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的社会
肯定会有人反驳,社会上1/5的孩子有异常心理,那就还有4/5的孩子是正常的;有13%的8~11岁孩子抱怨父母陪他们的时间太少,那就还有87%的孩子受到了足够的关照。按照大多数的比例,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而且一些更精确的测试也表明一切都很正常。大部分年轻人在正常的家庭长大,有着充满乐趣并鼓舞人心的生活环境,受到了理性的悉心照料,没有太胖也没有太瘦,精神和身体都很健康,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已经走上了成功发展的道路,但所有这些反驳对于社会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换个提问的方式:在能够学到知识的课程被扰乱之前,一个班中可以有多少孩子捣乱?在员工进行抗议之前,一个部门里可以有多少人旷工?在公众生活受到危害之前,可以有多少清洁工人罢工?通常很小的一部分就足以将集体的幸福大大扰乱。
人类社会和有生命的有机物一样,从来都没能完全消除“缺点”,因为“缺点”是生命的一部分,而生命是有缺憾的。很多西方人以及过分追求完美的人很可能对这种缺憾过于敏感。在其他时代和社会被人当做与某一标准无关的偏差,在西方人眼中就是严重的畸形现象。几天的抑郁情绪便被夸张地视为心理障碍,据说每年至少有32%的女士和15%的男士会“患”上这种病。
即使抛开这些过分的敏感和夸张,西方社会也普遍承认:一种内部的平衡状态还远远没有达到。2008年,有77%的欧洲人、82%的德国人声称对生活“非常满意”,或者“比较满意”。他们在标度上从“1=非常不满意”到“10=非常满意”进行选择,德国人平均达到了6.62,也就是“比较满意”。
但他们不可以满意,对自己及其已经获得的成就都不可以。他们无法停下来回头看看,哪怕让生命从自己身边流走。他们必须继续进行,因为停下就是倒退。他们要去攀登一个又一个高峰(如果有的话),直到筋疲力尽。许多人像在逃跑,实际上却在原地踏步。他们渴望休息,渴望简单的生活,并且非常愿意为此放弃一些科技文明带来的福祉,但这些在西方社会的章程里没有被预先计划出来,所以西方人要面对的只有进步的需求。(www.xing528.com)
于是西方工业国家的人们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之中,而在几十年前这对他们来说还很陌生:无论作为个体还是作为社会群体,他们都觉得沮丧。因为沮丧,他们便随手抓起兴奋剂和镇静剂,和与他们同病相怜的人一起飘飘欲仙。科学家们提出过这个问题:“这些吸毒的人难道代表了人类的未来?”但社会上更常见的问题是:“吸还是不吸?”人们还能忍受没有任何成瘾症状的现代社会吗?所有人都已经上瘾,只是一些人严重些,一些人轻些,不是吗?毒瘾不就是一种“文化特有的放荡行为”,不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疾病”吗?
这种疾病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辨别无瘾的人甚至要比辨别成瘾的人容易些。显然,公众对有毒瘾的人采用了最多的措施,因为他们总体上还是很明显的群体,但那些对尼古丁成瘾、酒精成瘾,或者嗜吃、消瘦病、享乐癖、汽车狂、工作狂和购物狂的人,就占德国总人口的9%。
然后,我们总能听到这种安慰人的话:社会上一直都有吸毒成瘾的人,一直有手指发黄的人,有离不开酒瓶的酒鬼,有使自己和别人陷入苦难的赌徒……这些人一直都存在,文学作品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物形象。但作家将这些人物刻画出来,并不是因为他们普通,而是因为他们特殊。在今天还有什么成瘾的人值得去刻画?写不停抽烟的人,还是写大街上的酒鬼?
要知道,这个社会中有1/4的17岁青少年每月至少醉酒或大醉一次。或者写那些定期购买镇静剂或兴奋剂,用于掌控自己的工作、运动和休闲的人?购物狂可能值得一写,但也得是他们在狂热中把看门人踩死的时候。除此之外呢?所有这些成瘾的人不再是边缘人群,他们作为独立谋生者、自由职业者、雇员、公务员、学生或艺术家而构成了社会,去描写他们根本不值得。西方社会也对这些人很少关注,因为他们太普通了。但这种普通的成本是极大的,其他生活方式不会有这么高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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