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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古迹新天鹅堡和舒伯特的D960版本

时间:2024-05-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十二年前我第一次去德国,住在慕尼黑。它让我想起来,新天鹅堡是我抵达的第一个德国古迹。在欧洲知识界,孤岛碟片是一个被广泛问及的问题。而舒伯特,是里赫特下跪和亲吻大地的唯一方式。他弹奏的舒伯特作品,最高成就非D960莫属。我收藏的这个版本,是里赫特自己整理、编辑的。里赫特的音乐有很多盗版,他从来都无所谓,也不加深究。

德国古迹新天鹅堡和舒伯特的D960版本

陈丹燕:新天鹅堡的木雕

撰文:陈丹燕  摄影:刘振源

二五年,我在美国中部玉米田深处的一个安静小城住,十月的一个礼拜天,离我租住的公寓不远的一条街道上,邻居们在自家后院摆出家中剩余的东西,互济有无。我刚安顿不久,正想买些小东西用,就去了那条街。

一棵巨大的覆盆子树下,树枝上悬挂着成千上万的青青小果子,树下敞开着的装阳光牌橘子汁的纸板箱里,有一副九成新的立体声耳机、几本马克· 吐温的声音书CD、一套花园种植指南、一叠看起来买来就未用过的相框,以及一大本全新的二一年SAT考试复习参考书。在那些物品之间,我发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圆形木刻浮雕。几分钟后,我想起来,那上面雕刻着的高高塔楼的城堡,应该就是德国南部的新天鹅堡。我拾起那块结实的褐色木圆盘,发现在城堡下方细长的旗帜上的那一行德文,标明了那个城堡正是新天鹅堡。在德国,我渐渐学会用英文字的拼写猜测德文字的意思,有时还真的能猜出一些,比如“新”,也认得一些德文字,比如“城堡”,与英文全无联系。我一九九二年春天时去过那里,那时我真没什么钱,在城堡下的纪念品商店里,墙上满满挂着大大小小的木刻城堡圆盘,我曾仰头望着,为自己不能够买一个小木雕留做纪念而感到失落。

我拿起那个木雕小盘子,它的重量唤醒了我的记忆,我甚至因此而想起了那家纪念品店里灰亮的天光,那天下着雪,虽然已经四月了。

我想起我在那里喝了一杯热可可。那时我还不习惯独自一人吃饭,所以常常在外面饿肚子,但喝点什么就无所谓。那时我真是一个战战兢兢的菜鸟

我在它的背面找到未被撕去的白色黏纸,上面标着的价钱还是一九九年代德国用的马克。我去新天鹅堡时,也用德国马克。那时,欧元还未诞生。

失而复得的愉快在我心中轻轻激荡,我赶紧将它买下来。当我拥有这个新天鹅堡的木头纪念圆盘时,已是我造访它的十二年之后。十二年前我第一次去德国,住在慕尼黑。这十二年以来,我有许多次机会去德国各个城市,我熟悉法兰克福机场和柏林机场,就好像熟悉上海机场那样。当我拥有这个褐色木盘时,好像是命运安排好了似的,它背后还留着马克标价。它让我想起来,新天鹅堡是我抵达的第一个德国古迹。

世间的事似乎都有自己的定数,是属于你的,终究在许多次错过后,最终还会回到你手边。这个木雕似乎教会我这个道理了。

欧阳江河:孤岛碟片

口述:欧阳江河  采访:张  泉  摄影:李  冰

在我的生活中,音乐是特别重要的。所以,对我来说,我最珍视的东西,相当于一张孤岛碟片。在欧洲知识界,孤岛碟片是一个被广泛问及的问题。这个问题隐含一种尖顶的象征性,直抵存在之根本,我将其与孔子学说的核心观念“止”联系起来。孤岛碟片在精神音乐的意义上恰如这个“止”,人的一生不仅要知行,还要知止。

具体到一张碟片,我会选择苏联钢琴家里赫特演奏的舒伯特的作品D894。

为什么是里赫特?里赫特是我最热爱的音乐家,他的演奏是一种接地气、有生命感、有大地感觉的演奏,把所谓的“土气的”、“笨的”东西都纳入进来,有一种对生命的刻骨理解。音乐不仅只是一种娱乐,也是思想的一部分。里赫特为什么这么适合我?因为他是一位思想家、知识分子意义上的钢琴家。英国人特别尊敬里赫特,英国曾评选影响二十世纪世界文明的五个最伟大的人物,里赫特就在其中,另外四位是列宁弗洛伊德爱因斯坦甘地。我看到后很惊讶,后来我想,如果从音乐的意义上选二十世纪最具代表性的一个人,不一定是里赫特;但是,如果从文明的意义上选一个世纪音乐人,一定是里赫特。他是文明意义上的演奏者。他的节奏,不仅是钢琴、音乐和节拍器所规定的东西,更是一种人类的、生命学意义上的呼吸,是思想的呼吸。更不用说他的触键,他的那种直抵大地深处五十米的指力。没别的人能有这样的指力:它是地心引力、矿藏、黑暗、垂直阳光、水源、树根、沉默、虚无等这一切的总括和汇集。(www.xing528.com)

为什么我喜欢舒伯特?舒伯特是我最喜欢的音乐家。我最崇拜、认为最重要的音乐家,肯定是巴赫贝多芬瓦格纳也非常伟大。但是我最热爱的——最能跟我的生命和灵魂发生作用的,最能跟我的前世、今生和来世都起到沟通的,我觉得我死后还会听的音乐,我会带到天上去听的音乐——是舒伯特的音乐。舒伯特的音乐有一种来世感。

里赫特在晚年的一个访谈中说,所有音乐家的作品他都是演奏给听众的,只留下一位音乐家的作品演奏给自己听,就是舒伯特。他演奏舒伯特时,全然不管听众,也不顾及音乐原理的规则,他完全是在舒伯特的音乐里实现自己生命的超度,是一种自我凝视、自我冥想和自我倾听。古老的苏菲派诗人鲁米写道,有一百种方式下跪和亲吻大地。而舒伯特,是里赫特下跪和亲吻大地的唯一方式。所以我听里赫特演奏的D894,是被他吸进去的。我成为舒伯特的一部分,成为里赫特的一部分,同时我还保留了我自己的一部分,是三位一体的。

为什么是里赫特演奏的D894?他弹奏的舒伯特作品,最高成就非D960莫属。我选D894有更多别裁性质的考虑。从学院派的角度来说,里赫特演奏D894,把结构的精确性放弃了,把时间的无限延长放进必须被完成的刻度里,把幽幽万古放进演奏一首曲子的正常时间里。德国钢琴家肯普夫,我也非常喜欢,肯普夫演奏D894,总计二十来分钟,里赫特演奏这个曲子,有四十多分钟,尤其第一乐章,他演奏了二十六分钟,而同样的乐章,肯普夫仅用时八分多钟。

收藏的这个版本,是里赫特自己整理、编辑的。我第一次听是在一九九三年,我是那年三月去的纽约,刚好这一套篇幅庞大的CD发行,全球限量三千套,我立时买下一套。当时里赫特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就自己动手整理、编辑了这套带有告别和遗嘱性质的CD。里赫特的音乐有很多盗版,他从来都无所谓,也不加深究。里赫特到了晚期,多少大型演奏会的订单他都不理睬,大场合他不弹,他喜欢到瑞士、德国、法国的一些小城、小教堂之类的场合,为几十个人演奏,收一点点钱,甚至不收钱。他的演出是反商业的,是深处的交流,大家真正静下心来听音乐。他晚期大量弹奏巴赫和舒伯特,有时也弹贝多芬,但不多,因为贝多芬的英雄气质和戏剧性不太适合他晚期的心境。俄罗斯作曲家中,他晚年弹来合乎心境的,是斯克里亚宾和肖斯塔科维奇,我听过一次他弹奏的老肖二十四首前奏曲中的五首,真是弹得秋风萧瑟,树叶一片一片往下掉落。

D894这张CD我其实很少听,一年不会超过三次,而有的音乐我可能一天都不止听三次。但是,要让我选一张带到孤岛的CD,我会带上它,不去听它,偶尔听一下。在孤岛上,能待在一起就够了。

吕永中:汉瓦

撰文:吕永中

我的书房边柜中,藏了朋友送的汉代板瓦一枚。青灰陶土色,质地粗糙,凹面呈麻布底纹,背部较为平润。长约一尺一寸,宽端七寸二,窄端六寸。通体素面,没有任何纹饰图案。在当时可以说是最为寻常之物,细细品味,其中却蕴藏着丰富的内容。

软软薄薄的土质曲面,若是现代人用模具浇铸,怕是很费工夫。古人却有妙法:凭借一个上窄下宽的柱形木坯,木坯外壁凸起四或六等分的棱,外部用黏土围出厚约半寸的空心大筒;一筒叠一筒,垒好晾晒;略干之后,沿着内壁上的凹痕,一筒便能分成数片,入窑烘制。这样的巧思妙想之下,条件简陋也能大批量生产。而后宽窄相间,整齐地架在木构屋顶的椽子上,覆以半圆形筒瓦、瓦当。简单的瓦片就这样通过富有逻辑的组织,解决了基本的屋面下水问题。

雨水沿瓦面缓缓倾泻,挟带着浮尘瓦砾,又回归土地。瓦片表面虽不精致却能呼吸,吸收了些许水汽,日久而色变,甚至生出茸茸的青苔,也是细腻的生机。

制瓦的黏土取自土地,易于获得,制作过程又简便易行。老百姓的居室便这样修筑成型,三五成群,并渐渐扩散为粉墙黛瓦的村落。东方的气息与韵味,便隐藏在这样的细微之处……

现代与古代,High-tech与Low-tech,有时候现代高科技不易解的难题,不妨学一学古人,究一究本源,来点“奇技淫巧”吧。我时常在郊区小镇的旅舍窗边俯望那一片片鱼鳞般的瓦片屋顶,觉得又很像某些大师的“建筑表皮”作品,比如彼得· 卒姆托(Peter Zumthor)的布雷根兹美术馆。“形式”的表象与“功用、结构”的合理性,或可追求和谐圆满,如画的样貌之下亦是骨骼清奇。

正如先贤所言,“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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