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自传：找寻逝去的自我

第三章　论时间和自传

画家米尔德丽德·霍华德喜欢用视觉的图画来叙述他家的历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她的父母领着全家从德克萨斯来到加利弗尼亚。在十个兄弟姐妹中，米尔德丽德是最小的一位，而且只有她是在加利弗尼亚出生的。长大后，她总喜欢听家人讲述他们家在德克萨斯乡下的冒险故事。她尤其着迷于姑母米尔德丽德所讲的故事，她简直就是她家历史的化身。在绘画《罗斯》（参见图3.1）中，米尔德丽德通过将她家的一张旧照片复制于一扇窗框中并给出暗示故事叙说者的线索，激发我们对其姑母所讲的故事的想象。米尔德丽德虽然一方面着迷于家人讲家族史，有时也在另一方面感到一些嫉妒，因为她自己没有生在德克萨斯，没能亲眼看到自己家庭的冒险历史。也许，这就是她多年来试图以绘画的形式捕捉那些正在逝去但又仍然鲜活的回忆景象的原因。霍华德作品的一位观察者指出，“作品中所表达的，是她家庭的那种埋藏于记忆深处的自豪。”^[1]在作品《卡尼·克里克》（参见图3.2）中，古老记忆的遥远特征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时间和记忆是无法分割地交织在一起的，记忆一方面指向过去，另一方面也塑造着未来。米尔德丽德·霍华德通过利用古旧的物品来纪念遥远的往事这一特殊的艺术手法，揭示了时间和记忆之间的这种关系。她指出，我们对于我们自身的理解以及我们会成为什么，决定于我们那些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发生消退、变化或不断增强的记忆。我们的自传，亦即我们对自己生命历程的回顾，正产生于时间和记忆之间相互作用的动力过程。如果我们不考察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发生什么变化，以及我们如何将往事的经验残余转变成我们关于自己是谁的传记，那么我们就无法理解记忆力之脆弱。

图3.1　米尔德丽德·霍华德：《罗斯》，1992，28×18×2″

图3.2　米尔德丽德·霍华德：《卡尼·克里克》，1991，21×24×6″(www.xing528.com)

作品中，两个着装优雅的男人坐在一个双层的小窗框两侧，窗框之中镶着画家姑母年轻时的一张照片。这两个男人是谁？他们是追求姑母米尔德丽德的情敌吗？抑或是两个亲戚，在倾听姑母讲述家族史的某些重要或神秘的经历？我们无法知道这些细节，但我们可以猜想，作品反映的肯定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作品中，有三个人物的背影消逝在模糊一片的背景之中。这三个人物是当作者的家还在德克萨斯乡下时的家人。画面四周的窗框，陈旧得已漆皮剥落、框架破裂，这更加强了画面所表达的记忆之历经沧桑的古老感。在画面的前面是六只空啤酒瓶。对霍华德而言，这些空啤酒瓶令人想起欢乐的家庭聚会或是在炎热的下午与兄弟姐妹们的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