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革命的本质及其与机械革命的区别

许多历史书中都有这样一种倾向：把我们讲到的机械革命与工业革命混为一谈。在人类的进展中，机械革命是一种新型的事物，它在有组织的科学发展上成长起来的，它是科学的新进步，像金属的发现和农业的发明是一样的。但工业革命，指的是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历史上有过类似的发展，两者的性质是大不相同的。虽然这两个过程是同时进行的，是相互作用的，然而它们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就算世界上没出现过煤、蒸汽、机械，某种类似工业革命的东西也会出现的。但如果是那样，它或许就会循着罗马共和国晚期的社会经济的发展路线；也可能会出现失去土地的自耕农、庞大地产、金融财富、集体劳动和对原有社会经济的损坏。即便工业生产这样的生产方式，也是在机械和动力出现之前就存在的。工厂是劳动分工结果，并不是机器的产物。遭受剥削但却训练有素的工人在水轮还没有被应用到工业生产以前，就开始研制妇女的装饰品、家具、绘制彩色地图、硬的纸箱、以及书籍插图等类似的物品了。在罗马的奥古斯都时代，已经出现了工厂。比如，在出版商的工厂里，抄写者们已经按口授笔录写成了新书。如果有哪位研究者对笛福的著作和菲尔丁的政治小册子感兴趣，那他就该知道，英国在17世纪末的时候已经开始招募贫民了，已经开始让他们从事集体劳动，自谋生计了。我们也可以从莫尔的《乌托邦》（1516年）中看到有关工厂的设想。工厂并非机械发展的产物，而是社会发展的产物。

18世纪中叶，事实上，西欧的社会和经济史已经回到了公元前最后三个世纪的罗马城邦的老路。不过历史还是转向了一个崭新的方向，这种转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欧洲政治的不统一、反对君主专制的起义、市民的反抗，可能还因为知识分子认识到了机器的概念，接受了新发明的便利。这一时期，在崭新的欧洲世界里，基督教为人类团结思想的广泛传播做出了贡献，再加上政治权力的分散，那些有着充沛的精力、一心致富的人，就很愿意转变观念，从而转移了对奴隶和集体劳动的关注，把目光投放到机械动力和机器上。

机器发明和发现的过程统称为机器革命，它是人类生活中的新生事物。它从来不管可能对社会、政治、经济以及工业所带来的后果，只是向前进展。另一方面，与其他的社会变革相同，工业革命不断使人类生活发生改变和转换，机器革命是引起变化的原因。罗马共和国后期的几个世纪，由于财富的大量积聚，很多小商人和小农阶级都走向破产，这与18、19世纪的资本集中很相像，但两者之间仍有本质上的区别，机器革命带来的是劳动性质的深刻变化。在旧世界，所有的动力都是人力驱动的，大多数事情都是靠被压迫者的肌肉承担的，也会利用一些兽力，比如、牛和马的牵引等。可要是抬起重物时，还是要靠人的力量；凿开岩石时，还是人来凿；耕田也是人与牛一起来耕。在罗马时代，要想让船只前进，也一定要有流汗划桨的桨手们。在人类早期文明中，多数人都被当做机器来使用。即便是到了机器出现的起始阶段，人力依然是笨重劳动中的主力。大量的劳动者，为了开凿运河、修建铁路或筑堤而被役使。矿工的人数也急剧增加。但是，便利的设备和商品的产量却增加得更快。直到19世纪，随着新环境的到来，新学说也日渐清晰。人类不再是任意滥用的动力源泉了，因为靠人工很困难才能完成的事，靠机器能更迅速更精巧地完成。人只要去完成那些有需要发挥判断能力和智慧的工作就行了。在以前，完成一切的苦力，只知道服从，是个没有头脑的人，对谋求人类的幸福而言，他们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了。(www.xing528.com)

这种情况不仅在最新的冶金工业中出现过，同时也在农业、采矿业那些古老的工业中出现过。用于耕耘、播种、收获的机器出现了，一台机器可以做十几个人的工作。在廉价的人力劳动身上产生了罗马文明，而在廉价的机械动力上产生了近代文明。100年来，机械动力越来越廉价，劳动力却越来越昂贵。倘若在大约过了一代人之久矿井里才有了机器，那是因为这段时间人力比机器廉价。这在人类事务的发展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变。在古代文明中，如何维持足够的劳役苦力的来源成了富人和统治者最费心思的事情。但到了19世纪，聪明的人开始明白，与那些纯粹的苦工相比，一般贫民更有价值。哪怕只是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也一定让贫民接受教育，因为劳动者必须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基督教传教以来，欧洲实施的大众教育一直缓慢发展。然而在亚洲，不管伊斯兰教传播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的大众教育就开始发展。这是因为信奉者必须要知道一些被拯救的信念，必须要让他们阅读一些关于信仰的书籍。当基督教为了争夺信徒，发生争辩时，其实也是对大众教育起到了耕耘作用。比如，英国在19世纪三四十年代中，教派之间发生了纷争，也为了争夺年轻的教徒，居然出现了一些儿童教育组织，其中有国立教会学校，出现了对国教不信奉的“英国”学校，就连罗马小天主教也出现了。19世纪下半叶，整个西方世界的大众教育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上层阶级的教育却没有这么迅速的发展。以前的社会中，知识分子与大众之间在教育水平上的隔阂，现在则仅为程度高低的细小差别。从表面上看，这种变化与机器革命没有任何关系，但事实上正是机器革命才使世界上渐渐消除了文盲阶层。

那些普通的罗马平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罗马共和国的经济变革，面对生活环境的变化，罗马民众从未像我们现在理解得这么透彻和广泛。工业革命进展到19世纪末期，这时人们已经能够读书、探讨和相互交流了，不仅这样，人们还开始四处游历、观察事物，过去的平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所以此时的普通人在受到工业革命的影响后，都能将这一时期看作是一个完整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