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本纪》：汉高祖刘邦传奇一生

高祖本纪第八

速读

《高祖本纪》记述了汉高祖刘邦从布衣到皇帝的传奇一生。写了他由斩蛇起义、入关破秦到统一国家，建号称帝的全过程，以及他登基后，一面平定诸侯王的叛乱，巩固统一局面，一面建章立制并采用休养生息之宽松政策治理天下，迅速恢复生产、发展经济，不仅安抚了人民、凝聚了华夏各族，也打下了汉代浓厚宽广的文化基础。可以说刘邦使四分五裂的中国真正地统一起来，而且还逐渐把分崩离析的民心凝集起来。他对汉民族的统一、中国的统一强大、汉文化的保护发扬有决定性的贡献。

刘邦是《史记》中所描写的最生动、最精彩的人物，因为除了本篇还有如《项羽本纪》、《萧相国世家》、《留侯世家》、《淮阴侯列传》等二十多篇作品中描写到刘邦其人，所以《史记》中的刘邦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可信的历史人物，是司马迁的艺术天才与其“不虚美、不隐恶”的创作思想的光辉展现。作者在描绘刘邦的心机、性格上，手法极其高妙。对于刘邦取得成功的一切优胜措施，如顺应时代，安抚人心，分化敌人，团结内部，知人善任而又驾驭有方，刚柔并济，恩威兼施，善于听取意见，且能集众人之所长等，一一作了生动的描绘，说明了他的成功绝非偶然。当然对于刘邦的造言妖异，自托圣神，表面豁达而内心忌刻；尤其是他晚年的无端猜忌、残杀功臣，作者则表现了极大的厌恶。《高祖本纪》在谋篇布局上也有特色。李景星说：“《项羽本纪》每事为一段，插入合来，犹好下手；《高纪》则将诸事纷纷抖碎，整中见乱，乱中见整，绝无痕迹。”（《史记论文》）这正是司马迁的高妙之处。质朴而不尚雕琢，是《高祖本纪》的语言特色。本文节选了“约法三章”和“刘邦选相”的故事，前者表现了刘邦的顺应民心；后者表现了刘邦善于知人。

精彩选录

汉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诸侯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①，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②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己服降，又杀之，不祥。”乃以秦王属吏，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③，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召诸县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④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⑤：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⑥。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⑦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⑧。”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注释

①系颈以组：组，丝带。指用丝带系着脖子，这是古代君主向人投降时自己表示服罪请罪的样子。②轵道：亭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北。③止宫休舍：停留在宫中休息。④偶语：相聚而窃窃私语。⑤法三章耳：意思是法律只有三个条目。即下两句所说对杀人、伤人及抢劫者判罪。这是相对秦法来说比较简约的法律。章：条目。⑥案堵如故：一切照常，和原先一样。案堵，同“安堵”，安居，安定。堵：墙。⑦定约束：制定规矩、制度。约束：规约。⑧费人：让别人花费。费：花费，破费。

译文

汉元年（公元前206年）十月，沛公的军队在各路诸侯中最先到达霸上。秦王子婴驾着白车白马，用丝绳系着脖子，封好皇帝御玺和符节，在枳道旁投降。将领们有的说应该杀掉秦王。沛公说：“当初怀王派我攻关中，就是认为我能宽厚容人；再说人家已经投降了，又杀掉人家，这么做不吉利。”于是把秦王交给主管官吏，就向西进入咸阳。沛公想留在秦宫中休息，经樊哙、张良劝阻，这才下令把秦宫中的贵重宝器财物和库府都封好，然后退回来驻扎在霸上。沛公招来各县的父老和有才德、有名望的人，对他们说：“父老们苦于秦朝的苛虐法令已经很久了，批评朝政得失的要灭族，相聚谈话的要处以死刑，我和诸侯们约定，谁首先进入关中就在这里做王，所以我应当当关中王。现在我和父老们约定，法律只有三条：杀人者处死刑，伤人者和抢劫者依法治罪。其余凡是秦朝的法律全部废除。所有官吏和百姓都像往常一样，安居乐业。总之，我到这里来，就是要为父老们除害，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侵害，请不要害怕！再说，我之所以把军队撤回霸上，是想等着各路诸侯到来，共同制定一个规约。”随即派人和秦朝的官吏一起到各县镇乡村去巡视。向民众讲明情况。秦国的百姓都非常喜悦，争着送来牛羊酒食，慰劳士兵。沛公又推让不肯接受，说：“仓库里的粮食不少，并不缺乏，不想让大家破费。”人们更加高兴，唯恐沛公不在关中称王。

编者点评

“约法三章”取消了秦朝的严刑峻法，寥寥数语就解决了多年积弊，这不仅确立了具体可行的法制，又收拢了民心。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由于坚决执行“约法三章”，刘邦得到了百姓的信任、拥护和支持，遂安心生产为其提供雄厚的物质基础，积极参军为其壮大势力，使其夺得天下成为大势所趋、民心所向，最终建立了西汉王朝。另外，与民约法三章，简单明了，民众易知、易记、易行。刘邦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是与民约法三章。因为规定、法令太多了，就会变得没有意义。现在，很多企业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有的企业一个规章就几十条，很多员工觉得规章太多了，看都看不完，即使是看完了也记不住，看了等于没看，用的时候再找就行了。其实，组织管理的法则如果太多的话，员工就不容易抓住要领，不知道怎么分辨对错，因此规定的制度就变得徒劳无益。倒不如约法三章，既容易记忆、容易操作，又有很大的弹性。(www.xing528.com)

刘邦能够打败项羽，是因为刘邦和贵族出身的项羽不同，比较熟悉社会生活，了解人民心理。

——《毛泽东评点古今人物》

精彩选录

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高祖问医。医曰：“病可治。”于是高祖嫚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病，赐金五十斤罢之。己而^①吕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②死，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③，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馀，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④，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而所知也。”

注释

①已而：不久。②即：如果，一旦。③少戆：稍微有点粗疏而认死理。戆：憨厚而刚直。④少文：缺少文才。

译文

高祖讨伐黥布的时候，被飞箭射中，在回来路上生了病。病得很厉害，吕后为他请来了一位好医生。医生进宫拜见，高祖问医生病情如何。医生说：“可以治好。”于是高祖骂他说：“就凭我一个平民，手提三尺之剑，最终取得天下，这不是由于天命吗？人的命运决定于上天，纵然你是扁鹊，又有什么用处呢！”说完并不让他治病，赏给他五十斤黄金打发他走了。不久，吕后问高祖：“陛下百年之后，如果萧相国也死了，让谁来接替他做相国呢？”高祖说：“曹参可以。”吕后又问曹参以后让谁接替的事，高祖说：“王陵可以。不过他略显憨厚刚直，陈平可以帮助他。陈平智慧有余，然而难以独自担当重任。周勃深沉厚道，虽缺少文才，但是安定刘氏天下的一定是周勃，可以让他担任太尉。”吕后再问以后的事，高祖说：“再以后的事，也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约瑟·汤恩比评论说：“人类历史上最有远见、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两位政治人物，一位是开创罗马帝国的恺撒，另一位便是创建大汉文明的汉高祖刘邦。”

编者点评

此段话可以说是刘邦的遗嘱，然而正是这份政治遗嘱稳定了初汉的政权。曹参继任丞相后，极力主张清静无为不扰民的政策，遵照萧何制定好的法规治理国家，使西汉政治稳定、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日渐提高。史称“萧规曹随”。从这份遗嘱中可以看出，刘邦作为一个领导，其识人之功堪称一绝，竟然能够一一料定身后之事。其实，作为一个成功的领导，你只是手中掌握着一批人才是不行的，还要把这些人才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让他们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积极性和作用，这样你的事业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