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之所在
什么是“仁”?现在还以此为问题,也许被认为是可笑的,但是,我以为,许多研究者的历来解释或说明,并未抓到“仁”的语义的本质,或者根本没有发现本质。
因而,作为如此考虑的一个具体的例子,把近年来有影响的研究者对“仁”的解释引列于下。这里并非评论而仅为参考而引用,故只限于故人:
①总而言之,仁者,即人之情性之真的及合礼的流露,而即本同情心,以推己及人者也。(中略)仁以同情心为本,故爱人为仁也。(主旨——同情心是根本,所以爱人就是仁。)——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旧版第97页
②Wing-tsit Chan(陈荣捷)对“仁”的英译: humanism(普遍的爱)——《大英(大)百科全书》旧版
③(各种)德之中最根本的,是被译为人性、爱、和善等多种意思的“仁”。孔子以前,仁是特定的德,意即宽容,但孔子把仁作为全部德性所由发生的普遍的德。——Wing-tsit Chan《中国哲学》(《大英(大)百科全书》新版,12卷,第158页)
④仁的本质可说是亲爱之情。(中略)孔子所谓仁的本质是以父子之爱、兄弟之友情为根本的亲爱之情。——武内义雄《支那思想史》,第16、17页
⑤仁的内涵,一言以蔽之,尽于爱之一字。(中略)孔子的仁归结于以爱为内涵的完美人格。——小岛佑马《中国思想史》,第47页
对人类的爱。——同上,第90页
⑦所谓仁,具有连带感之意,认为天地万物莫皆为一体,此即仁。(后略)——同上,第184页
显而易见,我不能不感到,这些解释虽论及仁的“一方面”,却没有触及仁的“本质”,或者与其说是翻译,不如说是“变换语言的说法”。
因为在这些解释中,(我所认为的)揭示仁的本质的语句,一处也没有。我以为,在此意义上可以说,即使在研究者中间,仁的本质尚未形成共通的常识。什么是“仁”?这是一个既老且新的问题,也是本文发表的原因。(www.xing528.com)
但是,欲言本质者,必须先说明何谓“本质”?所谓“本质”,就是使思想和事物之形成的不可缺少的要素,换言之,即如果缺少了它,思想或事物就会失去其功能和价值的重要的因素。
那么,要看清其“本质”,应该如何做呢?这是个问题,即方法论。方法论有好几种,对认识“本质”有效的方法,在这里就是“比较”。[1]
因此,我拿来与“仁”接近的概念,试将其与仁作一比较。与仁接近的概念是什么呢?谁都会想到的就是“爱”,其根据是下面一段有名的文字: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论语·颜渊第十二》
不过,关于仁,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的解释并非完全相同(《论语·子路第十三》等的例子),但是,当被问及“何为仁”时,孔子确实做出了“爱人”的回答。
这段话认为:“仁”是对人的爱的情感,以此段文字为证据,进而认为“仁”就是对人类的爱,这种解释颇为流行。但读一读《论语》就会明白,孔子是把汉族和夷狄明确区别开的,这样,孔子既没有讲过普遍的人类之爱,也没有支持他有此主张的文献上的明证。考察当时的历史状况,这实属自然。拿人类之爱的思想期待孔子,可说是错误的推测。尽管如此,以“仁”为人类之爱的放大诠释,出乎意料地还具有相当的势力。
一方面,仅仅从人类之爱来把握。另一方面,也有解释为基于“仁是在家庭内部血缘关系中产生的亲爱之情”的德目。也可以说,这是由父母兄弟等近亲之间的爱渐次扩充遍及天下的德目。有一种解释说,仁“是必须和人类之爱区分开的”,但认为“勉强言之则近于爱”。
但是,家庭内的爱也好,勉强言之则近于仁也好,无论哪种观点,都与“仁者爱人”之说无大异。
把仁转换为日本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无任何解释的、用一个词翻译为日语,会是什么呢?翻译为“亲爱之情”可以吗?翻译为“人类之爱”可以吗?使人不能不迷惑。当然不能说是“综合两方面的爱”,表达那种意义上的爱的汉字首先就不存在。
于是,这里成为问题的,就是“爱”这个汉字。汉字的“爱”是什么意思呢?“爱人”语境中的“人”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可以说完全没有被讨论过。
因而,我在此要作为问题的是,第一,“爱人”语境中的汉语的“爱”是什么?第二,这一语境下的“人”是什么?由于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地被忽视了,所以本文要从对这两个问题的探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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