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到来的时候依然活着是至福,但是如果依然年轻,那就仿佛置身天国了!
——华兹华斯
1978年,柯尔律治和华兹华斯合著出版了他们的《抒情歌谣集》,这本小集子收录了柯尔律治的杰作《古舟子吟》和华兹华斯最优秀的诗篇《丁登寺》。这卷书因其全新的革新性风格,所以被称作英国诗歌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书中的浪漫主义因子并非标新立异,序言中所阐明的原则甚至连100年前的德莱顿都能够完全领悟。这部书真正的创新之处在于它向世人介绍了两位新诗人,两位真正伟大的诗人。
华兹华斯创作了数量庞大的诗歌,其中大部分文笔拙劣、难以卒读,但是他最优秀的作品却富有神性。他崇拜神灵和大自然,认为在星星和雏菊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一致性。高贵的上帝、大自然、星星和雏菊有时都能别被他控制在不会停歇的笔端,成为他诗歌的写作素材。让我们回忆一下他的几行诗,以吸引我们阅读他更多的作品。阿诺德·马修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他的作品的选本。
有谁能告诉我,
她在歌唱什么?
是逝去的战场风云,
还是今朝的不幸人事?
——《孤独的割麦女》
美丽的黄昏,平静而自由,
神圣的时间像修女祈祷般幽静。
——《卡利斯海岸的黄昏》
大地没有更多的力量显示公正。
——《在威斯敏斯特之桥》
瀑布在悬崖上吹着喇叭,
我不再因岁月而感到忧郁劳乏;
我听见了婉转山涧的回音,
风儿——
从睡眼惺松的原野
吹向我的衣襟。
——《永恒之告示》
爱默生认为这首诗代表了19世纪诗歌的最高成就,如此一来只是引用这首诗歌的一部分是不太合理的。华兹华斯不仅是写下优美诗篇的诗人,而且他的诗篇从第一行到末尾一行都是完美的。他那些较差的作品我们可以忽略,但是如果摈弃它们,我们很可能会错过其中蕴含的思想火花。他试图以诗歌的形式对人类、自然和社会作一番哲学探讨的宏伟计划终究没有实现。然而在他的一些短小的诗篇里,例如《麦克尔》,他与彭斯、狄更斯一样关注着人民大众苦难的心灵。他描写大自然的诗篇是如此亲切和精致,以至于后来除了那些离开英国乡村去往荒郊野地的作家,所有描写自然的散文和诗歌的英国作家都成了“华兹华斯派”。
《抒情歌谣诗集》的作者华兹华斯和柯尔律治公开声明了他们的宗旨:华兹华斯要使平凡变得不平凡,柯尔律治则要让平凡变得可信。柯尔律治的部分计划在《古舟子吟》中得到了体现,而充满魔力的民谣之所以可信,恰恰因为它是有魔力的。诗的结构和韵律虽然都是以英国古代的民谣为基础,但是诗歌那独特而神奇的措辞却是属于柯尔律治的。
夕阳落去,星儿出海,
黑夜倏然降临;
依稀的微风从远方飘来,
魔的航船匆匆而行。
继《古舟子吟》之后,诗人在尚未完成的作品《克里斯特贝尔》和梦的片断《忽必烈汗》中再次显示了自己描写奇异和怪诞事物的天赋。
从那绿色的山峦里,
流下神秘的溪水,
上面横躺着杉树一丛。
荒凉的原野,
神圣纯洁,又飘着一些魂儿,
仿佛曾有哪个女人在残月下,(www.xing528.com)
在这里笑寻丢了魂的恋人!
柯尔律治是一位批评家。他教导和启发同时代的人,他扮演着德国和英国之间浪漫主义精神文化使者的角色。柯尔律治著作的《文学传记》内容丰富,不仅表达了他的个人观点,还总结了那个时代诗歌和哲学的丰富内涵。
沃尔特·斯格特在诗歌的秉赋上比柯尔律治稍逊一筹,但是他在普及新诗方面却有着非凡的影响。人们喜欢他的散文胜过喜欢他的小说。不管是因为拜伦日渐风靡,还是因为小说的创作会有更大的收益,对于文学来说,从散文转向小说都是一件幸事。他居于著名小说家之列,但他不是伟大的诗人。他具有运用韵文写作可读性强、情节紧凑的故事的才能,他的作品能被那些认为柯尔律治和雪莱作品难以卒读的广大读者所理解。他的《最后的吟游诗人之歌》、《玛密恩》、《湖上夫人》获得了巨大成就。当更多的玄学诗人被忽视,当拜伦被人们崇拜时,他能够被人们称为浪漫主义之王并加以崇拜,这是难能可贵的。大多数人在学校都读过《玛密恩》,多年之后我们依然记得它是对我们产生影响的最易读、最真实的杰作。简单明晰是它的价值所在。故事流畅连贯,一气呵成,尽管用韵时有俗泛和单调之嫌,但是不至于令人乏味。关于斯格特的散文我们将在下一个章节中谈及。
拜伦是斯格特的继承者,同时也是竞争对手。拜伦一夜之间成为英国和全欧洲的偶像人物。正如他自己所说,在他24岁那年,随着《恰尔德·哈罗德游记》前两部的出版,有一天早晨醒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出名了。《恰尔德·哈罗德游记》这部作品记述了主人公在欧洲大陆各种各样的冒险经历以及所见所闻,作品内容活泼有趣、人物形象生动逼真、引人入胜。作品是以斯宾塞式格律体写成的,这本身就是浪漫主义回归的一种标志。和斯宾塞沉静优雅的风格不同,拜伦的诗充满了力度与火一般的热情。但是他所有的著作都流露着一种漫不经心,毫无雕饰的痕迹。他的诗都是即兴发挥而成的,他能写出如此优美的诗人们无不为之惊讶。他不像雪莱对诗歌艺术那么投入;磅礴的气势,如火的热情和机智才是他的诗歌获得赞誉的原因。拜伦在希腊独立战争中患热病身亡,年仅36岁。这是他动荡的一生的高潮,尽管对于拜伦来说,他可能宁愿战死疆场。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拜伦创作了大量像《犀永的囚徒》(Giaour The Prisoner of Chillon)那样的故事、戏剧和抒情诗——一个世纪以来,仅仅是那些被人们阅读和铭记的作品目录就能列满一页——这些作品有许多不完美之处,但绝对没有一丝怯懦之气。生前没有完成的《唐璜》,是他的长篇巨著,也是他最杰出的著作。这部著作几乎涵盖了拜伦各种各样的思想观念,幽默、讽刺,对人性的刻画,对景色的描写以及一度被人们认为是悲观厌世的哲学观。但是如果从诗人自娱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可以欣然接受的。在欧洲,拜伦的名声甚至胜过包括莎士比亚在内的任何一位英国诗人。但是在英国,直到最近50年他的声誉才有所提高。
拜伦的影响力深入且持久,这是因为拜伦的思想清晰明了,至少是容易理解的;还因为他的作品便于被译为外国文字。同那个世纪善长精巧写作风格的雪莱相比,拜伦的诗透着原始和粗犷的气息。将两大诗人相互比较实在有些愚蠢,但是,比较他们的优秀之处却是可行的。同拜伦一样,雪莱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那个时代是文化风暴的时代,法国大革命争取自由的斗争是徒劳的斗争。
这场革命所激发出来的热情在拿破仑的统治下消失殆尽,留下来的只是残缺的理想。拜伦冷静地笑看着这一切,和那个时代少数的几个新闻记者、政治家一样洞穿了这场罪恶游戏的真相,并为自由的事业作出了牺牲。
雪莱一直有个梦想,梦想着在未来世界将获得完全的自由。雪莱死后50年,阿诺德·马修称他为“梦幻的天使”。雪莱如此,阿诺德自己也是如此。所有的诗人和梦想家对现实世界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这一点在1914年以后,或者在起始于公元33年的记述体历史的研究中都能深切地体会到。但是诗歌必然是要高于现实的。重要的是雪莱是一位天使,一位歌唱的天使。他愿意做自己讴歌的《云雀》和《西风颂》中的竖琴。他的竖琴只有一根松弛的琴弦,幸好他没有去拨弄这根琴弦。这便是雪来同弥尔顿一样缺乏的幽默感。竖琴的其它琴弦不断发出饱满连续的声响,或许是神灵无法再容忍一个年轻人这样无休止的歌唱,所以在他30岁那年,就把他召回了天堂。他的长诗《伊斯兰的叛变》(实际上是人性的叛变)和《解放的普罗米修斯》(实际上是人类的解放)中包含了许多优美的抒情诗段,以至于人们在阅读它们的时候忘记了诗中作者的目的。他的戏剧作品《钦契》太过注重文辞的华美,以至于忽视了戏剧动作,这是唯一逊色于莎士比亚的一个方面。悼念济慈的作品《阿多尼斯》没有让济慈成为永恒,反而成就了雪莱。只有最伟大的诗人才能写出不朽的诗行:
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雪莱是一位灵妙的、超凡脱俗的世人,他那歌颂人间之爱的伟大诗篇使他获得了群星一样的永恒。
济慈却是最美丽的、五彩缤纷、芳香袭人,活力永存远古与当代的一位人间诗人。他歌唱欢愉:美是永恒的欢愉。
他歌唱哀伤:
她和美同住一起,
美好的东西注定毁灭;
喜悦把手指留在唇边,
时刻都会与我们决别。
对于一个26岁就匆匆辞世的年轻人来说,能够创作出形式整饬、措辞精美的诗篇,与最完美的三篇颂诗《希腊古瓮颂》、《秋颂》和《夜莺颂》一样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诗歌和音乐属于青春,许多诗人和音乐家在孩提时代就创作出了惊人的作品。济慈也是如此,他很快便成熟了。如果他没有英年早逝,他的艺术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呢?尚未完稿的《许佩里翁》(Hyperion)只是对他的发展方向提供了一点暗示。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对他的早夭过分哀伤。他的诗写的是没有未来的青春年华,但仍然是完美无瑕的作品。阿诺德·马修虽然对济慈的信念有所批评,但仍然认为他是英国不朽的诗人。马修对济慈的评价非常中肯,他说:“济慈与莎士比亚同在。”济慈是一个技艺娴熟的诗人,是诗人中的巨匠,他在《希腊古瓮颂》中写下了壮美的诗行:
啊,你的形体如此古雅,你的容姿那么姣美,
还有那大理石般雕刻的男男女女,
踏着草坪,穿过丛林。
你默默无言,让我忘怀一切,
引我走向永恒。
啊,你这远离尘嚣的牧人!
当岁月的流逝磨去人生的棱角,
你却依然在为别人而深深忧虑,
丢不下的是给世人的友谊一份,
你如此评价人生旅途——
“美就是真,真就是美”
这也是我们所必须把握的永恒。
济慈英年早逝。沃尔特·萨维奇·兰德比济慈早出生20年,却依然健在,他与柯尔律治、华兹华斯是同时代人。他曾受到青年诗人勃朗宁和斯温伯恩的青睐。他跨越了两个世纪,将一个世纪的诗歌带到了另一个世纪,因而他同时属于两个时代。和华兹华斯不同,兰德的晚年并没有衰落,而是依然充满活力。他闻名遐迩——他应该享有更大的声誉,因为他的散文体的对话录《空想谈话录》是历史人物和传记人物之间的戏剧对白,包含了各个时代智慧的精华。兰德骁勇暴烈,与他同时代的作家一样,他深受法国大革命的影响,拿破仑对欧洲政治风云的影响并没有因其失败而告终。实际上,除了拜伦,没有哪一个诗人能比他更积极地投身于当时的社会事务。他曾经在西班牙组织并指挥了对抗拿破仑的一个兵团。但是他的诗风清新沉静,深受希腊奥林匹亚式风格的影响。我们用他引以为傲的四行诗《七十五岁诞辰颂》来结束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没有什么值得我苦苦追求——
惟有自然和艺术才是我一生的探索;
生命之火温暖了我的双手。
面对死亡,我早已准备踏上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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