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的兴起
正是在种种传统信仰、巫术迷信和外来宗教,以及各式各样充斥着繁文缛节的崇拜活动的混杂包围中,基督教圣经中的那些简明信念传播开来。基督教何以如此渐渐发展壮大?耶稣基督的福音如何赢得大众的欢迎并被他们信奉为新生的指南?对此主题的探讨,已成就卷帙浩繁之作。
基督教大约产生于公元1世纪中叶,最早出现在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巴勒斯坦地区犹太下层群众中间,不久便传遍整个罗马帝国。基督教是犹太民族反抗罗马统治的群众运动的产物,也是与犹太民族的历史密切相关。古代居住在巴勒斯坦的以色列犹太人,在公元前63年被罗马征服,虽然屡次反抗,但均遭到镇压、屠戮或流放,深受国破家亡之痛。在苦难重重和复国无望的境遇下,在下层民众中间便产生了一些秘密教派,帮助苦难中的犹太人在精神上寻求一丝慰藉。原始的基督教就是从这些秘密教派中逐渐形成的。
随着罗马帝国残暴统治的日益加剧和人民生活的痛苦,罗马人旧有的宗教信仰渐渐发生危机,传统的生活方式正在迅速地失去其感染力与勃勃生机,那最后一波儿堕落沉沦而不能自拔的感觉也开始令人生厌,恰逢此时,基督教以一种崭新的理念赢取了稳步成长的力量,即教导人们要仁慈、宽容、博爱,对他人——哪怕是自己的敌人都付之以友善;要蔑视凡间的苦难经历和世俗享乐;要严谨、坚忍、自律;要关爱被压迫者、被歧视者和社会底层的民众;要坚信人的原罪与经由救赎而重获新生的必要;不要再搞偶像崇拜,对于那些东拼西凑起来的罗马男女诸神,及其以他们的名义而雕凿的塑像、建造的庙宇、举办的节庆和设立的礼俗,都应统统抛弃,取而代之的则应是对宇宙间唯一的真神、人类的救世主——上帝的信仰。如果确有其事,那么我们会发现,在伊西斯崇拜所提倡的禁欲观念里,在密特拉崇拜所推崇的友善与兄弟之爱的观念里,以及上述两种崇拜活动皆信奉的死后复生与对于宇宙中那种超凡伟力之顶礼至爱的信仰中,都可以找到蕴含于上述某些基督教信条中的思想。东方宗教思想的先行广布,为基督教的顺利传播开通了迅捷的通道。
基督徒已经被看作是罗马社会生活中的一支新生力量。随之而来的,便是基督教信仰对于当时所有其他宗教信条、礼俗和观念的冲击,人们难免会认为,或者说是误以为,基督教成为了所有宗教信仰和文化体系之敌。小普林尼,一个典型的安守本分、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罗马公仆,在身为驻比提尼亚的罗马总督时,向他的主子——图拉真皇帝报告了他的困惑。这位总督大人曾拷问两名女奴,“让她们道出基督教的真理”,但是他从中得知的一切,“都表明这一迷信巫术的荒谬和偏激”。“对于基督教,不计其数的人——无论出身高低、年纪大小、性别如何,皆趋之若鹜,此种邪道的蛊惑和魔力,已不仅局限于城市,而且还广布于乡野村镇。”对于小普林尼的报告,图拉真一方面奉劝他不要在本职之外心有旁骛地留意基督教的动向,同时也不得不命令,对于被捕之基督徒,如不悔改便严加惩处。(www.xing528.com)
就是因为原始的基督教具有反对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的斗争精神,宣扬平等和阶级对立的思想,认为穷人上天堂之路畅通无阻,而富人根本无法上天堂,基督教不信奉罗马的神灵,不朝拜皇帝,拒不服兵役,因此这种激进的反叛思想遭到了罗马统治者的强烈反对和镇压,教徒也遭受了多次迫害。据罗马史学家塔西佗记载,尼禄皇帝把公元64年那场大火归罪于基督徒,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杀害,许多信徒殉教献身。此后,罗马统治集团继续对基督教实行镇压,没收教徒的财产,禁止教徒集会礼拜,迫害传教者,等等。但政治迫害并未打垮众多的教徒,基督教因其内在魅力和客观因素逐渐在罗马社会各个阶层普遍传播。
然而,原始的基督教虽然具有下层平民的反抗战斗精神,但它与生俱来的宗教性质就决定了它具有虚幻、空想、消极和自我麻醉的特征。在之后的流传过程中,基督教的教义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慢慢地,原始基督教那种反对阶级压迫、争取民族独立的战斗思想渐渐消退,而宣扬逆来顺受、爱仇如己、寄托来世的思想渐渐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宣扬君权神授,美化皇权,承认现存制度和秩序的合理性,提倡服从统治者,甘当顺民。尤其是公元2—3世纪时基督教会中的一些神学家和护教学者们,竭力宣传罗马帝国和基督教利益的一致性,表白愿为帝国效劳。罗马的统治者何等精明,他们也渐渐深入地了解基督教,开始认识到任何以强力消灭基督教的企图都是不现实的,而且任何一个想要有效地控制帝国的君主,都必须首先维持和基督教会的和平。于是,罗马帝国后期的统治者们对基督教由采取强力迫害改为宽容的政策,试图把基督教变为统治阶级统治人民的思想工具。
帝国末期的君士坦丁大帝就是这样一个擅于利用宗教加强专制统治的皇帝,他依靠基督教会和蛮族的军队,打败了竞争者,取得了帝国西部的统治权之后,进一步利用基督教作为帝国的精神支柱和思想统治工具。公元313年,君士坦丁大帝和当时统治帝国西部的李基尼乌斯联合发布了著名的《米兰敕令》,正式承认基督教在罗马帝国中的合法地位,并归还从前没收的基督教堂和财产。《米兰敕令》标志着基督教开始与罗马帝国政权合流,为奴隶主统治阶级服务。从此,罗马统治者开始大力扶植基督教,并逐步使其变成了罗马帝国的官方宗教。325年君士坦丁大帝亲自召开约有300名主教参加的尼西亚公会议,并强行为基督教制定了统一的信条和教会法规,从使它完全被置于帝国政权的控制之下。341年和346年罗马帝国皇帝又先后发布敕令禁止一切异教崇拜和祭祀,并关闭所有异教神庙。狄奥多西一世又于380年和381年连续颁布法令禁止除正统基督教会以外的任何异端教派活动,并焚毁所有异教作者反对基督教的作品。392年狄奥多西一世再次公布法律禁止在任何场所向异教神献祭,同时规定基督教为唯一合法的宗教,这一年一般被看作是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的开始。
然而,异教传统以及密特拉崇拜中的那些大众信仰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致很难在民间完全根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信仰崇拜活动依旧延续着生命,尽管其活动形式是秘密的。另外,尽管基督教被确认为国教,纪念异教诸神的节庆也随之被取消,但罗马人仍坚守着某些习俗,比如说,角斗表演的传统就很难被割舍。哲学家们和基督教会的神甫们都曾斥责过角斗活动,但这些活动太受欢迎了,所以他们的言论收效甚微。一直到了公元5世纪初,当蛮族人穿越罗马帝国防线之时,霍诺里乌斯皇帝才下令禁止角斗表演。无休止的恐怖厮打和残忍屠杀终于结束了,尽管蛮族人自己也很快喜欢上了这种活动并建议恢复旧制,但是,他们再也不会作为任人宰割的战俘、奴隶、被监禁者和角斗士来用于罗马人节日庆祝的牺牲品,现在,他们是入侵者、杀人的魔王、抢劫者和破坏者,他们排山倒海般地闯入意大利,蜂拥而过罗马人新建的防御工事,只留下一片焦土和残垣断壁,由此,罗马帝国慢慢地陷入无助的沉沦与衰亡境地。千年来,一直作为罗马人至高崇拜圣所的朱庇特大神庙,在经历了漫长坎坷的命运沉浮之后,终于寿终正寝,它那位于卡匹托尔山上的遗址被渐渐尘封,人们已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去处。朱庇特大神庙的命运可以昭示罗马的陷落和灭亡。罗马著名将领西庇阿当年的预言终成了现实。公元前146年,他眼含热泪,凝望着大火吞噬那伟大的迦太基——他曾亲自命令征服和焚毁的腓尼基人的都城。当时站在他旁边的罗马史学家波里比阿曾这样记载:“西庇阿在想,在迦太基灭亡之前,特洛伊——一个多么强大的城邦也曾遭此劫运,还有,那曾经强悍无敌的亚述帝国、米底亚帝国、波斯帝国以及那不久前还如此辉煌的马其顿帝国,都陷落了。或许是出于不经意,或者是饶有所指,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中的词句飘然从他口中溢出:“‘那一天终将到来,届时,神圣的特洛伊将被扫灭,连同普里阿莫斯——特洛伊军队的王者,以及他那手握枪矛的兵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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