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社区也是非正式社会控制的一个强有力机构。在城市社会中,街道办事处和居民委员会构成的街居体系像单位一样对其成员进行着政治控制。如在“文革”时期,不要说带一个异性来家里发生性关系,谁家有个亲戚来串门借宿一夜,都要报告居委会。抓逃犯在当时是件极容易的事,居委会掌握着辖区内每一户人家的具体情况,来一个陌生人就会被盯上。民间一直有“小脚侦缉队”的比喻,便是对居委会大妈们关注私人生活的雪亮眼睛的讽刺。在那样一个历史时期,社区与居民构成了一种交换关系,居民以自己的“奉公守法”换来社区对他私生活的貌似的“不介入”,如果他略有越轨,社区便要加以干预,居委会的大妈们会带着派出所的民警登堂入室。
但在今天,这样的交换关系不存在了,社区不再担负管理区内居民私人生活的责任,而社区居民也没有必要通过控制自己的性行为来获得社区的不加干预。按照交换理论的说法,之所以会存在社会控制,因为受控制者从控制中获利,遵守和服从社会控制对受控制者有利。如果与个人利益相左,社会控制就会受阻。如果说传统的住宅小区还有一个熟人太多的“面子”问题,那么在新兴的商业住宅小区,居民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特别是年轻人之间更不会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社区管理者只关心物业费收齐与否,对私人生活的控制自然彻底崩溃了。
我们在这里谈的居住社区,也将偶然寄居的宾馆包括进来。因为,宾馆对住宿者的控制同样曾经是十分严格的。但是,今天市场机制同样控制了宾馆社区。
本章我们只是通过受访者的一些自述来粗略了解这一脉络,而在此后的章节中,我们将详尽解读各种因素左右下发生的变化。
我住在父母单位分的房子里,但是住在这个小区的人以这个单位职工的后代为主,所以大家并不往来。我带女孩子或男孩子回家,也不会受到特别关注。(M01)
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住招待所,做爱,服务员推门就进,看到我们,谴责了一下。
开房间时一起去,没有人管。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三星级。还有一次同网友开房,
五六个人一起去郊区玩,开房,也没有人管。(F09)
背后的东西是我自己想象的,因为我并没有经历别人怎么对我。不外乎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你,给你使小绊等等。前几年可能会这样做,也许现在观念下不这样做了。(F09)
常有不同的男人来我家,邻居可能也会知道,也会议论,但我从来没有留意过他们的想法,至少也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什么。 (F03)
我买的这幢楼都是小户型,只适合住单身,两个人都住不下。卖这个房子时广告上写着“这是一个上网,聊天,做爱的地方”,商家的噱头吧,但大家经常开玩笑,所以就觉得这里的业主都是一些开放的年轻人。
实际上这里的人群分为几种情况,一种是像我这样想买房子而买不了大房子只是把这里当作过渡的年轻人,一种是大款给小蜜买的居所,这个比较少,真正为“做爱”买房的人可能会也比较少。但因为都是年轻人,而且肯定是单身,就说明他至少没有十分固定的同居朋友,当然个人生活会比较丰富一些。
进楼需要签字登记,但只是一个形式,事实上很少有人真这样做,你不主动问保安也不会管。还有一个朋友,签字来找我,出去时发现该他签离开时间的位置已经有别人签过了。((F10)
因为我每天换一身衣服,院门口的保安都会瞄我瞄得很清楚,虽然有五六个保安,但是每一个必然都认识我。我晚上每天六点钟下班,要么跟别人出去吃饭,要么跟客户同行吃饭,要么直接出去玩,通常都是十一点钟以后才回家。通常百分之八十都这样,很少一下班就回家,经常带不同的男人进院门,有我领的,有自己开车来的。通常来车保安都会问,就知道是找我的。有一次保安没有问,他直接把车停到我的楼下,后来保安上来,直接敲我的门,说让他挪车。这男的都傻了。我当时也特别尴尬。反正就此以后保安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除了保安之外,楼下的老太太会看我,我不会看她们。我近视眼不戴眼镜,通常很自我地走路,所以不会太注意。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眼光改变自己的生活?(F13)(www.xing528.com)
也有一些受访者的表述中会在意居住社区的态度,但仔细分析,这些可能是由于另外的原因。
是因为我住的是朋友的房子,我怕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比较注意。如果当时我住M家,他们邻居肯定会说三道四的,我没事,估计M和他老婆会不好意思,还有对孩子不好。
除了回避我同居的伙伴,别引起她的注意,我们不回避其他人,我希望其他人都看见,或能分享。我甚至不太回避我是同性恋。(F05)
M05和M06在下面表现出对回避社区注意的重视,其实都是因为担心这注意会转化为配偶的知情,而并非真的是对社区本身控制权力的认同。
刚到北京的时候,我们租筒子楼住,邻居是一位整天在家的大妈,那段时间我没有能够约任何一个女孩子上床。一进屋就要从她眼皮底下过呀。我担心这个碎嘴老太婆告诉我太太,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担心的。
后来搬家了,单独租了一套房子,就没有任何障碍了。那是一个新建住宅小区,谁也不认识谁呀。当我领一个女孩子回家的时候,小区的门卫有时会用怪异的目光看我,因为他看我领过许多个女孩子回家呢。我想他们私下可能也议论过,但谁会介意他们怎么想呢?甚至连物业的人怎么想,我也不在意。他们没有能力干涉到我的生活。是不是会对我太太汇报?我想不会,小区那么大,大家都不熟,谁那么没事找事呀。而且现在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没有谁会太认真的。
但是在那里住了几年后,我就开始比较注意了。因为大家都很熟了,许多人都认识我,和我太太也很熟。我便有意回避,如挑人少的时候带女孩子回家,或者前后隔开距离走,不让旁人意识到我们是一起的。
可以说,太太是唯一可以影响我的行为的。(M05)
……从那次开始有一个比较大的变化,不在乎周围人怎么看,带着她参加朋友的聚会。有一种想让他们知道的想法,觉得这个事情也许可以公开,如果周围的人都能接受了就更坦然一些,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事实上也是,很多朋友都知道,从无人提出忠告等等。觉得这样很坦然地交往,心理负担就很小了。
家人的事情知道了,妻子要离婚,事情闹的很大。后来还是觉得要小心些。
当时孩子只有二三岁,妈妈说要走,他可能听明白了,躲在一个房间里哭,不走。不想让孩子太受伤,就不提这个事情了。
原来妻子不相信。到原来的房东家,问,人家也不说。妻子说,我已经承认了,所以房东才说。(M06)
社区,就这样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因为管制私人性行为,既不符合社区管理者的利益(他的利益是追求经济收益,而这不能得罪社区中的个人),也不符合社区中个人的利益。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只有在与婚姻家庭的控制联合起来时,因为婚姻家庭中交换关系的存在,社区才会发生一些影响力。
在受访者中,还有许多相关的例证,我们在后面章节中论述其它问题时还会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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