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被忽视的问题点——“隅”的意义
S氏、K氏及其他诸位学者卷入的这场争论的焦点是:“千”这个字的正确读法是“千”还是“于”?
最澄的原文是写为“照千一隅”。论者拘于“千”之一字,而不见“照千一隅”一句的整体结构。因而没有注意到:写为“千”的事实与“千”意指数字的千,是不同的问题。主张“千意为于”的人,大概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是作为“意为”的意义?这样来看,“照千一隅”的问题早已经解决了。
文字的意义决定于其与前后文字的关系——这是语言学的鼻祖、瑞士人索绪尔(F.de.Saussure,1857—1913)以后发展起来的、现代“语言学领域的意义论”教给我们的法则。据此,确定一字的意义时,应该将其置于整句和全文中来考察。词也是这样,词与前后文如何联系而构成句子?其整个句子是什么“结构”?——如果不考虑这些问题,就不能正确地把握词和句的含义。
例如,即使在信中写“昨天我渡过了日本箸”(日语“箸”一词读音与“桥”相同——译者),也没有人按字面意思把“箸”理解为“筷子”,读者立刻能够明白这是“桥”的误写。因为,结合其前后的词语,几乎无意识地认定“箸”的意思是“桥”。
字(词、句)的意义可以通过其与前后字的关系确定,所以,写作“千”,不一定就是数字“千”的意思。说“千就是于”,说“不,因为写作‘千’,所以绝对是‘千’”等,这种拘泥于“千”一个字、而不去看句子的整体的人,让我想起认为“一个一个的音节都各有意义”的江户时代的一音一义说和言灵学派(认为语言中有神灵——译者)的学者。也就是说,其学术方法是近代以前的、旧式的。
依据现代学术研究,“文字的意义决定于其与前后文字的关系”。因此,“是千还是于”这个问题,也就与同句中的“隅”字发生关联。但是,奇怪的是,两位学者及其他有关学会,在持续二十多年的争论中,竟然谁也没有把紧接着这个“千”出现的“隅”字当成问题加以注意。可以说,解明“隅”字的含义,成了当时论者的一个盲点,被持旧文字观的人完全忽略了。(www.xing528.com)
关于“隅”的字义,争论者似乎都理解为同一个意思,即“角”,这从把“千一隅”解释为“千一之隅”、“千之一隅”等可以看出。
但是“隅”和“角”是含义有异、使用方法也不同的两个字。一个被环绕区域的突出部分,从外部看称为“角”,从内部看称为“隅”。关于“隅”字,可举出三个特点:其一,是汉语中“隅”的使用,可以联想到“四隅”,“四隅”是四角从内部看时的称谓。著名的例子如《论语·述而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10世纪宋代邢昺根据《论语正义》在其疏中解释说:“物有四隅,言一隅必思三隅。”第二个特点是,“隅”常常被当作方位,特别是东西南北四方来使用。第三个特点,“隅”是偏于一方,如也说成“一隅”,(或许是不自觉地)一般是相对于中央、意识到中央而使用的词语。
以上三点是“隅”的特点,是与“角”的不同之处。我们举例来说明这种不同:当赛马解说员说“各参赛马匹同时转过第二角”时,这个“角”译为日语是角而不是隅。解说员坐在赛马场赛道的外面,从外面环视全场进行播放,所以赛道的弯曲部不说隅而称角。
因而,“角”可以根据方法的不同,制作成十角、八角或更多的角,但从内部观看凹陷部分所称的“隅”,到“八隅”(全世界)、“九隅”(中国全境)就是极限了,千隅是难以想象的,“千隅”一类词首先在汉语和日语中就是不存在的。
因此,“照千一之隅”、“照千之一隅”等训读方法,根本上是不成立的。
训读为“照千一之隅”的人,还把“千”解释为“千里”之略或具有“千里”的含义的词,但我未见有把“千里”省略为“千”一字的用例,至少最澄无此省略之实例。这样,“照千一之隅”的等训读就更不能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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