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时代变迁,今天的人对于曾在旧时代流行的谣谚、俗语等,听起来难免会有隔膜之感。如《增广贤文》中有“与人不睦,劝人造屋”的话,今天听起来就很费解:明明与对方不和,为什么还要给他出家庭建设的好主意呢?
如果了解一下产生这句话的时代背景,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旧社会里,一般老百姓温饱尚且顾及不暇,哪里还有那么多余钱来造房建屋?所以劝人造房表面看来是替对方着想,实际上无异于把他放到火炉上烤,使之走上债台高筑、倾家荡产的绝路。由此也可以看出,平民百姓迫于生计,只能世代蜷居于茅舍、窑洞之中,是不敢有大兴土木、叠梁架屋之奢望的。
不过,有些很具备造房屋、置宅舍能力的人,他们根本不会因造房而影响生计,甚至自己连操心都不用就可以坐享其成,可是这些人却宁肯居陋室旧屋,也不建新宅。春秋时期齐国的大夫晏婴,按家庭经济状况讲,造一所漂亮房子当不成问题,可他却一直住在临近喧嚣的市场附近的旧房里。齐王认为这座低矮潮湿的老房与晏子的“级别”不太相符,便赏给他一块高爽之地,让他造高门大屋,可晏子却坚决不肯,仍在旧宅住着,乘老马拉的旧车到宫廷“上班”。还有宋朝那个王旦,已经当了宰相,照理说应该有个富丽堂皇的“相府”了,可他老兄却一直住在家传的那座破房里,宋真宗赵恒有点看不过去,决定由公家出钱给王旦盖新宅,便把王旦找来征求他对设计施工的具体要求。王旦一听说,急忙叩头回答:“那房子我已修理过,不漏风雨,与当年相比好多了。每当想起父亲,脸上常有愧色,难道还敢再烦劳朝廷吗?”皇帝再三劝说,王旦极力推辞,建房的事只好停止了。翻史书,这样的记载还是有一些的。
晏婴、王旦等人不造新房,究竟是为己还是为国,是求个好名声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这里暂且不论。我以为,在那种“无官不贪”的社会里,这些人身居高位,手里有权,兜里有钱,却能够在物质享受方面克己节欲,做到廉洁节省,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诚然,封建时代的官吏与共产党人、人民公仆不可相提并论,但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优秀部分,作为应当继承和发扬的精神财富,如为政清廉、俭以养德、不贪物欲等,在任何时候都应当列入优良品德之列。所以,每当报刊上有领导干部身居陋室而把住房指标让给群众的报道,砍掉楼堂馆所优先建设群众住房的报道,人民都会从内心称赞这些公仆的做法。沈阳市一家化工厂的职工宿舍落成后,厂领导开会做出决定,分房优先照顾生产第一线的工人困难户。职工群众受感动之余,纷纷提出厂领导也同样参加“打分”,统一衡量分房。厂领导说:“职工生活好了,生产上去了,就不愁没钱盖房子。等大家都住上新房子,我们再进住也不迟。”这种先人后己、事事想到群众的高尚风格,毫无疑问也应当和晏婴、王旦的事迹一样,在史册中记上一笔。(www.xing528.com)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有些身在领导岗位上的共产党员,面对当前住房普遍紧张的状况,不是发扬风格先人后己,而是拼命“竞争”,甚至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想办法给自己捞好处,什么党性、原则、榜样作用等统统扔到脑后去了。在他们看来,不这样做这个官就等于白当了。被列为我国十大贫困地区之一、每年要吃掉国家1000多万元救灾款的辽宁朝阳地区,朝阳市的领导们竟在市中心盖起16套独门独院的豪华小楼,供书记、市长居住,被当地群众称为“小白宫”。福建漳州市委书记张文良,任职4年,挥霍国家钱财20多万元,先后为自己建造3幢新楼。1989年初,一家4口人又搬进新盖的150平方米、单门独院的别墅。这种不顾全国压缩基建投资,不顾漳州连年财政赤字,不顾全市近万户教师、干部和居民长期缺房之苦,只图个人享受的做法,受到群众的一致谴责。不少说古道今的杂文中,作者讲述古今人物的嘉言懿行时,常来一句“古人尚且能如此,共产党人当然要比他们做得更好”一类的话。可面对朝阳的“小白宫”和漳州的“书记楼”,我无论如何不敢再套用这句老话了。因为这些人虽然组织上入了党,但与真正的共产党人相差何啻天壤,就是比起晏婴、王旦等先贤,其风格也要相差十万八千里!
“与人不睦,劝人造屋”的时代已经过去,这句话似乎已失去社会意义,但又没有完全失去。那些用公款为自家经营“安乐窝”的领导干部,正一步步地拉大与人民的距离,拆自己的台,逐渐在政治上、道义上把自己送上绝路。所不同的是,并不是别人劝他建造豪华房屋,而是在中央三令五申禁止、干部群众一致反对的情况下,仍然挖空心思去干。这样做,不是更多一层危险吗?
1989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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