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世界学说提出:可以被感知、推论、直觉,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现实世界不是外在于人类意识的所谓自在世界,而是由意识人类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和创造出来的,依意识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人化世界或对象性世界,即人类的世界或人的世界;不能被感知、推论、直觉,不能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非现实世界也不是外在于人类意识的所谓自在世界,而是意识人类设定出来的意识活动用不上力的非人化世界或非对象性世界,即非人类的世界或非人的世界;非人的世界是人的世界的本来面目,这一本来面目不是实有的或现实的存在,而是非实有的或非现实的存在,即大乘佛学中观派和禅宗运用遮诠方法确证出来的“空空”、“无一物”世界。
没有意识人类,人的世界就不可能被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和创造出来,就不可能被如此这般指称和描述言说出来。在这一意义上,可以说人的世界是以意识人类或人类意识为中心和根据的。但是,作为人的世界的中心和根据的人类意识不是超拔于人的世界之上,并同时又决定人的世界如此这般存在变化的绝对主体或先验自我,而是依赖于人的世界而存在并与人的世界保持一体两面关系的形上学人类意识,即大乘佛学和禅宗设定、建构出来的“真我”、“本心”。
不存在着可以不依赖于意识人类或人类意识而自主存在、发展的所谓自在世界。
有的同事提醒笔者说:“稍有一点科学常识的意识个体都知道。早在意识人类被自然界产生出来之前,地球、太阳、银河系等天体及天体系统就自主存在着了,你怎么能够说由这些天体及天体系统构成的客观世界不能自主存在、发展呢?”笔者的想法是:①原本并不存在可以被如此这般指称和描述言说的地球等天体及天体系统。为什么呢?因为地球等天体及天体系统无论是作为客观形态的观念物还是自然物,都是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在它们被显现、设定、建构出来之前,不仅观念形态的地球等天体不存在,对于人类有意义的自然形态的地球等天体也不存在(确切地讲,是没有任何意识个体可以如此这般地指称和描述言说地球等天体及天体系统)。②由地球等天体及天体系统构成的客观世界,之所以能够被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指称和描述言说,是也只可能是在它们被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之后。有谁能在这之前指称和描述言说它们?③可以将“地球等天体及天体系统早在意识人类被自然界产生出来之前就自主存在、发展着”看成是一个科学命题及其所指称的客观历史事实。作为科学命题,它当然是依赖于意识人类的,因为它是由意识人类如此这般设定、建构出来的;作为客观历史事实同样是依赖于意识人类的,因为,如果它不被意识人类根据已有的实践认识水平如此这般地显现、设定、建构出来,谁也不可能对它进行如此这般地指称和描述言说。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笔者认为不可能存在着所谓自在性客观历史事实,所有的客观历史事实都是由意识人类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人化事实或人定事实。④同样,可以将“地球围绕着太阳旋转”看成是一个科学命题及其所指称的客观现实事实。作为科学命题,它当然是依赖于人类意识的,因为它是科学家们在严格观察实验的基础上设定、建构、创造出来的。作为客观现实事实,它也是不可能离开意识人类而自主性存在的,因为它是被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在这之前,任何意识个体都不可能如此这般地指称和描述言说它。也就是说,客观现实事实与客观历史事实一样是也只能是人化事实或人定事实。
另有些同行批评笔者说:“你把已经被意识人类认识了的人化客观世界与尚未被认识的自在客观世界搞混淆了。你说,人化客观世界是意识人类根据已有的实践认识水平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所以原本不存在人化客观世界,应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你若说尚未被意识人类认识的自在客观世界也是依赖于人类意识而存在的,这一世界原本也不存在,就是不讲道理了!”笔者的回答是:①一般意识个体理解的“尚未被意识人类认识的自在客观世界”,是特指那些尚未被感知和唯象性、实证性描述言说的未知客观世界。②意识人类之所以可以肯定地说存在着这一客观世界,是由于意识人类具有一种特殊的意识功能——推理、推测功能。借助这一功能,意识人类可以根据已知客观世界的存在发展状况合乎逻辑地推论出未知客观世界可能的存在发展状况。③意识人类在推论出未知客观世界或所谓的自在客观世界的基础上,进一步设定、建构了这一世界,这才使得关心这一世界的意识个体可以如此这般地指称和想象性描述言说它,也才使得这一世界对于意识人类具有了实际意义或现实意义。④在意识人类如此这般地推论、设定、建构出未知客观世界或自在客观世界之前,当然不存在着可以被一般意识个体指称和描述言说的所谓自在世界。在这一意义上,同样可以说:原本不存在未知客观世界或自在客观世界,这一世界是也只能是由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推论、设定、建构出来的,依意识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人化世界或人的世界。
总之,无论是已知客观世界还是未知客观世界,都是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显现(推论)、设定、建构出来并可以被如此这般指称和描述言说的人化世界或人的世界。
还有位迷恋老庄哲学的朋友问笔者:“你如何看待老庄哲学中经常出现的本原性概念‘道’?依照老庄的看法,‘道’所指称的是不可道、不可名(即不可形下学描述言说)的现实存在着的本体世界。它是否可以被看成是不依赖于人类意识而自主存在的自在世界呢?”笔者的看法是:①老庄哲学的本原性概念“道”与古今的东西方思想家提及的本原性概念一样,都是用来指称现实存在着的本体世界的。②本原性概念作为观念物肯定是由意识人类设定、建构出来的,所以它原本不存在;由这一概念指称出来的本体世界是意识人类在直觉、证悟其现实存在着的基础上如此这般设定、建构出来的,所以也可以说如此这般存在着的本体世界原本不存在。③在本体世界被设定、建构出来之后,才可以被一般意识个体直觉、指称和形上学描述言说。④因此,如果像思想家们所说的那样,本体世界是一种可以被指称、直觉和形上学描述言说的现实世界的话,它也不可能是独立于人类意识而自主存在的所谓自在世界。
笔者自己在想,可不可以将自在世界看成是意识人类的意识能力不可及或各种意识活动都用不上力的现实世界呢?思来想去,笔者认为:①不能将这一意义上的自在世界看成是现实世界。因为若将它看成是现实世界,它就应该且必须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就必然是被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这样就得将它划入已知客观世界或未知客观世界或本体世界。②若不能将它看成是现实世界,就只能将它归入非现实世界。这一意识人类动念即乖、言说不得的非现实世界是什么呢?我想就是大乘空宗和禅宗运用遮诠方法证得的“空空”、“无一物”境界,也就是龙树所说的“非有,非无,非亦有亦无,非非有非无”的所谓“最高实在”。③这一非现实世界也就是上文所说的人的世界(即现实世界)的本来面目,即非人的世界。④我们能否将这个非现实世界直接看成或说成是不依赖于人类意识而自主存在发展的自在世界呢?不能。因为非现实世界是动念即乖、着相即非的,是只可能通过遮诠方法或解构式方法确证出来的非实有或非现实存在,即非对象性存在,而自在世界是一种肯定性表述,本身就是一种相,与其对应的是也只可能是实有或现实的存在,即对象性存在。
笔者进一步在想,可不可以将非现实世界或非人的世界或“空空”、“无一物”看成是完全不依赖于或外在于意识人类的呢?似乎也不能,因为无论说它是动念即乖、开口不得的“空空”、“无一物”,还是说它是言、默不足以载的超形上学境界(傅伟勋语),还是说它是不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非人的世界,都毕竟是意识人类的一种设定。你可以说它什么都不是,但是这一“什么都不是”终究得由你才能说出来,所以笔者倾向于认为:非人的世界尽管是一种非实有或非现实的存在,但它确实是一种与人的世界不可割裂为两片的存在;作为一种非实有或非对象性存在,它同样不可能外在于意识人类或人类意识而自主存在。
综上所述,可以肯定地说,不存在着不依赖于意识人类而自主存在、发展的所谓自在世界。自在世界实际是且只能是依赖于意识人类而存在的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人化世界或人的世界。不仅如此,不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非实有的非人的世界也是依赖于意识人类而存在的。
同样,也不存在着不依赖于人的世界而自主存在、发展的人类意识。
几年前,一位善意的师长规劝笔者说:“你不要搞你的‘人类的世界’研究了,长此下去你会变成一个十足的主观唯心主义者。”笔者非常理解并感谢这位师长,但笔者必须继续“人的世界”学说的研究并深信自己不会因此而变成我国哲学教科书所刻画的那种主观唯心主义者。因为笔者自始至终坚持认为,作为人的世界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和创造者的意识人类不是与人的世界分离的先验自我或绝对主体,而是依赖于人的世界而存在发展的现实自我或相对主体。关于这一问题,笔者是这样考虑的:①人类意识,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对象性人类意识。根据是否可以被形下学描述言说,可以将其划分成形下学人类意识和形上学人类意识。前者是可以被指称和形下学描述言说的人类意识,是意识人类在反思自身意识行为的基础上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对象性形下学主观现实世界,即现象性主观存在;后者是可以被指称和形上学描述言说的人类意识,是意识人类在不断向内求索并成功实现了对形下学人类意识的突破的基础上,如此这般设定、建构出来的对象性形上学主观现实世界,即本体性主观实在。②意识人类已对形下学人类意识作了深入广泛的研究,并根据是否可以被感知及其程度,进一步将其划分为潜意识、前意识和显意识三个部分,它们分别可以被指称和想象性、唯象性、实证性描述言说。依据上文关于人的世界的定义,形下学人类意识作为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主观存在当然属于人的世界,并是人的世界最基本的组成之一。既然属于人的世界,它当然不可能独立于人的世界而自主存在、发展。③意识人类对形上学人类意识实际上也有很多研究,西方一些学者将它看成是与现实世界根本对立的先验自我或绝对主体,东方传统学者则将它视为与现实世界虽有分而实不二的“真我”或“阿赖耶识”等。无论东西方学者在指称和描述言说形上学人类意识时有多么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即它们都是在形上学人类意识被如此这般设定、建构出来之后进行的。仅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也应当属于人的世界。既然如此,它当然也不可能外在于人的世界而自主存在。④原本不存在人类意识或意识人类,有以下两层含义:一是科学含义,指意识人类是自然界长期演化的结果,原本不存在意识人类;二是人定含义,指意识人类或人类意识是意识人类根据已有的实践认识水平和人的世界存在发展状况如此这般自我显现、设定、建构出来的,在这之前不存在着对于意识人类有实际意义或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人类意识。对于前者持异议者不多;对于后者有疑问者多,持异议者少。无论是哪层含义,都表明:意识人类或人类意识不可能外在于人的世界而独存。⑤形上学人类意识不是非人类意识或非对象性人类意识。前者是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因而是对于意识人类有实际意义的实有的人类意识;后者是不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因而是对于意识人类没有实际意义的非实有的人类意识。实有的人类意识原本不存在,它依赖于自己和自己所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创造出来的人的世界而存在;非实有的人类意识,即非对象性人类意识同样原本不存在,它是意识人类为了实现究竟解脱而设定出来的依赖于自己和人的世界而存在的非实有或非现实存在,即非对象性存在。⑥非人类意识即非对象性人类意识是对象性人类意识的本来面目,它们彼此虽有分而实不二或不可以被割裂为两片。从这一意义上讲,非人类意识,即非对象性人类意识,也是不可能外在于人的世界而独存的。
综上所述,可得出以下两个基本结论:①形上学人类意识,确切说是形上学主观现实世界,是包括形下学人类意识即形下学主观现实世界在内的人的世界存在发展的根据,也是非人的世界和非人类意识存在的根据,当然也是自身存在的根据。但是,它绝对不是超拔于人的世界之上和独立于非人的世界和非人类意识,同时又决定它们如此这般存在、发展的先验自我或绝对主体,而是与它们均保持一体两面关系的现实自我和相对主体。也就是说,人的世界学说坚决反对执著于形上学人类意识,执著于人类意识。②不仅实有的对象性人类意识依赖于人的世界而存在、发展,而且,非实有的非对象性人类意识也不可能外在于人的世界而独存。(www.xing528.com)
基于以上分析,笔者认为可以将人的世界学说的上述思想或想法概括为:人类意识与人的世界不二,或不执著于人类意识的人类意识中心主义,即无执的人类意识中心主义。这一基本思想包含以下几方面内容:
①人类意识和人的世界同是一个虽有分而实不二的单元世界。
②人类意识和人的世界分别是这一单元世界的两个表现侧面。从被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创造以及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侧面看,这一单元世界即对象性的人的世界(包括了对象性的形下学人类意识在内);从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创造以及指称和描述言说的侧面看,这一单元世界即对象性的形上学人类意识或形上学主观现实世界。形上学人类意识或形上学主观现实世界及其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创造以及指称和描述言说功能,是保证人类的世界逻辑自洽的一种必要的设定。
③人类意识决定了人的世界如此这般地存在和发展,而人的世界又如此这般地表现了人类意识。在这一意义上可以说,人类意识即人的世界,人的世界即人类意识。
④人类意识和人的世界是互为其存在前提和根据的,也就是说,没有人类意识,也就不会有人的世界,没有人的世界,也就不会有人类意识。在一定意义可以说,人类意识和人的世界“同生共死”。
⑤人类意识有形下学人类意识和形上学人类意识之分。前者是指作为被显现、设定、建构者的人类意识,后者是指作为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创造者的人类意识;前者是指作为现象存在物的人类意识,后者是指作为本体存在物的人类意识;前者属于可以被指称、被想象性或唯象性或实证性描述言说的人的世界,后者属于可以被指称、被形上学描述言说的人的世界(在这一意义上,也可以说人类意识即人的世界)。前者和后者是一体两面的关系。
⑥形上学人类意识和对象性本体世界是本体世界的两个表现侧面,也就是说,本体世界既有主观性特征,又有客观性属性,因此,形上学人类意识又可称为主观性本体世界,对象性本体世界也可名为客观性本体世界(在这一意义上可以说,东西方思想家设定出来的本体论概念,实际上指称的都是同一个无组成无内容无形体无声无色无味的本体世界。也就是说,不仅即心即佛即性,而且即一即无即道即理即仁即命即大我即太极即佛性即真如即法性即上帝即理念即存在即虚无即太一即乾道即自然即物质即意志即不定形即物自体即生命冲动即绝对精神即先验主体即绝对自我即客现实在即宇宙之心即本心即真我。换句话说,既可以用主观性本体概念,也可以用客观性本体概念指称本体世界;既可以用唯心或唯物本体概念,也可以用中性本体概念指称本体世界)。
⑦无论是客观性本体世界,还是主观性本体世界都不能够被感知,被推论出来,因而都不能够被想象性或唯象性或实证性描述言说,但是它们可以被直觉、证悟,可以被指称出来,可以被形上学描述言说。因此,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主观性本体世界或形上学人类意识实际上也是对象性本体世界。
⑧形上学人类意识即阿部正雄笔下的“真我”,而非大乘空宗的“空”或禅宗的“无一物”。也就是说,形上学人类意识是可以被指称和描述言说出来的现实世界,而不是不可以被指称出来的非现实世界或非对象性世界。
⑨人类意识的本来面目即人的世界的本来面目,这一本来面目既不是形下学的人的世界或人类意识,也不是形上学的人的世界或人类意识;既不是客观本体世界,也不是主观性本体世界;既不是人的世界中的任何现实存在物,也不是人的世界外的任何现实存在物(笔者认为,人的世界外不存在任何现实存在物,更无所谓人的世界外的现实世界);而是非人的世界,非人类意识,非现实世界,非主观性本体世界,非客观性本体世界,是意识人类不能启动意识的、“什么都不是”的“空空”境界或超形上学境界或“无一物”境界。
⑩形上学人类意识和对象性本体世界是可以被指称和形上学描述言说的现实世界或人的世界,而人类意识和人的世界的本来面目是不能被指称和描述言说的非现实世界或非人的世界,是对于人类意识没有实际意义的“非有,非无,非亦有亦无,非非有非无”的“空空”境界。
⑪因此,人类意识与人的世界不二的思想既可以表示为反对执著于人类意识的人类意识中心主义,也可以表示为反对执著于人的世界的人的世界中心主义或反对执著于现实世界的现实世界中心主义。
⑫因为人的世界或现实世界是意识人类如此这般显现、设定、建构、生产和创造出来的,所以,人类意识和人的世界不二的思想可最终表示为反对执著于人类意识的人类意识中心主义,即无执的人类意识中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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