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发现记忆视角的分别，揭示记忆建构性质

2.记忆的视角

请你再一次回忆最近参加的那次婚礼。一旦你在心中想起一个固定的场景时，对自己提出如下一些问题：你在场景中看到你自己了吗？或者，你是通过自己的双眼观看到这一场景，就像是你置身其中、四周观望，因而你自己没有作为一个对象呈现于场景之中吗？可能的情况是，你是以后一种方式忆起婚礼的，这一记忆的视角与你当初在作为记忆之原始事件的真实婚礼上的视角完全相同。现在，请你回忆你第一次上幼儿园时的情境。这下你会在记忆中看到你自己了。

记忆活动的这两种模式分别被称为场域记忆（field memory）和观察者记忆（observer memory）。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是最早论证场域记忆和观察者记忆之分别的人之一。他相信，这一区分对他的精神分析理论具有重大意义。他认为，观察者记忆是我们作为分离的观察者而想见的，它们必然是记忆的原始事件的变化形式，因为，对于被记忆的事件，我们最初就是把它作为一个场域而加以知觉的。弗洛伊德由于注意到患者在回忆童年往事时总是采取观察者的视角，因而相信自己获得了牢靠的证据，证明早期记忆的建构性质。^[6]

第一份关于场域记忆和观察者记忆的正式报告出现于1983年，作者是认知心理学家佐治亚·尼格罗和乌尔里克·尼塞。他们要求被试回忆各种情境，如“观看一部恐怖电影”、“遇到一次危险事故”等，并要求他们把回忆报告作出来。结果，大部分回忆都被归入场域记忆，但亦有相当部分（超过40%）被归入观察者记忆。一般而言，在早期记忆中，我们倾向于想见自己作为记忆事件的参与者（和弗洛伊德的观点大体一致），而对于近期记忆，我们则倾向于以事件发生的原始方式重新加以体验。(www.xing528.com)

随后，尼格罗和尼塞要求一部分被试在回忆个人经历的往事时，将注意力集中于与事件相关的情感，而要求另一部分被试在回忆时集中注意于被记忆事件的周围客观环境，结果明显地表明，当人们集中注意于情感时，所做的回忆主要是场域记忆，而当集中注意于客观环境时，则更多地发生的是观察者记忆。我们可以将这一结果与我们前面回忆婚礼的实例结合起来考察。这一结果暗示着，如果我要求你集中于“客观的环境”（如谁参加了婚礼，他们穿戴如何），那么，你做出的回忆便是观察者记忆；相反，如果我问你当时感觉如何，那么你回忆的便是一次场域记忆。这表明，你的回忆结果——即你是否想见自己是记忆事件的参与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在你准备回忆时被建构或创造出来的，你如何回忆某一事件的方式，取决于你进行这一回忆的意图和目的。在回忆的活动过程中，你对被回忆出来的事件究竟如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7]

在晚近的一项研究中，被试回忆他们过去不同时间的经历，并将这些回忆划分成场域记忆和观察者记忆。然后，要求他们对所回忆的每一个经历的原始情感强度和他们在回忆这一经历时所体验到的情感强度分别作出评估。之后，要求他们将上述各记忆再回忆一遍，并要求其中某些被试从场域记忆的视角转向观察者记忆的视角进行回忆。结果，这些被试指出，在第二遍回忆时，记忆之原始经历的情感在强度上不如第一遍，而且，他们在回忆的活动过程中所体验到的情感也在强度上不如第一遍。然而，当不进行视角的转换时，或当视角从观察者记忆转向场域记忆时，第二遍的回忆与第一遍几乎没有差异。^[8]

现在，我们再用前述婚礼记忆为例来考察这些发现。假设在我第一次请你回忆那次婚礼时，你想起的是新郎、新娘跳第一支舞曲的场域记忆，并想起当时的强烈的幸福感，而且，在你对此加以回忆时，你也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同样的幸福。现在，如果我要求你从场域记忆的视角再回忆一遍，那么你的感受会与第一次回忆时相同。但是，如果我相反地要求你从观察者记忆的角度再回忆一遍新郎、新娘跳第一支舞曲的情节，也就是说，你要在记忆中想见自己置身于婚礼现场，或许是坐在一旁观看新郎、新娘的舞姿，那么，根据上述研究发现，这时你的回忆，其情感强度就不如第一次了，而且，你在这一次回忆中所体验到的情感也不如第一次强烈了。这一实验结果虽然有点令人吃惊，但却表明，一个记忆的情感强度，至少部分地决定你作为记忆主体是如何对所记忆的情节进行回忆的方式，而且，你自己认为是所记忆的过去某一情节所具有的情感，有时实际上产生于你目前回忆这一记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