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成就与挑战：未来二十年的大趋势

最近，我搬离住了多年的公寓，回到祖父母的老宅居住。我把祖父的两句诗“横扫千军无斧钺，俯冲万壑有波澜”抄录成一副对联，贴在了门上。然后，我就过起了养鱼种花、读书写字的闲散生活。我不知道这是对繁荣得几乎嚣张的社会的逃避，还是对潜在的金融风险的对冲，抑或是我人到中年，激素和野心同时消退以后的正常生理反应，总之，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我接到了暖之的电话，说他的新作已经完成，嘱我为之序。

我是一天晚上应酬完之后，回家看到他的电子邮件的，匆匆浏览书稿，不知不觉已是子夜，妻儿都早已熟睡。我明早还要送孩子上学，此刻却丝毫没有睡意。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我心里反复体会着这本书中沉甸甸的主题和这些年来我与暖之交往的点滴往事。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多明白一些大道理、多了解一下国家和世界的发展状况并不能直接有效地改善个人境遇。我们每日忙忙碌碌，无非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无非就是为了早日还清房贷。虽然我们都知道很难改变现状，但我们未必都有勇气去回望逝去的青春，未必有动力去勾画未来的蓝图；我们未必希望更清醒地活着，未必会主动去承担属于自己的一份社会责任。我们执着于把自己从按揭贷款中尽早解放出来的念头，漫长的还款期就像是魔咒一样困扰着许许多多的中国人。

暖之的这本书就是为千千万万这样生活着的普通人写的。从《中国怎么办——当次贷危机改变世界》《时寒冰说：经济大棋局，我们怎么办》《时寒冰说：欧债真相警示中国》到今天的《时寒冰说：未来二十年，经济大趋势》（包括“现实篇”和“未来篇”），暖之每一部呕心沥血的作品都是在我们沉睡时唤醒我们，在我们沮丧时激励我们，在我们迷茫时鞭策我们继续前行。他大声地呼喊着，想要告诉每一个疲惫前行却不知身往何处的人——“前方逆风”！

我不知道每一本著作出版的背后，他皱着眉头，在冥思苦想间驱赶了多少个黑夜，在极尽仔细地查阅中翻破了多少本图书，在俯身案头笔耕不辍中错过了多少次花开花落。最终，暖之把这些心血凝成的真知灼见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大家。而这一次，暖之这部百万字的巨著是他耗费健康写成的。

我感到这本书是一部世界经济现代史片段，但这本历史又不单单是事件的列举与记载。本书在记叙事实的同时贯穿着作者对国家民族的感情。即使是对近几年一些主要国家经济状况的表述，但依然有历史长河般的沧桑与厚重。“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有些历史虽未经历，谈古却避免不了论今，读来仍不免唏嘘感叹；另有些事曾经历其中，尝尽酸甜滋味但又无力改变。这本书点燃了我内心的家国情怀，我念着祖父的两句诗“世界须有新秩序，中华应许献良方”，实在无法把繁荣、腐败、停滞和迷茫“尽付笑谈中”。我像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子，感觉重任在肩，却又无从下手，这就是我面对的现实世界。

这本书又是一本极具参考价值的学术著作，这里有世界重要经济体近几年来的多项翔实的经济数据。虽然篇幅巨大，但都是结合数据说话，内容客观，有理有据，并非泛泛而谈，让广大读者感受到作者的严谨而又流畅。维特根斯坦曾说，“一部好的哲学著作应该像诗歌”，《史记》也被称为“无韵之离骚”。从这个角度来讲，本书就是一部长篇抒情诗歌。在这首长诗里，借助众多载体，作者抒发着他对养育自己的国家的热爱，以及对当今社会底层民众的深深关心——如10年前我们初见时的模样。那时候，中国刚刚加入世贸组织，我们都热烈地期望全面市场化改革会开启国家民族命运的新篇章，更重要的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10年过去了，如今中国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成就，同时又面临着一系列重大而又深刻的问题：外部摩擦与日俱增，新的经济增长点尚未建立，经济体制全面改革仍有待启动。以房地产投资和信贷扩张为主的经济增长模式分明是不可持续的，但同时又要“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究竟要做什么，究竟怎么做？我没有答案，我建议大家去读一下暖之的这部新著，也许对你思考这些问题会有所启发。

读完他的著作，我心里有一种迫切、一种唏嘘、一种无奈、一种悲愤、一种惋惜。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推开窗户，对着黎明前浓郁的黑暗，大声喝道：“暖之，你何苦生在这个时代！”我想起很早以前读过的一个记述十字军东征战士的长诗《故乡的山楂树》，依稀记得那首诗歌讲述了那名战士年轻时为了心中单纯的信仰，自愿响应教皇的神圣教旨参加了十字军东征，同去的许多伙伴都倒在了征途上，他却一路打到耶路撒冷，在圣城折下一个山楂树的树枝，孤独地回到了故乡。自种下这棵山楂树几十年后，他也老了。

我继续想象着这样一番场景：他一直在贫苦困顿中抗争着，家乡的亲人渐渐地贫病老去，他不再保有凯旋的光荣，而是要面对荒芜的土地、丛生的杂草以及失去亲人的悲痛。渐渐地，他也老了，而此时传来了新教皇再次东征的神圣教旨，他什么也不说，静静地坐在山楂树下。也许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东征圣战并非如当初宣扬的那般神圣与光荣，既不能把神的光辉洒满黑暗的角落，也不能改善欧洲各国人民的生活。它实质上就是一场宗教战争，背后的动机其实是欧洲内部教会和世俗势力的利益争夺。这个故事让我想到，我们奋斗的目的，应该是让人的物质生活更加舒适，让人的精神生活更加丰富。偏离了人的发展，背离了人的天性，无论什么崇高的目标和伟大的规划都是注定要失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一个坚持“让人更幸福”的社会原则，比预测未来趋势并找到最佳发展路径更深刻也更彻底，我们不能脱离人的发展去谈经济发展，不能忽视人的进步去谈国家进步。(www.xing528.com)

任何社会的良性发展，都不能脱离“人”与“仁”：所谓“人”，就是这个社会中的成员要争取和捍卫自己的利益，谋求更好的生活和人的发展；所谓“仁”，就是不要施行酷政苛政，不能牺牲大多数社会成员的利益来满足一小部分人的舒适，要让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能感受到温暖，都能感受到公平和正义。放在今天的社会来说，如果开名车、住别墅的人瞧不起那些每天一大早灰头土脸挤公交车、住公租房的人，就会破坏社会稳定的基石。

爱德华•威尔逊的《昆虫社会》一书解释了为什么在蚂蚁社会中会分化出兵蚁和工蚁，那些兵蚁时刻准备牺牲自己去保卫蚁巢。人类社会早期，部落里面也会进化出巫师和战士，他们放弃了自己繁衍后代的机会而全力维护部落的整体利益，这种牺牲的本能是为了让这个种族的基因在危机时刻可以延续下去。无论是蚂蚁、蜜蜂，还是原始部落，个体之间几乎是平等的。我在想，是否只有在一个贫富差距很小的社会里面才会进化出“雷锋”那样的道德模范呢？中国古语说，“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说的是否就是这样的社会呢？

暖之是在这个特定环境下进化出来的一个特殊的人，如果一个国家贫富差距扩大，经济繁荣而技术落后，经济运行效率下降而信贷杠杆上升，腐败扩散而改革停滞，就一定会产生类似暖之那样的人。他们愿意牺牲自己，他们愿意忍受冷落，他们愿意承担嘲讽，因为他们不愿意看到国家民族的命运走入歧途。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掩卷而卧，暖之胸怀之广阔、情意之深切仍然令我久久不能入眠。此时此刻，正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时期，特别需要有利于发展的国际、国内环境。“可怜四海疮痍甚，抚髀应思颇牧功”，我不敢说暖之就是我们时代的廉颇、李牧，但我敢说他内心一定有效法前贤、捐躯报国的志向。和这番爱国热情相比，我们观点的对错和个人的进退都不那么重要了。我真心希望高参智囊们能从国家民族的利益出发，放下身段虚心求教于暖之，也不枉他的一腔热血与一片丹心。

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后，改革开放重新扬帆起航，一个“逐日冰消鱼弄水，追风笔指雁浮云”的伟大时代到来了。我真心希望我们国家能够不畏艰难，砥砺前行，继续推进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尽早实现广大人民的中国梦。正如暖之在书中所说，我们是一个立志实现伟大复兴的民族，我们能够站立起来以高贵的姿态，优雅而勇敢地傲视一切困难和挑战，并以充满温情的悲悯之心对同胞奉献关心和仁爱。一个有爱、有包容心、有尊严的群体，才能汇集、积聚力量，洗刷掉我们这个苦难民族一百多年屈辱历史中的斑斑血泪，迎来伟大复兴的梦想，并迎来荣耀、辉煌和尊重。

周洛华

当代著名金融学家、美国达特茅斯大学塔克商学院金融学博士后研究员

注：文中提及的祖父是中国著名历史学家周谷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