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出版了《挪威的森林》,空前畅销,结果却打乱了他本人一贯的生活方式。“无法轻易地接受自己在文坛社会或媒体中的位置或角色似的东西,这里有性格上的因素,也有基本观念的不同。而且拒绝所处场所而产生的种种摩擦有时使我焦躁,有时又使周围的人焦躁。”
什么是文坛?他这样定义:大出版社文艺杂志圈子所支撑的文艺行业。
村上出了名却不愿闪亮登场、到社会上抛头露面,所以,“这一时期混乱,焦躁,老婆坏了身体。完全鼓不起写文章的情绪,不管什么样的文章。从夏威夷回来,夏季里一直做翻译。不能写自己的文章时翻译还能做。埋头翻译别人的小说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疗愈行为。这是我做翻译的理由之一。”
翻译也是一个兴趣。他“明确地说,我喜好翻译这一行为本身,所以才这么不腻烦地没完没了地继续翻译。把它不叫兴趣那该叫什么呢……”
村上开始写小说,写的是《听听风的歌》。他起初就不认同从文学语言上把文章越复杂化、越深化越好,要写得简单,谁都不曾写过的简单。为使文章尽量地简单,开头几页他是用英语写,再译成日语。虽然从十多岁开始读英语书,菲茨杰拉德读过好几遍,上大学不久考试英译日,他不用准备,刷刷刷,就在班上考第一,不过,用英语作文毕竟是稚拙的。可是他发现,只是用基本的简单的词汇也能够写文章。小说出版后,周围好多人对他说:那就叫小说,我也能写嘛。说归说,未必能落实到行动上,事实是只有村上春树用简单的语言描写不简单的现实。若把村上小说翻译得花里胡哨,那就违背他的初衷,他的风格。(www.xing528.com)
村上写长篇小说几乎一天不休地写,绝不旁鹜随笔什么的,但翻译完全用另一个脑子,所以每天翻译一两个小时,换一换心情。虽然不是为生活,不是被委托,也不是要学习,但是从结果来说,翻译也是宝贵的学习。他曾说:“我的短篇小说老师有三位,菲茨杰拉德、卡波提、雷蒙德·卡佛。我细读这三位作家写的短篇,也热心搞翻译。”他没有文章老师,也没有写作伙伴,对于他来说,翻译是一所学习小说结构的大学校。
更有意思的,他说:“做翻译,时常自己就变成透明人似的,通过文章这一电路,产生一种好像钻进他人的心中或头脑中去的感受。或是我对于通过文章这东西和别人建立那样的关系非常有兴趣罢。”不愿走上文坛,面对媒体,而是借文章与他人沟通,单向地接受或享受,简直一宅男。
村上迻译,从不把自己的文体强加给原作。所谓意译,文字里往往混入了译者的恣意解释。他的标准,首先要译得正确,不损害正确的精度。微妙的含义难以正确地翻译,明知其不可译而硬译,不妨译成最简单的。这应该是翻译的一条原则。芥川龙之介有一句“自然美,是因为映在我临终的眼里”,简简单单,若译成“自然的美是映照在我末期的视线中的”,就显得累赘,意思也有点走样。与中文相比,日文语句似较为简单,于是翻译时添枝加叶,大肆中国化,无非暴露了译者水准之低,玩不出准确而简单的中文。
我国古人从事翻译有八备十条,其一是态度:诚心受法,志在益人。还有两条更值得我们长记取:“襟抱平恕,器量虚融,不好专执;沉于道术,淡于名利,不欲高炫。”(宋普润大师法云编《翻译名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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