迸发。原来,回族的心灵之道还有更深一层的文化背景,那就是他们来自于阿拉伯故乡却又在中国大地上有所发展的月光精神。

说起回族的这种月光精神,还得从他们的祖先和先地阿拉伯半岛讲起。我们知道,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乃至于后来从文化中提炼出的精神都是与他们最早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的特点分不开的,古代特定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使阿拉伯人从中陶冶了鲜明而又与世界其他民族大为不同的民族特色,这就是,他们具有了与其他农耕民族、渔猎民族显著不同的地理环境、气候特征与自然风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种地理环境和自然风物会对人的审美情趣、文化理念和精神追求有直接的影响。或者说,他们会把自己心灵的美好感受和崇尚爱情投射在自己喜爱的意境和意象中去,而月亮就是古代阿拉伯人最喜爱也是最崇尚的精神之神。

古代阿拉伯半岛上的阿拉伯人多为游牧民,他们在荒漠里四处飘荡,逐水草而居,住的是毛皮制成的帐篷,食物多为椰枣和驼奶,半岛上没有一条终年有水的河流,生存环境极为艰难。尽管如此,阿拉伯人仍然能从周围的环境中发现大自然的美,并以当时所能接触到的较为熟悉的事物来寄情寓意。比如,白天头上烈日炎炎,脚下荒漠无垠,只有当夜幕降临,蒸腾的热气逝去,皎洁的月亮凌空,习习的凉风拂面,人们才有舒适清爽之感。夜晚的黑暗是可怕的,但夜色是美好的,因此阿拉伯人常用夜色比喻女子的秀发,用皎洁的明月比喻女子姣美的容貌。[1](www.xing528.com)

这是古代阿拉伯人对月亮情有独钟的最有力的解释。另外,埃及人以至后来的穆斯林是过一年一度的惠风节的,每年春暖花开,尼罗河水化了,流淌出来,从此可以种地了,所以阿拉伯人过这个春节,但他们不像中国人叫春节,而是叫惠风节,过的是春风中暖风带来水化的节日。春风化暖,中国人在过“春”,埃及人过“风”。春节时中国人在晚上过除夕,阿拉伯人也在晚上过惠风节。晚上月亮当空时,一对对甜蜜的情人、一户户团圆的家人聚集在沙滩上,看着月亮,吃着东西,谈论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怀着对月亮的无限崇尚和爱戴之情。因为月亮对阿拉伯人和后来的穆斯林来说,象征着美好纯洁,尤其是阿拉伯人自古传诵下来的“一千零一夜”的《天方夜谭》,更是有许多故事与美好的月亮相关。阿拉伯人从儿童和少年时代起,就在这种夜谈月亮、夜晚望月中长大,更喜欢一种静美、柔美,甚至是凄美。这是一种沉默中的心灵的愉悦。因此,阿拉伯人在性格上也养成了内向寡言但内心深处心语丰富的特点。阿拉伯语有句名谚叫“沉默是金,说话是银”,也与这种月光文化有着看似无关、实则有着潜在的影响。

公元7世纪,穆罕默德传播伊斯兰教,也把这种月亮审美和月光精神带到伊斯兰教宗教文化中。阿拉伯人崇拜唯一的真主安拉,接受先知穆圣的教导,坚持永恒的伊斯兰教真理,这执著的真理的参考点,在阿拉伯人看来就是那永恒不变的唯有苍穹中升起的那一弯新月。因此,穆斯林在服装尚白中,在建筑尚绿中,尤其在那高尚的清真寺的顶部建有月牙标记,正是他们从精神信仰的清真寺顶,联想到月亮般纯洁的一种心灵沟通的媒介,一种月光崇尚的象征。月牙成了穆斯林在黑夜中指明心路的照明灯。因此,穆斯林不仅在生前的生活中喜欢夜晚赏月,宗教信仰中喜欢崇仰月牙,在死后墓地也是半月形回廊环抱墓室,呈月牙形,象征伊斯兰两世都会像初月那样纯洁。

阿拉伯人一部分贡使、商人、工匠等,从7世纪开始东渡中土,他们骑着骆驼,从北方大漠进入中国西域、西北,正像唐代诗人张藉所描绘的那样,“无数铃声换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他们在边城暮雨、雁飞低声、月光洒银、狗叫驼队的行进中仍然是用月光精神激励自己东进,在长安洛阳等地安家。与此前后,他们也驾着海船进入中国东南沿海,正是在海上升明月的茫茫海路中用这种月光精神鼓舞自己坚强地到达彼岸,到达广州、泉州扬州杭州、南京等地落户。

阿拉伯人来到中国,经过几世纪的与内地汉人的通婚,形成独特的后裔——回族,后由阿拉伯语改为汉语,但这种月光精神却潜移默化地保留了下来。至今,中国各地大多为绿色清真寺之顶上的月牙标记仍然是首先映入世人眼帘的民族亮点。宁夏中华回乡文化园那一幢幢绿黄相间的阿拉伯风格的拱形门窗,球形屋顶,气势恢弘、独特,在蓝天白云映衬下,仿佛到了阿拉伯国家的某个地方,洋溢着一片异域风情。而在夜晚,天上明亮的月亮对映地上清真寺顶的月牙,更显得神穆庄严,不仅给回族也给其他民族一种触景生情的精神激励感。即使在今天,在2008年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五十周年之际,宁夏回汉人民奉献给全国人民的最高精神文化舞剧仍然是《月上贺兰》,万人花儿漫塞上,贺兰山上升起一轮圆月,塞上江南、塞上湖城的回汉人民团结如磐,经济跨越发展,成为全国民族团结的榜样,成为小省区办大文化的典型,因此才有了银川河东机场“星月的天地,西部的义乌”的大幅广告,这其中,回族的月光文化的潜移默化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汉族是个农耕民族,在绿色的田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对于他们是极其重要的,而且太阳照在肥沃的湿地田野上时给予他们的阳光也是舒服温暖的。因此,汉族人几千年来虽也歌颂月光,但对太阳的颂扬远超过月亮,而回族祖先阿拉伯先人是个沙漠中的游牧民族,正如前文所述,“白天头上烈日炎炎,脚下荒漠无垠,只有当夜幕降临,蒸腾的热气逝去,皎洁的月光凌空,习习的凉风拂面,人们才有舒适清爽之感”。月亮对阿拉伯人和中国回族的恩赐似乎比太阳还多,他们在古往今来的作品中赞美月亮远比赞美太阳多,和汉族正相反。正像汉族人下雨时往屋里跑,阿拉伯人下雨时往外面跑(因为沙漠久旱无雨,逢上甘霖如果被浇一下更舒爽)一样。在阿拉伯人后来来到中国形成的回族人看来,绿白相间的清真寺上的那弯月牙正是他们由赞美到信仰的精神寄托,他们认为,留住那轮明月,留住那片清辉,也就留住了那缕对家园、对真主的一片真情。

汉族的日光文化和回族的月光文化是两个民族在不同自然生存环境和历史文化中积淀下来的精神财富,但又有深层的文化互补性,真可谓“日月同辉”。这正是我们今天解释回族心灵之道、精神之髓的最核心内因所在,也是我们解释回汉民族异常团结,成为全国民族团结榜样的潜在原因之一。

【注释】

[1]何楠《修辞为表,文化为里——谢秩荣教授谈阿拉伯语修辞与文化》,北京大学校报,2006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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