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本纪第三》速读-《史记》一读就懂

殷本纪第三

速读

《殷本纪》在《史记》中处在《夏本纪》的后面，《周本纪》的前面，系统地记载了商朝的历史，描画了一幅商部族兴起，商王朝由建立直至灭亡的宏伟图卷。本篇与《夏本纪》一样，都因为可参考的资料缺少，因而只能略陈梗概，但是本篇所谱列的商朝历代帝王的世系是相当清晰、大体准确的。关于《殷本纪》的资料来源，太史公说成汤以前的事迹源于《颂》（诗经·商颂、周颂），成汤以后的事迹主要来源于《尚书》和《诗经》。司马迁饱含热情地赞扬了成汤、盘庚、武丁等贤君敬畏上天、修行德政、为民谋利的政治业绩；对太甲的悔过反善，对太戊的不信妖而修德，都进行了热情的表彰歌颂；此外也无情地贬抑了殷纣的刚愎自用、拒谏饰非、荒淫无度、迫害贤良、残害百姓等等。一个王朝的历史，历经十七代三十一王，而司马迁只抓住这几个典型人物，浓墨重彩，其他则一带而过，使得全篇虚实相映，引人入胜。

《殷本纪》的叙事，总体说来比较简单，但作者对商朝开国之君成汤和商朝亡国之君殷纣的描写相当清晰。作者抓住了能凸显人物个性的几个典型事例，加以叙述、描写，既体现了历史的真实，又使得人物形象丰满，栩栩如生。如：成汤祝网的故事，用成汤的语言把一位修行德政、宽厚仁爱的君主形象表现出来；对于纣的描写，几乎完全以叙述的口吻，一件一件地罗列史实，再加上有周文王、周武王的映衬，一个暴君的形象便跃然纸上，成为一个千古流传的暴君典型。本文节选了成汤祝网和殷纣荒淫的段落供读者品读。

商汤

精彩选录

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①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②，乃入吾网。”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

当是时，夏桀为虐政淫荒，而诸侯昆吾氏为乱。汤乃兴师率诸侯，伊尹从汤，汤自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汤曰：“格^③女众庶，来，女悉听朕言。匪台小子^④敢行举乱，有夏多罪，予维^⑤闻女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众，女曰：‘我君不恤我众，舍我啬事而割政^⑥。’女其曰‘有罪，其奈何’？夏王率止众力，率夺夏国。有众率怠不和^⑦，曰‘是日何时丧？予与女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理^⑧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⑨女，无有攸赦。”以告令师，作汤誓。于是汤曰“吾甚武^⑩”，号曰武王。

注释

①祝：祝祷，祷告。②用命：从命。③格：来。④匪：同“非”。台：音同“饴”，我的意思。小子：汤自称。⑤维：通“虽”。⑥割政：割，夺取。政，通“征”。一说“割”通“害”，“割政”即害民之政。⑦不和：指不与夏王合作。和：和洽。⑧理：通“赉”，赏赐。⑨帑谬：“帑”通“奴”，这里指收为奴隶。一说“帑”通“拏”，妻子儿女。“僇”通“戮”，杀戮。⑩武：勇武，能征善战。

译文

一天成汤外出游猎，看见郊野四面张着罗网，张网的人祝祷说：“愿从天上来的，从地下来的，从四方来的，都进入我的罗网！”成汤听了说：“嗳，这样就把禽兽全部打光了！”于是把罗网撤去三面，让张网的人祝祷说：“想往左边走的就往左边走，想向右边逃的就向右边逃。不听从命令的，就进我的罗网吧。”诸侯听到这件事，都说：“汤真是仁德到极点了，就连禽兽都受到了他的恩惠。”

就在这个时候，夏桀却施行暴政，荒淫无道，还有诸侯昆吾氏也起来作乱，商汤于是举兵，率领诸侯，由伊尹跟随。商汤亲自握着大斧指挥，先去讨伐昆吾，转而又去讨伐夏桀。商汤说：“来，你们众人，到这儿来，都仔细听着我的话：不是我个人敢于兴兵作乱，是因为夏桀犯下了很多的罪行。我虽然也听到你们说了一些抱怨的话，可是夏桀有罪啊，我畏惧上天，不敢不去征伐。如今夏桀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是上天命令我去惩罚他的。现在你们众人说：‘我们的国君不体恤我们，抛开我们的农事不管，却要去征伐打仗。’你们或许还会问：‘夏桀有罪，他的罪行究竟怎么样？’夏桀君臣大量兴发徭役，耗尽了夏国的民力；又重加盘剥，掠光了夏国的资财。夏国的民众都在怠工，不与他合作。他们说‘这个太阳什么时候消灭，我宁愿和你（指夏桀）一起灭亡！’夏王的德行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现在我一定要去讨伐他！希望你们和我一起来奉行上天对夏王降下的惩罚，我会重重地奖赏你们。你们不要怀疑，我绝不会说话不算数。如果你们违抗我的誓言，我就要惩罚你们，概不宽赦！”商汤把这些话告诉传令长官，写下了《汤誓》。当时商汤曾说“我很勇武”，因此号称武王。

编者点评(www.xing528.com)

历来想推翻前世暴政的后来者，都在顺应民心方面下功夫。本文的两位领导者，一位恩德惠及禽兽，一位却荒淫暴虐，民众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商汤王顺应民心讨伐夏桀，以及由此引发夏朝的灭亡，殷商的兴盛，是上古中国社会最重大的政治事件之一。这是因为商汤运用战争的暴力手段推翻夏王朝，打破了天子是不可变的定律，是中国政治史上的第一次改革。开以武力夺得天下的先例，从而使中华民族后来的历史变得多彩多姿。

198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在洛阳所辖的偃师市考古发现了商城遗址，证明商朝都城就在洛阳偃师。它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年代最早、规模较大、保存完好的商代都城遗址。

精彩选录

帝纣资辨捷疾^①，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②，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③，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乐，嬖^④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⑤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⑥于鬼神。大最^⑦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百姓怨望^⑧而诸侯有畔^⑨者，于是纣乃重刑辟，有炮烙之法。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憙^⑩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彊，辨之疾，并脯鄂侯。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西伯之臣闳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马以献纣，纣乃赦西伯。西伯出而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炮烙之刑。纣乃许之，赐弓矢斧钺，使得征伐，为西伯。而用费中为政。费中善谀，好利，殷人弗亲。纣又用恶来。恶来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

毛泽东在评价纣王时说：“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统一东南，把东夷和平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

注释

①资辨捷疾：资，资质。辨，同“辩”，有口才。捷疾，指行动迅速。②知：同“智”。距：同“拒”，拒绝。③矜人臣以能：在群臣面前夸耀自己的才干。④嬖：宠爱。⑤仞：通“牣”，满。⑥慢：傲慢，不敬。⑦冣：积聚。⑧怨望：怨恨。⑨畔：同“叛”。⑩憙：同“喜”。醢：肉酱。这里指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脯：肉干。这里也是一种酷刑，把人制成肉干。

译文

纣天资聪颖，有口才，行动迅速，接受能力很强，而且气力过人，能徒手与猛兽格斗。他的智慧足可以拒绝臣下的谏劝，他的话语足可以掩饰自己的过错。他凭着才能在大臣面前夸耀，凭着声威到处抬高自己，认为天下所有人都比不上他。他嗜好喝酒，放荡作乐，宠爱女人。他特别宠爱妲己，一切都听从妲己的。他让乐师涓为他制作新的俗乐，北里舞曲，柔弱的歌。他加重赋税，把鹿台钱库的钱堆得满满的，把钜桥粮仓的粮食装得满满的。他多方搜集狗马和新奇的玩物，填满了宫室，又扩建沙丘的园林楼台，捕捉大量的野兽飞鸟，放置在里面。他对鬼神傲慢不敬。他招来大批戏乐，聚集在沙丘，用酒当做池水，把肉悬挂起来当做树林，让男女赤身裸体，在其间追逐嬉闹，饮酒寻欢，通宵达旦。

纣如此荒淫无度，百姓们怨恨他，诸侯有的也背叛了他。于是他就加重刑罚，设置了叫做炮烙的酷刑，让人在涂满油的铜柱上爬行，下面点燃炭火，爬不动就掉在炭火里。纣任用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个美丽的女儿，献给了纣，她不喜淫荡，纣大怒，杀了她，同时把九侯剁成肉酱。鄂侯极力强谏，争辩激烈，结果鄂侯也被杀了，被制成肉干。西伯昌听说此事，暗暗叹息。崇侯虎得知，向纣去告发，纣就把西伯昌囚禁在羑里。西伯昌的僚臣闳夭等人，找来了美女奇物和好马献给纣，纣才释放了西伯昌。西伯昌从狱里出来后，向纣献出洛水以西的一片土地，请求废除炮烙的酷刑。纣答允了他，并赐给他弓箭大斧，使他能够征伐其他诸侯，这样他就成了西部地区的诸侯之长。纣任用费仲管理国家政事。费仲善于阿谀，贪图财利，殷国人因此不来亲近了。纣又任用恶来，恶来善于毁谤，喜进谗言，诸侯因此对他越发疏远了。

编者点评

商纣王是继夏桀之后中国古代历史上又一个暴君的代名词，他天资聪颖、能力过人，如果励精图治，一定能成为一个大有作为的君主，但他却仗着自己的才能与地位拒谏饰非，在品行上耽于酒色、暴敛重刑，最终导致众叛亲离，自取灭亡，这对后来的统治者有着极大的警示作用。可见，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有能力，如果品行不端、不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也不会有大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