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字笠翁,本为浙江兰溪人,后移家杭州,故又称钱塘人。生于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约卒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共活了六十多岁。他“本宦家书史,幼时聪慧,能撰歌词小说”(《曲海总目提要》卷二十一)。又“擅诗古文词”,“率意构思,不必尽准于古”(《兰溪县志》卷五),可见他在诗文方面也主张创新。他曾补博士弟子员,未中过举,好像也未做过什么官,一生过着游荡江湖的生涯。尝买姬妾,教习戏文,随处扮演,以为生活之资,名声是不大好听的。他的著作有《一家言》十六卷(包括《闲情偶寄》六卷),又有小说《十二楼》、《无声戏》等。他的剧作各种曲目记载不同,高奕《新传奇品》著录有《奈何天》、《比目鱼》、《蜃中楼》、《风筝误》、《慎鸾交》、《凰求凤》、《巧团圆》、《玉搔头》、《怜香伴》九种。黄文旸《曲海总目》多《意中缘》一种,共十种。后来由芥子园合刻,称《笠翁十种曲》,比较流行,也最可靠。后来《曲海总目》还记载着五种,即《偷甲记》、《四元记》、《双锤记》、《鱼篮记》、《万全记》,真伪待考,又极罕见,因此,这里论述者仅限于前十种。
在李渔的剧作中,《比目鱼》是思想内容比较丰富的一本,描写一个知识阶层人物谭楚玉与戏曲演员刘藐姑的恋爱故事。谭楚玉为了接近刘藐姑,情愿抛弃儒业去做优伶,和刘藐姑演生旦戏。刘藐姑也热爱谭楚玉,结成生死之交。作者成功地创造了刘藐姑这个人物,她虽生于梨园之中,却不愿做卖笑生涯。她的生活目的与其生母刘绛仙不同:刘绛仙认为人生不过是逢场作戏,一切都为了金钱;她的态度却极严肃认真,认为做人要真诚,不要使心术、逞姿色,以骗取钱财,希望找一个理想的伴侣,做个会女工针黹的普通妇女。但是,刘藐姑所处的社会地位却不允她如此。她的痛苦、悲剧也就出在这里。不久,地主钱万贯便倚仗财势要娶她做妾,她母亲贪图钱财,也迫使她嫁给钱万贯,而藐姑却始终不屈。“挥金”“利逼”“偕亡”诸出就集中地表现她们的冲突,这是全剧的高潮。刘绛仙逼藐姑嫁钱万贯,藐姑说已许婚谭楚玉,并指“那些看戏的”为证人,表示“不敢把戏场上的婚姻当做假事,这个丈夫是一定要嫁的”,她表现出一种顽强的反抗精神。但是,藐姑也认识到自己力量的孤弱,终难逃出魔掌,她宁愿葬身鱼腹,也不愿被人污辱。在一次江边演戏,她演《荆钗记》中钱玉莲“抱石投江”一出时,便以钱玉莲的遭遇痛苦自比:
〔梧叶儿〕遭折挫、受禁持,不由人不泪垂。无由洗恨无由远耻,事到临危,拼死在黄泉作怨鬼。
〔五更转〕心痛苦,难分诉,我那夫呀,一从往帝都,终朝望你谐夫妇,谁想今朝拆散中途。我母亲信谗言,将奴误,娘呵,你一心贪恋贪恋他豪富,把礼义纲常全然不顾。
接着是指桑骂槐地把钱万贯咒骂了一顿,以泄胸中之愤,最后投江而死。谭楚玉也投江以殉。藐姑性格的刚烈勇敢在这里表现得更突出饱满,她以死宣判了封建社会的罪恶。这是这本戏思想意义最深刻的地方。自此以后,从“神护”到结束的后半部便趋向尾声。剧中写他们为平浪侯所救,变成比目鱼,为隐者的鱼网打出,又恢复人形。后经隐者和平浪侯的帮助,二人得以团圆,以此寄托人民的愿望。
另外一本思想内容比较好的戏是《蜃中楼》。它是根据《柳毅传书》和《张生煮海》两个故事融合而成的。写柳毅、张羽和龙女舜华、琼莲的曲折姻缘。舜华、琼莲与柳毅、张羽私订婚约,龙王大怒,从中百般阻挠和迫害,造成他们极大的痛苦。作者是依照现实生活中封建家长式的人物创造龙王的。他凶恶、残暴、冷酷和无情。舜华、琼莲是两个有反抗性的人物,她们对家长的迫害坚强不屈,舜华为了忠实于柳毅,在她被逼嫁给另一龙子时,宁肯“降志辱身,甘为奴婢”,也不愿和那个龙子同居。最后她们在东华上仙的帮助下成为美满夫妻。
而《意中缘》则是一篇富有喜剧性的作品,写杭州女子杨云友想嫁给画家董其昌,不料被一个荒淫和尚冒名骗去,经历无数艰难才得回来。之后,她就再不敢轻信媒人了,当真正董其昌的媒人到来时,她竟加以拒绝。她要亲自择婿,但选择的却是女扮男装的林天素。林则正是为了给董其昌做媒的。这本戏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描写了杨云友这个要按照自己的愿望选择伴侣的妇女形象。情节曲折离奇,引人入胜。
其他剧作大都现实意义不强,如《奈何天》写阙里侯富而貌丑,以欺骗的方法娶得三个妻子,但都因为他貌丑而不和他同居。后来阙里侯被封为尚义君,经天帝改变了他的形骸,才与三个妻子和好。作者明显地在宣传红颜必然薄命的错误思想。《风筝误》写韩世勋因为拾得一个风筝,题和诗,而与詹淑娟结成婚姻的故事。《怜香伴》写石坚的妻子崔云笺和曹家的女子曹语花相慕怜,各赋诗相约来生结成夫妻,最后语花亦嫁石坚。又如《凰求凤》、《慎鸾交》、《巧团圆》、《玉搔头》,或写女子追求男子,或写男女悲欢离合的奇遇,没有什么意义。(www.xing528.com)
前人对李渔的剧作评价很高,但是,以我们今天的标准看,他的好作品并不多,而且即便是好作品也优缺点互见。他的创作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现实,而且是通过描写男女婚姻关系得到了反映。其中往往以封建伦理观念分析观察社会,对所描写的妇女都渲染着不同程度的节烈观念,甚至像刘藐姑这样有反抗性的人物也不能免。
李渔主张剧作要脱窠臼,出新意,反对拼凑因袭,所谓“文章变,耳目新,要窃附雅人高韵,怕的是抄袭从来旧套文”(《比目鱼》中之“村卺”一出)。他的创作实践也体现了这种精神,令人有脱俗新奇之感。但是,往往因为“考古商今,到处搜奇迹”(《比目鱼》),就显得有些标新立异,缺乏深厚的生活内容,又不免流入才子佳人的俗套。
李渔的剧作都是喜剧,具有讥讽诙谐的风趣,常常通过诙谐讥讽的口吻抨击当时的社会。如《蜃中楼》之“结蜃”一出,鱼鳖虾蟹奉命结蜃楼,大家都不愿出力。鳖缩回了头,听说蜃楼结成之后,又伸了出来。大家质问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它回答说:
列位不要见笑,出征的时节,缩进头去;报功的时节,伸出头来:是我们做将军的常事,不足为奇。
但是,这种讽谐的风趣,有时又落入低级、庸俗,秽言亵语几乎每一本戏中都有。喜剧的意义因之大为减色。
但是,李渔的剧作确实有其独具的特点,他的剧作大都针线细密,结构紧严,几条线索穿插在一起,互相勾连,又各自发展,有条不紊,波澜起伏,有开有煞,毫无破绽。在语言方面,特别注意口语的运用,不但曲文平易浅显,宾白也极简明洗练,有时用长篇的宾白表现人物,口吻逼真。吴梅说他“科白排场之工,为当世词人所共认”(《顾曲麈谈》下)是有根据的。
李渔虽然在戏曲创作上成就不高,但在舞台表演上和戏曲理论上却有一些贡献。他在《闲情偶寄》中的《词曲部》和《演习部》对中国戏曲作了系统的理论研究,其中许多好的见解,我们今天仍然可以作为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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