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研究天的
崇祯三年(1630),在北京钦天监的邓玉函神父去世。
邓玉函(Johann Terrenz,1576—1630,德国人),字涵璞,他堪称当时西方传教士中最博学的一个,他研究的领域涉及医学、哲学、数学;他会希伯来、加尔代、拉丁、希腊、德、法、英、葡萄牙等国语言;另外,他的博物知识,如在动物、植物、矿物、鱼类、爬虫、昆虫等方面都有相当的造诣,他也极工绘画。邓玉函来华前,曾在欧洲行医,其医术为王公贵族所称道。另外,他是伽利略的至友,自然,他的天文学知识也不可等闲视之。为此,邓玉函于1611年5月3日被推举为教廷科学院(Pontificia Accademia delle Scienze)前身灵塞科学院(Accademia dei Lincei,也称猞猁学会,取义于猞猁目光远锐)的院士,也是该院的第七名院士。是年的11月1日,邓玉函加入耶稣会,停止外界的一切俗务。伽利略只比邓玉函早八天成为该院第六名院士,当他得知邓玉函加入耶稣会之后,很是惋惜,认为是科学界的一大损失。
传教士准备下乡传教
邓玉函跟随金尼阁,于1621年到达澳门。他在澳门期间也曾行医,是第一个在中国做解剖手术的西方人。不久,他到杭州住在李之藻家里,翻译了《泰西人身说概》上下二卷,系统地介绍解剖学原理。天启三年(1623),他奉命来到北京。在尚未参加修历之前,他曾潜心研究机械学,与王徵合译了《远西奇器图说》,介绍了机械原理和制作技术。出于对医学的兴趣,他对中国的医药也表现了极大的关注,曾亲自品尝草药,以证实中药的疗效。
邓玉函注意到中国朝廷对修订历书的重视,而日食又是修历中极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曾经通过他人向伽利略求教,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用新法计算日食的技术,但是伽利略却没能帮助他。邓玉函转而谋求过德国天文学家开普勒的帮助,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得到开普勒的答复就去世了。那时,邓玉函已经抛弃了亚里士多德的理论,采用了第谷理论,即太阳、月亮围绕地球旋转,而其他五大行星围绕太阳旋转。此理论虽然比起托勒枚的学说进了一步,可仍然不是最科学的。当时哥白尼已经提出新的理论,认为不是太阳围绕地球转动,而是相反,是地球围绕太阳旋转。但是,在当时巨大的正统理论的压力下,哥白尼一直不敢公布自己的学说。而且,认同哥白尼学说的伽利略受到罗马宗教裁判所的审判,遭禁锢多年。
崇祯二年(1629),徐光启向朝廷上疏,推荐龙华民、邓玉函参加“历局”——其址在宣武门的“首善书院”旧地,从事修新历,以订正旧的《大统历》中的错误。同时,由他们二人督造天文仪器,及望远镜、自鸣钟等。但是,邓玉函的健康状况不佳,在澳门时即为疾病所苦,在北京又不辞劳苦地工作,终于在崇祯三年(1630)病逝,年仅55岁。
徐光启早在七八年前就曾接触过汤若望,深知他的学术和能力,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汤若望、罗雅谷两人接替了邓玉函的工作。罗雅谷(Jacques Rho,1593—1638,意大利人),字味韶,贵族后裔。天启四年(1624)来华,初往山西传教,崇祯三年进京参加修历。他与汤若望分工合作,他负责观测行星,日夜观察其距离,测算其方位,翻译书籍,制造仪器,还要与那些诽谤他们的官员们答辩。
在讲究“天人合一”的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无不重视天文历法,观测、推断天象称为“天算”。据传,黄帝时代,设有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和中官,分管四季。帝尧在位的时候,派人驻在四境的极端,观测太阳在四季中的标准位置。东境的历官找出昼夜平分的一天,作为春分。南境的历官找出白昼最长的一天,是为夏至。西境夜间与白昼相等时为秋分;北境白昼最短的时候则为冬至。传说帝舜不只派遣历官,自己还亲自用璇矶玉衡(球形和管状的仪器)观察日月和五星的运行。至商代,历法已经基本完备。以29或30天为一个月,十二个月为一年;并有闰月,放在年终,这时一年则有十三个月。一年有四季,一、二、三月为春季,依次类推。那时的历法虽然简单,但却是官民极关心的一件事情,因此乃全国上下共同需要的“工作进度表”也——生活以其为准绳,宗教活动及初期的农业更是离不开历法。
重视历法,这还与中国人的敬天传统有关,而敬天正是封建皇权神授的理论支柱。皇帝自称天子,他是代天管理天下,每年冬至到天坛祭天,都是彰显这一理论。掌握天文历法,观星象,占天象,不只为了颁历书,授民时,也是皇权的重要象征。而且天上的一切变易都和世上的祸福相关,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天的秘密,那还了得?所以这门学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研究的。于是,研究天文成了皇家的御用特权,钦天监专司其事,平民是不得染指的。所以那些钦天监的官员们对一个外国佬来测天,是很不以为然的。
可是,明朝所用的《大统历》乃元朝郭守敬参照《回回历》制订,所依据的理论还是地心学说。分秒的误差积累到了明代中期的成化年间,已经显而易见,体现在日月食的预测往往不准。利玛窦到北京进奉西历后,更凸显旧有历法的缺欠。(www.xing528.com)
崇祯四年(1631),汤若望第二次来到北京,参加历局,协助徐光启、李天经编修《崇祯历书》一百三十七卷。其中,汤若望完成的篇目有《交食历指》、《交食历表》、《交食诸表用法》、《交食蒙求》、《古今交食考》、《恒星出没表》等十七卷。这些著作都是他和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等人夜以继日地工作,反复切磋琢磨完成的。
汤若望画像
汤若望除了编译有关天文、历法方面的专著外,还注意通过普及科学知识来破除当时普遍存在于中国的迷信观念。例如中国的历书中,对于婚、丧、嫁、娶,以至出门探亲、访友、沐浴、剃头、夫妻敦伦都要挑选吉日。人们一天清晨起来,想要做什么事情,先要看看历书,再决定其活动。在汤若望看来这实在是极可笑的事,他针对此,写了一本《民历铺注解惑》,详细地剖析了某些迷信观念的谬误之处。自然,作为有神论者,他本身也有迷信思想,但是他在注重民俗的同时,又着眼于实际民生,究竟有些实用价值。
崇祯五年(1632)五月初四,徐光启因观察月食,跌伤腰部,从此身体大不如前,汤若望曾多次前往探望,并搬到徐的家中陪伴他。徐光启也以后事托付于他,诸如历局的工作安排,临终的圣事等等。在由汤若望为徐光启做完终傅礼之后,1633年11月8日徐光启平静去世。在去世前一天晚上,徐光启还给崇祯帝上疏,一方面高度评价了汤若望、罗雅谷在历局的工作——撰译书表,制造仪器,讲教监局官生,数年呕心沥血,几于颖秃唇焦,功应首叙;一方面对日后的安排向皇帝提出建议,并建议皇上奖励他们房产田地,作为将来安身养老之需。
汤若望修订的《崇祯历书》
崇祯初年,在徐光启的极力主张下,崇祯帝也倾向于修改历法。可是,守旧的也大有人在——有的纯属是思想顽固,有的则是为保住自己的饭碗,忌贤害能就更等而下之了。崇祯十年(1637)正月初一的日食,是考验新旧历法的关键时刻。因为,中国人一向认为日月食是不祥事件,所以极为重视其出现的时间。《大统历》和《回回历》对这次日食的预测的误差很大,而西历预测则要准确得多。崇祯帝决定废《大统历》,而用新法,可是顽固守旧的官员,以及他们策动的皇宫内的宦官们,交章弹劾新法。在这些人的影响下,新历迟迟得不到颁布推行。崇祯十六年(1643)三月初一的日食,又是西历预测准确,八月崇祯帝下诏真的要实行新历了,可是第二年大明国就颠覆了。
汤若望除了著述之外,他还向朝廷进献了他和同事们从欧洲带来,或是在中国制造的仪器。如崇祯七年(1634),他进奉望远镜、天体仪、日晷等。据说,崇祯皇帝命令造台,放置仪器,自己还亲自上台观望,所以皇帝对西方教士们的学问还是极表钦佩的。为此,崇祯十一年(1639),皇上题写“钦褒天学”的匾额赐给汤若望。礼部也向汤若望、罗雅谷各赠送一块“功堪羲和”的匾额。崇祯皇帝是个有理想又勤于政事的君主,只可惜,他生性躁急,而且面临着岌岌乎将倾的天下,许多该做的事情已经来不及做了。
汤若望致力于钦天监历局的工作,也努力于他的传教事业。崇祯十一年四月,他前往河北献县传教,亲自为五十多人施洗,从而使献县成为中国北方农村最早成立的天主教基地之一,建有主教坐堂、图书馆、医院等。
崇祯十三年(1640),崇祯帝忽然想起利玛窦献给万历皇帝的那架西洋琴来,可是多年束之高阁的钢琴需要重新调弦,遂将汤若望找来。一心想要以基督教理对皇上施加影响的汤神父,在给皇上演奏西洋音乐的同时,趁机给皇帝献上两件礼物,一是《进呈书像》羊皮纸书,上面绘有耶稣经历和事迹;一是三王朝拜圣婴像。这时,皇宫中已有不少太监与宫女,宗室中也有亲王、诰命夫人信了教。后来,宫中还建了一个小教堂,使宫中领洗的人可以去做弥撒。
这一年,汤神父升任北京传教区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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