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体与低端文化商品的生产和消费
网络上对“知音体”的批评,以一种当代年轻人的风格和话语方式出现,带有戏谑和调侃色彩,比如将《红楼梦》改为“知音体”标题:《包办婚姻,一场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将《卖火柴的小女孩》改为“知音体”标题:《残忍啊,美丽姑娘竟然被火柴烧死的惊天血案》。大家并没有对批评“知音体”这件事有什么异议,而是对用“知音体”标题来重新命名文学名著持不同看法。可是,为什么一用“知音体”命名,就会产生强烈的瓦解意义的效果呢?这说明“知音体”是具有很强“瓦解性”的。
近20年来,国内出现了一大批发行量惊人、专门针对文化程度较低的读者群的杂志,比如《知音》《家庭》《少女》《人之初》《打工妹》等。这类杂志的读者群,以中小城镇的中年女性为主,她们文化程度相对较低,信息来源都比较匮乏。她们将这类读物既当作“新闻”的来源,又当作“文学作品”(故事会)来阅读,更当作孤独中没有知音的“知音”来看待,类似于购买了一盒文化“黄金搭档”。
学术界对这类杂志既没有关注,也没有批评,任由它们在市场上横冲直撞。因为它们既不是文学杂志,超出了文学批评视野;也不是新闻杂志,超出了媒介批评视野。它们仅仅是一个“读物”。我们没有一个“读物”专业,因此,这类杂志一直成为研究的薄弱环节。对具有如此巨大影响力的杂志缺乏有效的批评,是批评界的失误。直到年轻的网民们用他们奇特的方式发言,才重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以《知音》为代表的这一类杂志究竟有什么特点呢?(www.xing528.com)
首先,它将新闻性和故事性结合在一起,成功地打了一个新闻和文学的擦边球,当你以新闻的客观性要求它的时候,它会说是文学;当你以文学性要求它的时候,它会用新闻的客观性来应对。最典型的是一种类似于“口述史”的爱情悲欢离合故事(不但有作者,还有老照片)。用一种带有抒情的语调来混淆新闻性和故事性的边界,其结果导致读者将虚构故事当成真实故事,将真实的故事当成虚构的。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各种欲望故事、人间悲剧、成功和失败的经验,转化为可消费的文化商品。
其次,它将“意义”生产(比如,道德训诫、谴责当代“陈世美”、富人堕落案、穷人暴富故事)与“商品生产”结合在一起,成功地打了一个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擦边球。当你说它只顾盈利时,它会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某个故事救活了某位绝望的下岗女工,等等。当你以为它在搞精神文明建设时,你会发现它们发行量越来越大,敛财能力越来越强。混淆“意义”生产和商品生产的界线,越来越强化了这类杂志对低端文化消费者的诱惑力和控制力,既是精神控制,也是经济控制。
这一类杂志,是如何通过一种奇特的叙事风格,有效控制了以中小城镇中年妇女为主的读者群的?比如标题 “人们啊!花季少女为何就这样沉沦?”以呼吁开头,唤起注意力,以设问结尾,提醒你思考,还不容易有了注意力和已经开始思考的女性读者,突然遇到了知音。比如叙事风格,介于客观叙事和肉麻抒情之间,夹叙夹议,大起大落,情节跌宕,用客观语调讲离奇故事,用离奇语调讲客观故事;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循循善诱,有控诉、有劝说;“软硬兼施”的叙事兼顾恐吓和诱导,语体风格兼顾“二胡”和“京韵大鼓”格调;“拍案惊奇”的开头,最终都有光明的尾巴。这种带有农业文明趣味的叙事,塑造了大批消费者。生活平淡无奇、毫无起落的中小城镇的女性,靠阅读别人的悲欢离合的故事度日。这种情况很像18世纪初期欧洲的大众文化生产,专门盯着一批有闲的女性读者,利用“城乡空间差”和“信息时间差”敛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吃智商差”的办刊思维很快就会寿终正寝。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