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通融“尽美尽善”与“圣德”
回到文本为中心的语境解读,方能够超越集体的时代焦虑所致的精神空虚,重新接通实在的德性大流,让圣德大方地出场。从生生不息的道义潜流说“尽善”的“尽”,便是表达精神上达的进路,而非指事情尽头与现象的边限。“尽善”指向圆满无瑕的道德造境,一种从内心出发而辐射出的实践力量,即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道实现过程,一步一步通向全体生命的圆足。
“尽善”的大前提,是肯定道德自身存在,具体实现圆满的可能性。生命上达开出的丰足性,利己利他而获得绝对的圆满,是谓“圆善”。建基于全体幸福的圣德,张开全幅坦荡的精神世界,通感天下,于是不论古今中外,皆由衷感动赞美。这便是尽之的互动精神。因帝尧之德,而由衷赞美《韶》乐;再因对《韶》乐由衷的赞美,而寄托帝尧圣王之德。《韶》乐成为为至德造境的寄寓,孔子的赞美成为一个实现道德自我圆满的通感过程。音乐之美与道义的极致,相通不可分。推而言之,艺术与伦理,是一体的两面,合之则美,裂之两伤。
宋代官窑贯耳瓶
“尽善”与“尽美”向度一致。《武》的造境“尽美”,“尽美”指艺术美的境界。在孔子语境中,“尽美”是可取的,但只是未至登峰造极。《韶》之“尽善”,则表明更高一层的可能,德性所可实现。道德推至极处,便是通明的圣。“圣”义于今天甚隔膜,甚至在当代思想中彻底失落,只沦为冷嘲热讽的话头。庄子认为天地有“大美”,非人力所能为,是针对式儒家的表达策略,类似反话。反话容易说,表现机锋,能够耸动耳目,却非心身安顿的方剂。追溯其针对的源头,离不开孔子说的“尽美”。颠覆“尽美”的意义,便突出不能言说、只可意会的“大美”。但颠覆了“尽美”,字面上取了浮面的效果,并不表示“大美”为实至名归的人生归宿。因为,孔子所追求的,是凌驾于“尽美”的至善,“尽善”方才是极致。而孔子称赞《韶》《武》之乐 “尽美”,“尽”义比“大”更甚。“大”属于平面的空间观念,是相对说的。“尽”字说的是动态的人生上达进程,从主体的精神境界说,意义是绝对的。以其中蕴含的积极乐观精神,足以鼓舞人心,推动整体的向善。相对而言,庄子刻意的超越,其足以澡浴凡思,而不能感奋生命。生命感奋而相通,是称之为活。(www.xing528.com)
宋代钧窑月白釉出戟尊
孔子尽管是天纵的大圣,亦不可能无中生有。他之所以对《韶》《武》之乐的感觉有所差等,是基于历史知识的认知与反思。这份知识与良知的积累,成为判断的“理解”。舜以及周武王姬发的历史事迹,是对比论定的基础。然而只有孔子透过音乐的敏锐度,察觉“美”和“善”的深层差异,从而概括这件历史事件的本色意义。
因《韶》乐而通感“道”,体现极深刻的现实关怀。在孔子的思想世界中,尧、舜属于“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有道的时代。有道可循的政治生态是为“王道”。殷商箕子《洪范》宣示“王道平平”,为东周的思想共调。《韶》乐出自圣王,自然体现“王道平平”的精彩,这就是“尽美尽善”。中国远古遗留下来的《书》《诗》,是现实生活的片断记载,已经充分人文化。其中不存在神、人相危害的悲剧命运内容,无须回避天道或神道,更能够显示个体与生存世界的整体关系,而不致以自我割裂为事,最后回归天人同和的境界。这境界融通了道德与艺术,表现于极度纯粹的声音与音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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