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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美学的隐秘容器-眼睛家族笔记

时间:2024-05-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青花瓷已经找到了一个最有实力的收藏者:国家。近几年,青花瓷突然有复兴的迹象。青花瓷的纹饰、色彩和造型,也是中国传统美学风格的集中体现,且这些承载文化信息的符号,不是一般绘画图案,它是对绘画的二度制作。青花瓷的造型、色彩、图案和纹饰等,在器物表层形成一个虚拟空间,并在其中对被烧结了的农耕精神展开再度叙述。

农耕美学的隐秘容器-眼睛家族笔记

青花瓷:农耕美学的隐秘容器

青花瓷,一种具有典型中国特色的奇怪物品。它与丝绸和茶叶一起,构成外国人想象中国的特殊符号。青花瓷发端于唐宋,鼎盛于元明,经过清代康乾时代的再次光大,自清末至20世纪开始衰落。但它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在当代文化生活中挣扎。在近30年间,它一度几乎被人遗忘,并以三种极端的形式,诡异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农贸市场低端商品,国家级高端馈赠礼品,古董市场。作为礼品和古董,青花瓷还在;作为与日常生活相关的商品,它几乎要消失。但是,它通过历史叙述而不断摆脱其作为容器的使用功能,增加它的附加功能和文化价值,使之成为一种在商品、礼品、收藏品之间摇摆不定的怪物。

当代器物越来越趋于功能化,青花瓷正在被工业流水线上生产的抽水马桶、浴缸瓷砖等器物击垮。与传统生活艺术、古老手工印迹相关的青花瓷正濒临消亡。曾被瓷器淘汰的自然材质(木竹等)已卷土重来,新型人工材质(塑料等),借助现代审美风格和造型抢占了更大的市场。从使用价值角度看,青花瓷没有优势,它的优势在展示价值、收藏价值,还是象征价值上呢?这是一个疑问。一件物品的存在价值成了疑问,同时又无法舍弃它,最好就是主观地赋予它一种意义,这就是收藏品的本质。青花瓷已经找到了一个最有实力的收藏者:国家。

近几年,青花瓷突然有复兴的迹象。这缘于两个偶然事件:一是台湾青年歌手周杰伦那首广为传唱的《青花瓷》,伴随中国古典诗学婉约风格的歌词、略带忧伤的曲调,试图将青花瓷这一概念重新植入年轻一代的脑子;二是在北京奥运会的中国风表演中,青花瓷的纹样在时装和女性瓷瓶般的身体上游移;还有经官方许可在地铁站和街头展示的青花瓷装置艺术,国力上升和奥运竞技的胜利信息,通过表演、展示和联想,与典型中国风格的古老器物联系在一起大众文化传播事件,官方审美意识形态的表现形式,这两种外力能否促使青花瓷的复兴?这个问题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历史焦虑:历时千年的古老器物在当代日常生活中濒临消失,是不是意味着一种传统的消亡?

青花瓷隐含着农耕文明时代的全部智慧、趣味和精神密码。它对材料的纯洁性、制作工艺和流程、烧制条件和火候等方面的要求,都极端严格;它对品相和质地的期待也极其苛刻(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罄),像乡土社会对个体的道德要求一样,总是指向风格学、美学和道德实践的典范。青花瓷的纹饰、色彩和造型,也是中国传统美学风格的集中体现,且这些承载文化信息的符号,不是一般绘画图案,它是对绘画的二度制作。青花瓷与其说是一种石头般坚硬的圆形器皿,不如说是一种凝固了的理想,成了一个中国的起源神话。(www.xing528.com)

青花瓷一方面终结了泥土的自然属性和道德属性(生长—死亡—再生),一方面又试图将那些终结了的东西重新激活。青花瓷的造型、色彩、图案和纹饰等,在器物表层形成一个虚拟空间,并在其中对被烧结了的农耕精神展开再度叙述。这个空间对历史和道德内涵的容纳方式,不同于宣纸毛笔、烟墨等工具呈现的柔性书写行为,而是自始至终伴随着一种刚性的颠覆行为,或者一种暴烈的革命行动:对泥土的粉碎、蹂躏、拍打、重塑,对胎坯的高温煅烧,以便瞬间将全部的农耕美学和道德镌刻在历史之中。

煅烧和结晶,是对泥土生死循环的宿命的直接超越。但经过塑形、描绘、煅烧而浴火重生的,并不是泥土真正的生长性和开放性,而是一个再造的符号体系,是一个被透明晶体隔离和凝固了的符号世界和想象空间。它漂浮在结晶体的表面,闪烁在透明玻璃釉的底层,游走在形体变化多端的蛇形曲线之中。让永恒而死寂的器物,承载生长和变化的内容,是青花瓷工艺在其象征符号体系内展开的主要工作。形如女体的瓷瓶,是承载、接纳、展现生长和繁殖力信息的基本母体。白色和青色,既是对自然色彩的超越,也是生长和繁茂的象征。青料绘制而成的图案和纹饰,是对自然界具体的生长内容的虚拟和想象性再现。

在青花瓷这一现代的古老器物中,农耕文明的全部追求及其潜意识欲望,在符号中得到全方位的展开,女体一般光滑的造型、柔软流畅的曲线、繁茂的植物枝叶和想象的动物,一切都得到了描绘。消失的时间在空间叙述中被重构:时间的空间化,以及空间之中的虚拟时间,是青花瓷符号空间呈现出来的怪诞内涵。

摆脱文献的唯一权威,对器物进行精神分析和“文化DNA”检测,是发掘民族历史精神秘密的重要手段。这一工作尚未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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