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画画
我追求的不是把画中情境变为现实情境。现实情境是很无趣的,但是内心情景是最美好的。所以不要把我的诗和画想成一个可以落实的情境,哪怕有条件落实也最好别去落实。因为你知道真正踩在那个地方的时候,那个当初认为很美好的东西就没了。
——老树画画
兰之爱
刘运辉
家中有一盆富山奇蝶,每年都在十一二月开,已经开过了多年。持续的幽兰之香, 让繁忙的工作季,多了些淡定、从容之气。
富山奇蝶,建兰,多瓣奇花经典品种之一,1986年台湾地区桃园选出,植株中等,叶幅中等,垂叶姿,常生4~6片叶,中叶常无指环。花中花,偶有蝶化,朝天开放,层层叠叠,花香清淡,花型丰满,花色绚丽,花期比较长。
兰蕙花朵在正格的基础之上,不论是萼片、花瓣、唇瓣、蕊柱,在数量上有了增加或者进化,都称为奇花。
兰花开,幽香来。但让兰开花,确实要花费心思和耐心。
张宗子的朋友范与兰,爱盆景如命根子:“所畜小景,有豆板黄杨,枝干苍古奇妙,盆石称之。朱樵峰以二十金售之,不肯易,与兰珍爱,‘小妾’呼之。余强借斋头三月,枯其垂一干,余懊惜,急舁归与兰。与兰惊惶无措,煮参汁浇灌,日夜摩之不置,一月后枯干复活。”这个妙人,对兰的关爱非同寻常:“范与兰七十有三,好琴,喜种兰及盆池小景。建兰三十余缸,大如簸箕。早舁而入,夜舁而出者,夏也;早舁而出,夜舁而入者,冬也。长年辛苦,不减农事。花时香出里外,客至坐一时,香袭衣裾,三五日不散。”
爱兰人喜欢把兰搬来搬去,说到底是为兰的生长提供适宜的生长环境。明人谢肇淛的感慨是极为真切的:“兰最难种,太密则疫,太疏则枯;太肥则少花,太瘦则渐萎;太燥则叶焦,太湿则根朽;久雨则腐,久晒则病;好风而畏霜,好动而恶洁;根多则欲劚,叶茂则欲分;根下须得灰粪乱发实之,以防虫蚓,清晨须用栉发油垢之手摩弄之,得妇人手尤佳,故俗谓兰好淫也。须置通风之所,竹下池边,稍见日影,而不受霜侵,始不夭折。故北方人以重价购得之,百计不能全活,亦其性然耳。”
培植兰花,要给它们一个高爽通风、空气洁净、温暖湿润的环境,避免煤灰、烟尘污染和烈日、狂风、暴雨。兰花“爱朝日,避夕阳,喜南暖,畏北凉”。谚语说:“藏迟出早,枝叶不保;藏早出迟,冬春有时。”
托名为明人簟溪子所著《兰易十二翼》,对植兰之道很有辩证之思维方法:
一曰喜日而畏暑。二曰喜风而畏寒。兰常欲通气,以宣郁除湿。三曰喜雨而畏潦。四曰喜润而畏湿。养儿宁饥毋饱,养兰宁干毋湿。但不湿,却要润。五曰喜干而畏燥。六曰喜土而畏厚。闽人口诀说:“种兰宜浅,土深难展;瓦砾垫半,枝枝蕃衍。”让兰根不要下行生长,花叶自茂。
七曰喜肥而畏浊。八曰喜树荫而畏尘。九曰喜暖气而畏烟。十曰喜人而畏虫。十一曰喜聚族而畏离母。这大致也是我的植兰经验。兰之分,确实是不得已也,极盛则分,极衰则分,都是不得已而分也。道理在于:盛者根满,小盆而浅土,急宜易也。衰者根烂,湿沙、虫穴,即宜除也。(www.xing528.com)
十二曰喜培植而畏骄纵。“枯叶急宜剪,腐根急宜断。二月花太早,十月蕊太过,五月萼太多,皆急宜摘除。凡此所以,善养兰也。”取与舍之间,总是不能藕断丝连,这也是植物的最大物理。
爱兰者,当知道兰之爱。一般,兰花多从市场购得,或者从山野挖掘而来。出山初种的兰称作新花,长期种于盆中的称为服花,又称复花。新花一般要栽种一个月之后才能服盆得气。新花怕风,复花喜风;新花不喜欢阳光,复花喜欢阳光。新买之兰花,一定要问清楚是新花还是复花,因植养之法迥异也。
建兰为兰之大宗之一。清末民国时期著名的兰家郑同梅的《莳兰实验》中,记录了一位苏姓的兰农讲的种植方法:“建兰之春花者,宜干种,秋花者宜湿种。干种之法,以破溺壶片铺盆底孔上,使其透气兼避蚓蚁,亦起肥素作用,上铺牡蛎壳或加木炭小块一层,上洒细土,撼盆,使其土填满空隙,将兰平放其上,一手提兰,一手掬土徐洒之,随洒随按摇盆,俾土填实根隙,万勿用指按捺。种后淋水,置透风不见日之处,半月再置户外,如有毛雨洒过,即可外置,不必待半个月矣。所谓湿种者,乃以土和水成浆糊状,俟架好蛎壳(勿洒土),即以泥浆倾入一层,然后置兰其上,徐徐倾注泥糊至盆满为止。移盆之阴处,使过剩之水由盆底渗出,须候盆泥大干后,始可浇水,并加一些土填补其凹陷不足之处。盖春天忌湿,故济之以干;秋天若燥,故益之以湿也。”
兰花的肥料市场上也确实不少,尽可根据自己的判断购买、使用。名贵的兰花的施肥也很考究,专家有一法:用猪肚肠一副或几副放入缸或其他容器内,加水淹浸,密封沤制三到五年后,再掺水100倍,10~15天一次浇入盆内(浓度以见水稍浑浊为准)。此法我未曾试过,但听来就觉得靠谱:名贵之兰,难养也。兰之根,过的肯定是世俗的生活和平常的日子,但兰之融通在于,在世俗的根之上,长出出世之叶,开出飘飘欲仙之花,扬其脱俗之第一香。此兰之品格和境界也。
空 翠
文河
空翠。很喜欢这个词。可以让人因空见色,自色悟空。王维的《山中》云:“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空翠,一种氛围。它就在那儿,无处不在的样子,但又无法触及。也许正因为无法触及,才如此美好。少年时总想突破种种限制,现在意识到限制也是一种美好。疱丁解牛,正是清楚限制在哪儿,所以才能游刃有余。
几年前的一个12月到陕西秦岭山区游玩,初冬的下午,漫步于金丝峡大峡谷。四山静穆,空旷无人。天气虽然很冷了,松竹丛杂,林木犹绿,正是“空翠”之意。据说山中兰草很多,寻了很久,却未见一丛。“空翠湿人衣”,王维诗中前两句是秋冬之景,如果是写实,最后这个“湿”字下得太重了,重得使诗句有了盛夏之意。如果“空翠映人衣”呢,也不对,太亮了。王维的另两句诗,“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同样写“色”,就很轻灵准确。
王维有悟识。悟识高的作者极少,近当代作家中,悟识好的有胡兰成、废名、顾城。阿城差不多也算一个。废名没有发展好,他极为可贵独特的文学个性,后期完全废掉了。
木心也有悟识,看木心的《文学回忆录》,他的修养、气度和识见绝对是一流的,但他的原创作品相对于此,却有很大一段距离。为什么?有一天重读维特根斯坦的一本笔记小册子,无意中看到这几句话,才算彻底明白:“即便最精微的鉴赏力,也与创造力无关。鉴赏力是感受力的精炼;但感受力没有做任何事情,它纯粹是接受性的。”
朋友谈日本文学,谈及谷崎润一郎和川端康成,认为前者的文学才华要远远高于后者。和谷崎润一郎相比,写人性的幽暗、曲折和繁复,川端康成太清淡,显得小资了。但川端那种细腻到骨子里的感受力,却遥遥领先于谷崎。川端在《山音》中,写人性中那种难以捉摸的东西,背面敷粉,却造成某种不便言传的氛围,正是“空翠湿人衣”。
微雨中到小区转了转。里侧花带中那株梅花正在开放,昏暗中既看不见色,也闻不到香,只看到很多花朵的影子,在夜空里疏疏横斜。但你能感到那种花开的感觉,就在你周围。
清人笔记《冷庐杂识》中有一对联,“炉火红深,与我煨芋;窗树绿满,烦公写蕉”。是写给一个和尚的。我不是和尚,却很喜欢此联。绿树映窗,也有空翠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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