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一点:雅利安人在公元七八世纪控制的势力范围明显缩减。1000年前,中国以西的文明世界似乎都是由雅利安语系民族掌控的。现在蒙古民族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张到匈牙利。雅利安人几乎失去了所有在亚洲的领地,只有小亚细亚的拜占庭帝国还完好无损,西班牙的绝大部分疆域和整个非洲都已经落入他人之手。昔日罗马帝国的记忆只存活在西方基督教牧师所使用的拉丁语中,希腊城市也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繁荣,它的领域缩减到以君士坦丁堡这个商贸城为中心的一小圈领地。而闪米特人在经历了千年黑暗的岁月后,其文化传统从被征服者和湮没中崛起了,这和上述几个衰落的国家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在北欧,日耳曼人的生命力并没有就此枯竭。尽管他们的社会和政治思想极其混乱,尽管他们的势力只能在欧洲中部和西北部发挥作用,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在一种缓慢的过程中,稳步地建立起一种全新的社会秩序,并在悄无声息中做好了再次崛起的准备,打造一个比他们从前的疆域更庞大的帝国。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公元6世纪,西欧已经失去了一个统一的中央政权,地方王侯掌控着各自的政权,纷纷割据。但是这种局面的动荡不安不会维持很久的,在混种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体制——合作与联盟的体制,这就是封建制度。迄今为止,欧洲生活依然留有封建制度的痕迹。其实封建制度是强权社会的一个体现。在封建社会里,无论处身何地,个体总缺乏安全感,为了换取保护和帮助,时刻准备放弃部分自由,他要找一个更有力的人,当做自己的保护人和主子,他宁可为主子服兵役,向他纳税来确保他的私有财产;而他的主子为了寻求安全和保护,则为更有权势的人效忠;此外,城市也在寻求封建保护者以图方便;甚至教会和修道院也存在相似的附庸关系。在大多数情况下,在获得保护前,受到保护的人要起誓永远效忠。这套体制不仅自上而下发展,也自下而上发展。这样一种金字塔状的制度就渐渐地发展起来。在不同的区域,这种制度有着很大的差异,而且起初的时候,暴力和私斗多次发生冲突,但最终形成了一种新的秩序和法律。在封建制度确立以前,这种金字塔状的制度还在不断地完善。公元6世纪的早期,在当今的荷兰、法国就早已有了克洛维创立的法兰克王国,后来相继出现了西哥特、伦巴底及哥特王国。
穆斯林军队于公元720年穿过比利牛斯山脉,他们发现了法兰克王国,实际上这个王国是由没落的克洛维王室后裔的王宫总管大臣查理·马特操控的。在公元732年的普瓦蒂战役中,查理·马特大败穆斯林军队,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其实查理·马特是阿尔卑斯山以北以及从比利牛斯山到匈牙利一带欧洲领地的统治者,他还控制着一批讲低地德语、高地德语、法兰西拉丁语的封建诸侯。他有一个叫丕平的儿子,丕平不仅解决了克洛维王朝最后一位统治者,还夺取了王国和称号。他的孙子查理曼于公元768年即位,查理曼继承王位后发现自己所统治的王国竟然如此辽阔,他还多次想恢复拉丁皇帝的称号。后来,他大举进攻北意大利,并获得了成功,成为罗马的统治者。
倘若我们站在世界历史宏观角度探求欧洲的历史,我们就会比纯粹的民族主义的历史学家更清晰地发现,拉丁罗马帝国的传统是怎样的专横压抑,又是怎样灾难深重的。千百年来,为了赢得虚幻的霸权,欧洲人彼此交锋,斗得难分难解,彼此的精力也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纵观这一历史时期,我们可以明显感觉到某些无法抑制的敌对情绪,它们就像一个精神错乱者又患上了强迫症,吞噬着欧洲人的心智。导致争斗的一个原因是统治者的勃勃野心,在查理曼(即查理大帝)身上,可以很好的体现这一点,查理曼一心想成为凯撒大帝。由一个开化程度不同的封建日耳曼小国组成了查理曼王国。莱茵河以西的很多日耳曼人学会了说各种拉丁化了的方言,这些方言融合在一起,变成了后来的法语;但在莱茵河以东,同样属于日耳曼民族的百姓却继续使用日耳曼语,所以这两支征服者就很难进行顺畅的交流了,分裂也就开始了。根据法兰克王国的传统,查里曼死后,王国当然由他的儿子继承,而这就更使领土分裂加快了速度。因此,查理大帝之后的欧洲历史,一方面,为了争夺岌岌可危的王位、爵位、主教之位,以及欧洲城市的掌控权,君主与王室成员发生多次争执;另一方面,在混乱的局势中,日耳曼语系民族与法语民族之间的敌意进一步加深。那时,在每个皇帝登基的时候,都应该有一个加冕的典礼,而想尽一切办法占领那个破败并徒有其名的首府罗马城,并在那里进行加冕仪式,成了他们的最大愿望。
罗马教会不想让世俗的王子继承王位,而想让罗马教皇成为真正的皇帝,这构成了欧洲时局混乱的第二个因素。罗马教皇实际早就成为“大祭司长”了;出于实际的目的,日渐衰退罗马城的大权掌控在他的手中;尽管他没有部队,但在整个拉丁语世界中,他至少拥有一个庞大的教士宣传体系;虽然他没有控制人的肉体的能力,但他掌控一把神奇的钥匙,能操控他们的灵魂,这把钥匙能决定人们通往天堂还是地狱。因此,在整个中世纪,为了平分权利,为了掌控支配权,为了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罗马教皇以基督教世界终极主宰者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并咄咄逼人,有时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有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因为接任教皇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而且他们的任期平均不超过两年——出面调停,试图让王侯们听他的指示。
但欧洲时局动荡的全部原因不单单是王侯之间的争夺、国王与教皇之间的对立。当时的君士坦丁堡,还有一位希腊语系的皇帝,他也宣扬要掌控整个欧洲,他就是查理曼国王。当查理曼寻求重振罗马帝国时,他复兴的只是拉丁语部分的罗马帝国,因此希腊语的罗马帝国和拉丁语的罗马帝国,两者之间的对立迅速滋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其中冲突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的是希腊语基督教徒和新兴的拉丁语基督教徒之间的矛盾。罗马教皇声称自己是基督教的最高首领,宣扬自己是基督教第一圣徒圣·彼得的继承者。当然,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和主教们对他的这种做法极为不满,这样,就爆发了关于三位一体信条的合理性的争论,最终,统一的基督教会在长期的论战后,于1054年宣布破裂,这也意味着希腊语系教会与拉丁语系教会之间划清了界限,公开对立。中世纪,拉丁语基督教派衰落的原因,正是这种敌对态势以及其他矛盾冲突共同造成的。
后来,基督教世界在四分五裂的基础上又出现了三组对抗的势力。一些残存的北欧部族在北海沿岸和波罗的海一带生活,基督教很难将他们同化,他们也拒绝被教化,这些人就是诺曼人,他们靠海盗为生,雄踞海上,他们在南至西班牙的整个基督教势力海岸肆意劫掠;他们顺着俄罗斯河流向北,一直到荒无人烟的中部地区,并在南部河流开辟航道;此外,他们还将自己劫掠的领域范围延伸到了黑海和里海。在俄罗斯,他们创建了公国,他们就是最初的俄罗斯人,君士坦丁堡差点就被这些诺曼系的俄罗斯人占领。9世纪的初期,英格兰还是一个基督教的低地日耳曼国家,而查理曼国王的学生和门客正是其国王埃格伯特。后来,阿尔弗烈德大王继承了埃格伯特的王位,到了886年,阿尔弗烈德大王统治的英格兰一半的国土都被诺曼人夺走了,1016年,诺曼人在克努特的领导下,占领了英格兰的全部疆土。912年,罗尔夫率领诺曼人的另一支队,征服了法兰西北部,并修建了诺曼底公国。
英格兰、挪威、丹麦这三个地方的大权都掌控在克努特的手中。但他的帝国在他死后就很快瓦解了,这是未开化民族政治上的脆弱性所导致的:国王死后,帝国由他的子嗣们瓜分。让我们试想一下,如果诺曼人的统一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又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呢?这是耐人寻味的。诺曼人是一个充满活力、非常强悍的民族,他们驾驶着大木船到过格陵兰岛和冰岛,第一批踏上美洲领域的欧洲人正是诺曼人。后来,诺曼人不仅在撒拉森人那里夺回了西西里岛,就连罗马城也难逃他们的洗劫。想象一下,克努特王国本应该发展的更壮大的,它可以发展成为一个海上强国,势力范围应该横跨美洲和俄罗斯。(www.xing528.com)
在日耳曼人和拉丁化欧洲人以东的地区混居着斯拉夫和土耳其部族,其中占人口优势的是公元八九世纪西迁的马扎尔人,马扎尔人也叫匈牙利人。查理大帝还曾经统治过他们,但是在查理大帝死后,马扎尔人就在当今的匈牙利境内过上了定居的生活,他们也曾学习自己的同族祖先匈奴人,在每年的夏季去劫掠欧洲定居点。公元938年,他们越过德意志,向法兰西进军,随后穿过阿尔卑斯山抵达意大利北部,然后打道回府,一路上,他们烧杀抢劫地无恶不作。
最后,萨拉森人从南方向罗马帝国的残存势力发动猛烈的进攻。那时的他们已经获取了大部分的制海权。来自黑海的俄罗斯诺曼人和西面的诺曼人是他们唯一的海上强敌。
虽然当时罗马帝国被这些好战强悍的部族包围着,周围是不能预测的危机和无法知晓的势力,但查理曼和其后的野心家们依然打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幌子,徒劳地上演了一出复兴罗马帝国的闹剧。查理曼大帝死后,西欧的政治生活一直被复兴之念纠缠着,挥之不去。而在另一方,罗马帝国的希腊部分也开始走下坡路,最后,只剩下没落的商贸城市君士坦丁堡,以及它周边仅有几英里的领地。查理曼死后的千年岁月中,欧洲大陆在政治上没有什么新的进步,一派死寂的景象。
尽管查理曼的名声在欧洲的历史上可谓是名满天下,但他本人的想象却不太清晰。据说,他不会读、不会写,可他对知识却非常尊崇。他喜欢在饭桌上听人大声朗读,特别喜欢神学辩论。每年的冬天,他都会让一批学者到他位于爱克斯·拉·夏倍尔或美因兹的冬季行宫,和他们一起探讨知识,从而获得教益;到了夏季,他就与以下这几个民族开战:马扎尔人、撒克逊人、撒拉森人、斯拉夫人以及其他尚未开化的日耳曼民族。但我们不知道他想在罗穆卢斯·奥古斯都之后做罗马皇帝的念头是是何时产生的,或许是在夺取北意大利之前他就有了这个念头,或许是受到一心想把拉丁教会从君士坦丁堡脱离出来的教皇利奥三世的怂恿。
当时在罗马,教皇和准皇帝之间展开了一番非同寻常的争锋,原因是皇帝加冕是否由教皇出面。公元800年的圣诞节,在圣·彼得大教堂,罗马教皇出乎意料地给前来祭拜的查理曼举行了加冕仪式。据说,当时教皇把一顶皇冠待在了查理曼的头上,还祝贺他成为奥古斯都和凯撒,观看的人响起热烈的掌声,以表拥护,但查理曼却不高兴,他觉得教皇出了风头。于是,他给儿子一道密旨:绝对不能让教皇插手加冕一事,他要皇冠到手,亲手给自己加冕。所以,在帝国复兴伊始,我们就不难发现,为了争权夺利,教皇与皇帝进行的长期斗争已经打响了。然而,史称“神圣路易”的查理曼之子并没有秉承父亲的遗训,而是对罗马教皇言听计从。
“神圣路易”死后,查理曼帝国即告分裂。德语系的法兰克人与法语系的法兰克人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深。于是奥托登上了皇位,他是一位叫“猎鸟人亨利”的撒克逊人的儿子。公元919年,在德意志王侯和主教的大会上,他被推选为德意志国王。之后,奥托向南前进,抵达罗马城,公元962年,他登上了罗马皇位。11世纪初期,这个撒克逊王朝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德意志统治者。自从查理曼创立的加洛林王朝瓦解后,西部讲不同法兰西方言的封建王侯和贵族,就对德意志皇帝的统治不再臣服了,此外,英国也从罗马帝国的疆域中分离出来。法兰西国王、诺曼底大公、以及一些封建小诸侯也脱离于帝国的政权之外。
法兰西王国于987年脱离了加洛林王朝,休·卡佩掌握了政权,13世纪,他的子嗣仍然控制着卡佩王朝。休·卡佩时代的法兰西,仅统治着巴黎及其周边的一圈狭小的领地。
1066年,由诺曼底大公统率的拉丁诺曼人以及由国王哈罗德·哈尔拉德率领的挪威诺曼人几乎同时进攻英格兰;在斯坦福德,挪威诺曼人被英格兰国王哈罗德曼击败了,但在黑斯廷斯,英格兰却被拉丁诺曼人打败。英格兰在被诺曼人征服后,离开了斯堪的纳维亚、条顿和俄罗斯人的阵营,而与法兰西开始了发生了紧密的接触和各种矛盾冲突。在后来的四百年间,英格兰卷进了法兰西封建王侯对抗冲突中,在法兰西战场上耗费了大量的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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