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的文物保护与中国传统文化

第二节　保护其他地区文物古迹

◆坚决制止大规模发掘帝王陵的风潮

1955年10月，郭沫若等联名向国务院递交《关于发掘明长陵的请示报告》，得到批准。由于长陵的勘察工作进展缓慢，发掘转移到定陵。历时两年零两个月，以总计用工2万余人、耗资40余万元的代价，终于使这座深藏地下368年的玄宫重见天日。1958年9月，新华社向全世界播发了新中国考古学家发掘第一座皇陵的消息，引起了世界考古界的巨大震动。但是，以当时简陋的保护设备和考古技术水平，出土文物在保存和复原方面还未过关，大量文物尤其是丝织品未能保存下来。定陵发掘后，有的省份立即组织人力，准备向帝王陵墓进军，还有些省份不甘落后，纷纷效仿，要挖掘汉陵、唐陵、清陵等帝王陵。在这种情况下，郑振铎、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夏鼐等人上书周恩来，要求停止帝王陵发掘。国务院迅速下发了“停止对一切帝王陵墓发掘”的文件，坚决制止了这种极不正常的发掘之风，使行将遭灭顶之灾的中国文化遗产免于劫难。 自定陵发掘后，吴晗还一直想着开挖长陵。他问周恩来：“我们是否再发掘长陵？”周恩来问：“需要多少钱？”吴晗回答：“大约要四十万。”周恩来沉默了，向停放在不远处的轿车走去。吴晗急忙追问：“总理，您看这长陵发掘的事？”周恩来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对死人不感兴趣。”也正因为这句话，国家文物局再未批准发掘帝王陵。

◆保护莫高窟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了！周恩来兴高采烈之余，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你马上让国家文物局的王冶秋同志和敦煌联系，问一下敦煌人民受到影响了没有？莫高窟损坏了没有？”很快，工作人员向周恩来及时做了汇报：“据电传，敦煌人民目前未受影响，莫高窟也安然无恙。”周恩来这才舒展双眉。周恩来同时还指示铁道部，要加快正在进行的敦煌莫高窟大规模加固工程进度，确保这座艺术宝窟能完整保存下去。^[11]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在当时财政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周总理指示首先拨款2亿元（当时的旧币约合现在人民币2万元），修复了5座岌岌可危的唐宋时期木结构窟檐。1961年3月4日，国务院公布敦煌莫高窟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62年，敦煌文物研究所为了进一步推进文物保护工作，向中央文化部呈交了《关于加强保护莫高窟群的报告》，提出防止鸣沙山山体向前移动，造成石窟岩壁倒塌，使敦煌壁画彩塑毁于一旦的具体加固意见。报告呈送国务院后，受到周恩来的高度重视，国务院派出由文化部副部长徐平羽率领的10余名专家学者，组成敦煌工作组前来莫高窟进行考察考证。^[12]

1962年，周恩来亲自主持召开了国务院会议。会上，赴敦煌考察论证的专家学者们和常书鸿向周恩来全面汇报了敦煌莫高窟的情况和抢修的具体方案。会上，周恩来表情严肃，他语重心长地说：“敦煌莫高窟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宝贵的文化艺术遗产，已有一千数百年的历史了，解放前已遭受过帝国主义者残酷的劫掠和破坏，现在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它，否则，我们这些人不能向后世交代。”当时，国家财力特别困难，全国各地已停止修建楼堂馆所，全力以赴发展工农业生产，但周恩来仍然果断做出决定，批准拨巨额专款100万元，一步到位。抢修工程自1963年秋季施工，历时3年，于1966年竣工。整个工程在石窟群的南北区总计4040米的长廊中，加固了195个石窟，制作了7000多平方米的档墙砌体和梁柱，对363米的岩壁做了彻底的加固，并安全地解决了400多个洞窟上下4层之间的往来交通。修筑的钢筋混凝土和花岗石砌体代替了唐代文献记载的“虚栏”。层层叠叠、巍峨壮观的坚固栈道为工作人员和中外游客提供了安全舒适、畅通便捷的交通通道。这使敦煌莫高窟成为我国著名的四大石窟中迄今保护最好的石窟，也成为周恩来关心和保护敦煌艺术的不朽丰碑和历史见证。^[13] 1966年10月，江青在接见首都红卫兵时公开叫嚣说：“敦煌艺术没什么可以继承的东西。敦煌艺术是精神鸦片！”这无疑给敦煌艺术判了死刑。于是，被煽动起来的红卫兵从北京、从兰州、从酒泉、从敦煌，气势汹汹地杀向莫高窟。敦煌文物研究所的专家学者一一被揪出来批斗，研究所的工作陷入了困境。一场灭顶之灾危及敦煌莫高窟了。敦煌的紧急汇报很快上呈到了国务院，汇报给了周恩来。周恩来果断地对身边工作人员说：“立即让国家文物局和甘肃省采取措施，保护敦煌莫高窟，不能让这座人类文化宝窟受到损坏。”他还亲自签发了国务院“关于敦煌莫高窟第一批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在文革期间一律停止对外开放，任何人不得冲击破坏，确有问题的待后期清理”的文件。这份文件很快就电传到了敦煌。周总理保护了莫高窟！^[14]

◆保护孔府孔庙孔林

山东曲阜的孔庙、孔府、孔林，统称“三孔”。孔庙大成殿前十二根双龙戏珠深雕镂空柱是中国最好的龙柱，其工艺水平超过了北京故宫。“文革”爆发后，北师大红卫兵头头谭厚兰在康生的授意下，带领200余人去孔庙造反，召开了捣毁孔庙的万人大会。从1966年11月9日至12月7日，他们共毁坏文物6000余件，焚毁古书2700余册、各种字画900余轴，砸毁历代石碑1000余通，其中包括国家一级保护文物70余件、珍版书籍1000余册，近两人高的孔子墓碑被红卫兵砸成了七八块碎石，给孔庙造成了极为惨重的损失。周恩来知道这些情况后痛心疾首，立即下达了保护文物名胜的命令。大成殿前的十二根龙柱才得以保存。孔府、孔林基本上没有受到冲击，曲阜文物避免了更大的劫难。1994年12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孔府、孔庙、孔林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关注长沙马王堆出土文物保护

周恩来在1972年对长沙马王堆三座汉墓的发掘作了五次指示。由于当时是“文革”期间，一些机构尚不健全，对一号墓出土的女尸如何处理，意见不一。有人说尸体不是文物，不必保存，竟将女尸在没有经过处理的情况下放在长沙的公园里展出。2000多年前的女尸保存完好成为当时长沙的一件奇闻。参观者人山人海，一时间公园内挤得水泄不通，挤伤踩伤了不少人。时任文化部图博文物事业管理局局长的王冶秋知道这个情况后非常气愤，立即到长沙制止了女尸展览，并将情况报告给了周恩来。1972年6月17日，周恩来指示说：“湖南军区挖出不报告省委，更未报告中央、国务院。后来又人山人海，还有刮妖风的，出土尸身和衣著（着）、帛文非变质不可。请告卜占亚、李振军同志立即采取办法转移到冰室，消毒、防腐，加以化工处理，仍留湖南省博物馆。这是可以向群众说得通的，非当机立断不可。务请打电话去，速办勿延。”遵照周恩来的指示，王冶秋等人将女尸小心翼翼地送到湖南省博物馆，对女尸进行了消毒、防腐处理。从发掘领导小组的组成到技术力量的安排，周恩来都作了十分周到的布置。有些细节，甚至比专业人员还考虑得周密。在解剖女尸过程中，王冶秋多次直接向国务院请示汇报，得到了周恩来的亲切关怀。长沙马王堆汉墓的发掘工作之所以能取得很大成绩，是与周恩来的具体指示密不可分的。^[15]

◆保护云冈石窟

1973年9月15日，周恩来抱病陪同正在进行国事访问的法国总统蓬皮杜来到山西省大同市参观云冈石窟。在参观的过程中，周恩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注视着气势雄伟、法相庄严的第20窟露天大佛，流露出赞赏的目光，并若有所悟地频频点头。进入第6窟后，周恩来被雕饰富丽、变化繁复的精美内容完全吸引住了。可当他转到北壁，看到大面积石雕风泐漫漶时，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凝重，马上询问陪同人员关于防止风化水蚀的技术问题。在场的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说：“我们已经搞了个10年维修计划。”参观结束，进入接待室稍事休息后，周恩来面对数以百计的中外记者大声宣布：“云冈石窟艺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保护下来。刚才说有个10年规划，时间太长，我们要3年搞好，3年以后请你们再来参观。”总理的话音刚落，记者们便报以热烈的掌声。“三年保护工程”挽救了云冈石窟一大批濒临崩塌的洞窟及雕像，基本上解决了洞窟及雕像的稳定性问题。^[16]

◆保护武侯祠

周恩来1955年曾到武侯祠参观过。成都武侯祠是世界影响最大的三国遗迹博物馆。它是全国唯一君臣合祀的祠庙，也是最负盛名的诸葛亮、刘备及蜀汉人物纪念地。1961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8年被评为国家一级博物馆。武侯祠主要由惠陵、汉昭烈庙、武侯祠、三义庙等组成。现存主体建筑为清康熙十一年（1672年）修复。早在唐代，武侯祠已经成为著名游览胜地。武侯祠文物荟萃，以唐“三绝”碑、清“攻心”联最著名。馆内收藏有钟、鼓、鼎等古文物及字画数千件、三国文化典籍数万册。当时他仔细地观赏了祠内的每一件文物，尤其是对立于祠庙大门右侧誉称“三绝”的唐碑，即《蜀丞相诸葛武侯祠堂碑》很感兴趣。他从碑面看到碑阴和碑侧，一边看，一边赞赏地说：“唐碑，是一千多年前的碑。在西安碑林很多，不过，那些碑多是从民间收集来的。这通碑能保存下来，有它一定的意义。”周恩来还一边默默地思考其中的文献价值和哲理。“文革”中，尽管周恩来身处困境，仍惦记着武侯祠的保护问题。他曾为成都武侯祠下过一道死命令：“谁破坏成都武侯祠，就杀谁的头。”正是有他的指示，武侯祠及祠内的文物在那文化大破坏的日子里，才幸免于难。^[17]

◆保护灵隐寺等寺院

杭州灵隐寺为晋咸和三年（328）印度高僧慧理创建，建国初期，大殿倒塌，3尊泥塑大佛也被压毁。1951年夏，周恩来视察杭州，了解倒塌情况后，指出灵隐寺在国内外和群众中有巨大影响，应予修复。1953年春，政务院在国民经济尚未恢复的困难条件下，拨款120万元和黄金、钢材、水泥、木材，于次年建成大雄宝殿。1966年杭州红卫兵包围灵隐寺，扬言毁庙砸佛。周恩来作出“暂加封闭”的电话指示，才使灵隐寺转危为安。1975年，因接待贵宾需要，经国务院批准拨款又进行第二次全面整修。^[18]

☆保护少林寺

“文革”期间，河南嵩山的少林寺也遇到了威胁。1966年底，一群造反派来到少林寺，大嚷：“这些壁画形象丑恶，宣扬迷信，为封建地主头子歌功颂德，要砸！砸！”、“和尚死了，竟敢建塔，明目张胆地为自己树碑立传，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砸！砸！”于是，这群人在寺内大砸大毁，将寺内建筑能毁的全毁了。然而，塔林十分坚固，他们砸不动，于是商量着要运炸药来炸。有人将情况报告到封登县委，县委又上报到省委，省委直接上报到周恩来总理那里。周恩来接到报告，立即下达了“制止炸毁少林寺”的明确指示，责成河南省公安厅负责解决，省公安厅迅速派出一批公安干警奔赴少林寺。当公安干警火速赶到少林寺时，情形已十分危急，“破四旧”的队伍已运来了一车炸药，埋满了塔林，只差点导火索了。塔林终于保住了。事后，少林寺的和尚们赞不绝口：“总理功德无量，功德无量！”^[19]

☆保护玄中寺

吕梁市玄中寺，始建于北魏（472） ，为中国净土宗发源地和日本净土法门的祖庭。1953年， 日本营原惠庆长老专门致信周恩来，信中表明日本净土宗3千多万人，吃水不忘挖井人，希望中国政府加强对玄中寺的保护。1954年，在周恩来的关心下，国务院批示山西省政府拨款维修，改善了交通条件，于1956年竣工。修复后建筑独特，幽静典雅，闻名中外。近年进行第二期扩建工程，在寺内为大谷莹阁长老建立显彰碑。^[20](www.xing528.com)

☆保护兴教寺

兴教寺位于陕西省公安县樊川的少陵原畔，寺内有玄奘法师及两大弟子窥基、圆测灵塔。玄奘灵塔始建于公元（669年），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仿木结构砖塔。历经1300多年仍巍然屹立。1953年，周恩来曾陪同印度总理尼赫鲁来兴教寺瞻仰玄奘塔。访问之前，国家拨款将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油漆一新，将韦村小学从兴教寺搬迁出去，在藏经楼下布置客厅。^[21]

☆保护大悲院

天津大悲院始建于明，清康熙重修，民国扩建为大悲院。因1954年曾供奉过唐代玄奘法师灵骨而著称于世。1956年，应印度政府的请求，经周恩来批示，将大悲院供奉的顶骨送往印度，以加强中印两国的文化交流。先由天津市佛协派温悟等4位僧人护送至北京，转交由达赖喇嘛率领的代表团送往印度。尼赫鲁总理在那烂陀寺召开5万多人参加的大会，拜迎玄奘顶骨舍利。^[22]

☆保护湘乡云门寺

湖南湘乡云门寺始建于宋皇佑二年（1050） ，明永乐九年（1411）高僧慈慧自浙江绍兴云门山来此住持，易名云门寺。寺内保存有宋代千手观音、清光绪18罗汉石刻、太平天国天王府内的青铜香炉等文物。建国后，印度总理曾经向周总理提出至云门寺瞻礼的请求，引起了周恩来对此寺的关注，作出指示要好好保护。在十年动乱中，当地群众历尽艰辛，砌了一道砖墙封闭，将千手观音、清代石刻等珍贵文物保护下来。^[23]

☆保护灵光寺

北京灵光寺位于西郊八大处，秘藏供奉佛祖释迦牟尼的佛牙已有900多年历史，这颗佛牙自传入中国后，历经10余朝，辗转大半个中国，或隐或现，历遭劫波。解放后得到政府的保护和妥善安置。1955年中国佛协将佛牙迎奉到广济寺舍利阁供养。经周恩来批准，为加强中缅友谊，迎到缅甸瞻仰，安置在仰光和平塔吉祥石窟内，7个多月，接待100多万人朝拜。1958年，周恩来指示国务院拨款300多万元，在原招仙塔旧址重建起13层佛牙塔，将佛牙供奉在一座重153公斤，镶有861颗珍珠和宝石的金质宝塔里。^[24]

☆保护青云谱

南昌青云谱，相传2500多年前，周灵王之子王子晋在此开基炼丹。明末清初朱良月（即朱耷，号八大山人）偕其弟朱秋月（即牛石慧）隐居于此，且耕且读，创作了大量书画诗文作品。与石涛、石溪、渐江被称为画家清四僧。他的写意派艺术影响了郑板桥、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张大千等，198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为中国十大文化艺术名人之一，并以他之名为太空星座命名。1959年7月，周恩来由江西省负责同志陪同来到青云谱，欣赏了八大山人的书画作品，指示要妥善保护。^[25]

☆保护庐山东林寺

庐山东林寺，始建于东晋太元十一年（368） ，高僧慧远兴建，系庐山三大名寺之一。陶渊明、李白、白居易、柳公权、李北海、苏轼、岳飞、陆游、徐霞客、康有为等相继来过东林寺，留下许多珍贵墨宝和诗篇。1959年7月7日，周恩来由江西省人民政府省长邵式平陪同视察，见殿堂年久失修，当即指示“东林寺是中国”圣地之一，影响极大，应当列为重点文物，加以保护。粉碎“四人帮”后，东林寺于1978年全部修复，现已成为国内外瞩目的净土道场。^[26]

☆保护其他寺院

河北邯郸市响堂山石窟造像，始于东魏末年，为北齐皇室出资经营的避暑离宫。1959年周恩来冒雨参观了南响堂山石窟，对第七窟（千佛洞）内的飞天，伎乐等造像高度赞赏。叮嘱当地政府要保护好国宝。“文革”期间响堂山石窟免受了灾难得以保护。

甘肃省永靖县炳灵寺，号称全国四大石窟之一，创建于西秦，历经北魏等各代扩建，现存洞窟龛 183个，艺术风格体现西北浑厚粗犷之神韵。刘家峡水电站蓄水截流时，要淹没炳灵寺石窟。周恩来亲自关心，拨出巨款，修筑长350米，高20米的石堤加以保护。国务院批准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设立了炳灵寺文物保管所。^[27]

扎什伦布寺坐落在西藏日喀则城西，是藏传格鲁派在西藏的四大寺院之一，为黄教始祖宗喀巴的弟子一世达赖根敦珠巴主持兴建。1961年3月4日，扎寺被国务院列为重点文物单位。1962年开始，经周恩来批准对甘丹寺、白居寺、萨迦寺、热振寺、夏鲁寺等进行了维修。

西藏布达拉宫为公元7世纪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而建，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宫。也是西藏最珍贵的宗教、艺术和文化宝库。党和政府对布达拉宫的保护历来给予高度重视。即使是在十年动乱这一特殊历史时期，周恩来亲自指示对布达拉宫采取特殊措施加以保护，使之免遭破坏。

此外，还有周恩来指示维修法源寺，下令军管玉佛寺等事情。此文不再一一赘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