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用这些单位描写一种语言,好处究竟在哪儿呢?难道细致地记录下一切可以观察到的差别,并以之为根据作出纯粹语音学的描写不也是同样地好甚至更加准确吗?
正如§2.15所指出的,所谓语音记录的准确性,多半儿是幻想。语音记录接近原始语音事实的程度总是必须依靠记录者的训练这件带有偶然性的事。我们决不敢相信他的训练准会使他意识到哪些在某种语言中恰恰是重要的差别,因此也就不敢保证在他听他的发音合作人时会注意到这些差别。要是他果真忽视了其中的任何一个差别,那么只有把他所观察到的语音差别跟意义上的差别作了仔细的对比之后,他才会发现这种疏忽。
不过即使承认他并没有犯这些忽略的过失,甚至承认他的记录除了赶不上机械录音之外,的确尽可能忠实地反映了实际发音的每一个细节,一种语言的纯粹语音描写仍然不如音位描写。语音描写过分简单,可能犯错误也可能不犯错误,但是描写得太详细了,肯定会犯错误。因为这种语音描写不但不能给我们提供这种语言的清楚的面貌,反而以偶然和无关的烦琐细节,使词汇复杂化,使语法不清楚。这些细节,除了说明记录者的耳朵灵敏,本身毫无意义。例如,这种描写告诉我们geese“鹅,复数”,goose“鹅,单数”和base“基础”这三个词以三个不同的辅音开头;虽然add“增加”跟adding“增加,现在分词”的[d]是一样的,但是telling“告诉,现在分词”的[l]跟tell“告诉”的[lu]是不同的;sit“坐下”和sing“唱歌”以不同的方式形成它们的过去时,因为sat“坐下,过去时”是口腔元音而sang“唱歌,过去时”有时是鼻化元音。总之,纯粹语音学的描写不可能把词汇和语法的真正有意义的特征跟说话时总少不了的偶然的和个人的特征区别开;作为一种科学的方法,它的结果差不多就好像一个生物学家由于有一只猫尾巴上的毛比另外一只多就把这两只猫归入不同的类一样。只有去发现任何话语的有意义的特征,也就是从一大堆不相干的变体中找出它们的常数,我们才能奠定语言研究的基础。语言学家的工作(参看§1.4),就是把言语事实加以归类,并且概括大量客观上不同但在社会上相等的语言事实作出总的说明,以展示这种语言的系统。语音学家不把他的材料作音位的分析,就不仅不是语言学家,而且也否定了语言科学本身的目的。(www.xing528.com)
可见,我们之所以要音位的描写而不要纯粹语音的描写,完全是为了实用的目的。由于把发音里的无数细节组织成了少数区别性的单位,学习者不只简化了学习的过程,而且比起用其他任何方法来,他的确能够在同样的时间里更实在地掌握这种语言。这种说法不只停留在理论上,而是所有曾经在外语学习中使用过音位学方法的学习者的经验所证明了的。
以上的话,还没有谈到音位描写所具有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它反映了说本民族语言的人对自己语言的感觉,即“语感”。据说一般说英语的人“感觉”pin的[p`]和upper的[P=]是一样的,这两个音都跟bin“大箱”的[b]不同;他“感觉”或者“认为”在little“少”里的两个[l]是“同一个音”。这可能对也可能不对;如果是对的话,那倒是一桩很有趣的事。可是这决不能作为语言学家分类的标准,甚至不能作为他已经作出正确分类的证明。说本民族语言的人对语音或者对其他任何语言事实的感觉都不是使用语言科学技术的调查所能达到的,语言学家求助于语感,哪怕只有一点,都是回避自己应有的作用。语言学家只管言语的事实。与之相关的心理方面无疑是重要的;但是语言学家从语言学的角度却没有任何方法来分析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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