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书家柯与参
柯肃成
先父柯与参在现当代甘肃中医界可谓首屈一指,他的书法技艺同样在陇上书坛享有一席之地。
柯与参(1903—1978),原名敏、字与参,自号河上医工,斋号观生堂。甘肃宁县人。1923年毕业于甘肃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先后在临洮师范、兰州师范学校任国文教员,在省图书馆、省参议会供职。后因爱妻病故,立志学医,以“不为良相、变为良医”自勉,遂走向医学道路。他先博览中医经典、精研历代医家学案,后赴上海、北京等地游学于国内医坛大师,“博采众家之长”“熔各家学说于一炉”,最终形成了自己的学术特点,在临床辨症施治中运用各家精华得心应手,尤长中医妇科、儿科和疑难杂症,甘肃著名的中成药“健儿素”“参茸固本还少丹”就出自他的配方。 此外,他为弘扬中医学术,传承中医事业也做出了一生奉献。建国前创办了甘肃第一个中医学术期刊《国医月刊》。建国后致力于全省中医发展和中医教育事业,桃李遍三陇,医誉满西北。他去世后,省医药研究所整理出版了《柯与参医疗经验荟萃》,部分医方被收入《中国历代名医名方全书》中。他的生平及学术思想被录入原卫生部长崔月犁主编的《中国当代医学家荟萃》。2012年,省卫生厅评选了甘肃已故现代十大名医,先父名列之首。
先父建国前曾任中央国医馆理事,甘肃国医分馆馆长,兰州陇右中学校长,民国参政会参政员等职。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担任甘肃省人民政府文教委员会委员,甘肃省卫生厅副厅长兼省中医学校校长, 甘肃中医学会理事长,甘肃中医学院筹备领导小组组长等职。是省政协第三、四届常委,民盟甘肃省委委员。
先父的成才之路,颇有传奇色彩。他幼年丧父,家境贫寒,但对同龄人能上私塾就读非常仰慕,经常潜入乡间私塾偷听先生授课,因此举打动了教书先生,就免费收了这个穷学生。由于他勤勉吃苦,聪明好学,颇得先生赏识,遂教他作诗习字,处世为人,励志进取,并游说乡贤、大户人家为先父求学资助。1920年,17岁的他在乡间众人的资助下来到兰州,考入甘肃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由于他为人忠厚,学业突出,受到时任校长杨汉公先生的垂青。汉公先生是当时著名的大儒,精研宋明理学,时有“圣人”之称。汉公先生对这个来自边远山区的穷学生特别关注,认为是可造之才,便时常在学业上给予指导,经济上给予帮助,毕业时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因此,先父在省城立稳了足根,并借杨汉公先生在甘肃学界的声望,结识了很多甘肃的社会贤达和名流学士,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和思想追求,增加了各方面的学养。逐步养成了熟读诸子百家,吟诗作赋,参禅礼佛,习字赏画,收藏文玩,鉴赏碑帖等文人的雅趣生活,也使自己步入了陇上文人的生活圈子。
先父柯与参,除在医学方面独有建树外,他的书法成就也在甘肃有很大影响。早在上世纪20年代初,就狠下工夫练字,最初受前清馆阁体书风影响,字体结构规整严谨但缺乏个性。1925年,时逢兰州大绅刘尔炘先生65岁寿辰,杨汉公为刘先生撰写了贺寿幛,特意交先父抄写后送至刘宅,刘先生见后很有点惊异,专问杨汉公先生:寿文不错,但字非先生笔迹。杨先生道:字确非我书,是女婿代笔。刘先生说:笔性不错,大有前途,但需人点拨,可否将女婿带来一见。随后先父登门拜谒刘先生,先生见面前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大加激励,他说可惜现今科举停了,不然凭这笔字必能登榜。刘先生又说:字虽规整,但要成“写家”还得用功,形成了个人风格才能有出路。先父答道:先生说得有理,从我的性格来说喜欢规矩之字,把字写成“歪扭七八”有点风格,但很难做到。并说:楷书如画家画人,人大家都见过,画的如何人人都可分辨,其他字体如画鬼,画得再好,人没见过鬼,不好分辨。刘先生笑道:虽然你的比喻有一定道理,但书画同源,追求的是“精、气、神”和意境,如作诗一样,不是像与不像,而是自己对书法的感悟。先生又说:按你喜欢楷书来说,也得精学一家,字字有出处,笔笔有着落,靠实一家方能领悟书法妙理,也才能发扬光大,不然写一辈子字只能算个“书奴”。刘先生的这番话使先父对书法的认识豁然开朗,受益匪浅。此后,他有闲暇时必登刘宅观先生写字,学习先生的用笔方法和习字心得。(www.xing528.com)
先父受到刘尔炘先生的启发后,开始收集历代碑帖,观摩名家墨迹,临习晋、唐名碑更加刻苦,最终选定专攻欧体唐楷,以欧阳询《化度寺碑》《九成宫碑》为范本,一临便是十年,深得欧字真髓。上世纪四十年代,先父已成甘肃名医,并以善书欧体榜书出名,求写匾牌的人络绎不绝,兰州城中多数中药店的牌匾都是先父手迹,如“庆仁堂”“万全堂”以及地名牌匾“中山林”“青年农场”,和学校牌匾“陇右中学”“兰州女子中学”等等。由于求字者日益增多,用楷书应酬很费时间,故先父又开始练习行草,初学苏轼后学赵孟頫 ,最终形成自己的行草风格,就是中锋用笔,擒纵自如,曲直有度,锋芒圭角,笔画中处处露出他浑厚凝重的楷书功底。一次范振绪先生看到父亲的行草作品,对先父说:你的字很受看,脱了俗,比我写得好!先父深受鼓舞。随后便经常与陇上书画名流进行交流,探讨书法理论。像范振绪、水梓、张映川、黄文中、牟月秋、魏振皆 、冯国瑞、王新令等都与父亲过从甚密。有些朋友对先父的楷书功夫非常佩服,而对他一成不变缺少个人风格提出意见,先父笑答道:追求变化是每个书家的必寻之路,而其真正变成个人东西的很少,与其变不出名堂,不如坚守自己的喜好,功夫过硬了,人一看就知你写谁的字,别人写不过你,你不就有立足之地了吗。事实真如父亲所说,1964年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第一次在全国征选书法作品赴日本香港展览交流,甘肃候选书家作品几十幅,被文化部邀请的评选专家选中的是:魏振皆的魏碑、牟月秋的甲骨,柯与参的唐楷、徐祖蕃的汉隶。这些不同书体的作品代表了甘肃当时书法的最高水平。甘肃书法名家何裕先生曾对笔者谈到先父的书法时说:你父亲是一个规矩人,一个执著的人,他不会把字写成“伸胳膊跷腿”来虚张声势,他的严谨性格成就了他,他的欧字当推甘肃第一。
先父在书法理论方面,也是极讲法度,讲究执笔,坚守中锋,推崇“拨镫法”。常道:心正则笔正,笔正则字正,笔斜则心斜,心不正则字不正。记得省内一名青年书法家求教先父写楷书的心得,先父说:明代憨山大师有句话“收乾坤于笔端”你去领悟,简单说就是“净、清、正”,精力不集中你就写不出好字。足见先父书法理论上的深悟。他虽在书法创新方面有点墨守成规,然非常赞同包世臣的《艺舟双楫》书论,在习字时一直追求端庄与古拙,清秀与飘逸的结合。晚年临习汉隶、魏碑,尤喜《泰山经石峪》的朴拙。1977年,受水天中先生之邀,他以经石峪书体自撰“水唯善下成江海;人以无私至大同”的对联,参加生前最后一次省文联举办的书画展。此外,他对书法的鉴赏眼力极高。上世纪50年代末一次先父到上海出差,巧遇王新令先生,两人专程拜访书法大家沈尹默先生。因王先生早年跟随于右任先生与尹默先生有过从,多年后再次拜访,尹默先生十分热情,当尹默先生得知先父也是习字之人时,很快话题转入书法,碑帖和书家作品。在谈到书法鉴赏时,先父与尹默先生观点非常一致,尹默先生大悦,并征求先父对他写“二王”的看法。先父说:“二王”柔中带刚,欠功力者不可为,沈先生可谓国内第一家,但先生以写核桃大小的字最佳,达到神形兼备,再大就有点散气。尹默先生说:柯先生真乃法家,点到了写“二王”的弱点。他又说:写好“二王”大字很难,把握了结构,气韵不到,注重了气韵,字体走形,因此学“二王”关键在用笔于指腕间,“拨镫法”外没有捷径了。
先父柯与参一生虽对书法热爱备至,但他毕竟不是专攻书法之人,特别是建国后他身兼数职多忙于公务和医务,少有写字时间,对很多求字者多得不到回应,最多答应省、市书法交流展览,因此他的作品在民间较少。许多书画爱好者只知其名,未见其字,也有知他是个医家,不知他还是个书家。欣逢省政协文史委收集整理陇上书画家史料和作品,编辑出版陇上艺术家专辑,笔者欣然受约为先父撰写艺术生平,一是对先父“半生翰墨半生医”的缅怀;二是感谢省政协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介绍他“半生翰墨”的机会。
(作者系柯与参次子,甘肃省新闻出版局新闻报刊处处长)
柯与参 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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