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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哲学:菜的最高档次是席

时间:2024-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5吃的哲学“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古人一直谆谆教导我们。洋饭虽然不合口味,吃得很勉强,但是不到半年,同去的好些留学生却长胖了。美国饭吃遍了,而后又去吃欧洲,时间是从1921年底到1925年底,方式是游学。相比起来,德国菜比较乏味,远不及他们的哲学使人服气。客观而言,菜的最高档次是“席”。相比于鸡鸭鱼肉,哲学家更钟爱水果和蔬菜。

吃的哲学:菜的最高档次是席

25 吃的哲学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古人一直谆谆教导我们。是的,一个温饱,一个男女关系,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求。金岳霖在回忆里也这样说,但他讳言男女,他认为,一,男女是神圣的事,不能随意谈;二,涉及别人,并且异性,也不应随意谈。本节尊重金先生的意思,只说饮食,不说男女。

金岳霖年轻时周游列国,海吃海喝无数,比较来比较去,坚信还是中国菜世界第一。

第一次出国留学,是1914年,19岁,乍接触西餐感觉实在难以入口,因此,每到周末晚上,总要到中国饭馆“撮一顿”,过过美食的瘾。洋饭虽然不合口味,吃得很勉强,但是不到半年,同去的好些留学生却长胖了。那时候的中国人,多数日子过得紧巴,能填饱肚子就是美,能长胖就是福。金岳霖于是又觉得,西餐味道差是差点,营养还是蛮丰富的。

童年人生之根,青年是人生之干。就人的食欲来说,愈到一定年龄,愈牵挂“根”的口味;愈是事业上升时期,愈包容“干”的体验。“根”使他忘不了家乡菜,中国菜;“干”使他入乡随俗,渐渐爱上西洋饭。金岳霖出身于一个贵而富的家庭,从小就没有亏欠过嘴,嘴巴愈吃愈刁,积久而成为嗜好,对他来说,吃,不仅是一种“大欲”,而且是一种艺术,称他为美食家,应是当之无愧。

美国饭吃遍了,而后又去吃欧洲,时间是从1921年底到1925年底,方式是游学。整整四年,他饱尝欧罗巴的佳肴。在巴黎印象最深的有两种,一是法国总统府附近那家海味馆的龙虾,又大又嫩,吃一次,终生难忘。他以后逮着机会就吃龙虾,奇怪,却没有一次可以和那次媲美,简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二是在圣米歇尔广场吃到的马塞的特别菜,名字写不出来,声音读如“布呀贝斯”,风味令他想起四川的鱼头豆腐。在英国游历,他觉得早餐很好,有一家烤牛肉店,给他留下特别的印象,客人点菜,堂倌推出一车整个牛来,任你挑选需要的部分。那肉也的确烤得香,令人馋涎欲滴。英人蔬菜的做法却不敢恭维,他们只晓得一味“煮”,这一来,很多好味道都煮没了。相比起来,德国菜比较乏味,远不及他们的哲学使人服气。唯一靠谱的只有烤鹅,随处都有,也随处可口。由德国人的烤鹅,金岳霖生出一段精辟的议论,他说:“人们有一个很怪的先入之见:‘那么大的东西好吃吗?’这一奇怪思想的人所假设的前提,是禽兽越小越好吃。所谓‘小’有两个意义,一是与老相对的,一是与大相比。就家禽说,老的大都不如子的好吃,这并不是说大的一定不如小的好吃。一只大的线鸡(笔者注:骟鸡)和一只小的公鸡,味会有些不同,可是同样好吃。大的鹅和北京白鸭味会不一样,可是都好吃。”这就上升到哲学的境地了。

金岳霖这一辈子,在北京生活最长,北京是皇都,各地的菜都在这里荟萃,他吃得多,体会深。据他的经验,中国菜中,以北京菜和在北京的山东菜并列第一。广东菜、四川菜、福建菜也都各具特色,自成体系,与北京菜有得一比。其余地方的菜虽有专长,可惜独特有余,体系不足。譬如他的家乡湖南菜,有一种“鸡油冬笋泥”,是大军阀谭延闿创造的,风味奇特,入口难忘,但只是一味,不是整体水平。犹如湖南的腊肉,无论怎么好吃,你也开不出湖南的腊肉席来。那仅是一道菜,派不上大用场。

客观而言,菜的最高档次是“席”。席又分若干等级,在老北京满汉全席级别最高,金岳霖自叹生得晚,见所未见,遑论口福了。次一等的是烧烤席,主菜是一尺左右的乳猪,无头,无尾,无内脏,烤得焦黄松脆。这等席,金岳霖享受过,他晚年回忆,感情是矛盾的,一方面觉得好吃,一方面又觉得猪刚生下来不久,就被送上餐桌,是浪费资源,不值得提倡。建国后的一段时间,金岳霖位列名流,经常有机会参加国宴,那时候的国宴,差不多都是鱼翅席,海味。较鱼翅次一等的海味,还有海参席,蛏干席,从前在湖南,他是吃过的。俗话说山珍海味,湖南七分是山,山珍习以为常,海味特别稀罕。但他讨厌海参,那玩艺儿怪怪的,看上去令人起鸡皮疙瘩,吃起来更是腻歪。(www.xing528.com)

站在文化的高度,金岳霖认为,中国菜也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地自由发展,形成各自的特色。与此同时,应该综合考虑,创造一批“中国牌”的菜。这种代表国家水平的菜,不能光在汉族中挑选,要囊括各个少数民族。

金岳霖也为老百姓着想,话说“大跃进”之后,国家陷入了困难时期,一天和同事聊天,忽然说到了鸡,哲学家来了精神,他是喜欢养鸡的,在老北平养,在西南联大也养,俨然是养鸡权威。他说,在南方,春天里有人走乡串户,专门帮人骟鸡,对象是小公鸡,骟了之后,体重增加得快,肉又非常好吃,而北方的鸡似乎是不骟的,太可惜了。仗着北京副市长吴晗曾是他的学生、同事、上司,关系相当熟,金岳霖说要给吴晗打一个电话,让他亲自抓一抓这件事。尔后,金岳霖不仅打了电话,还亲自跑到吴晗的办公室,当面宣传鼓动,并建议先从北京抓起,再在北方普遍推广,以提高副食品生产,改善人民生活。吴晗十分感动,专门写了一篇文章登在人民日报,表示要“见贤思齐”,向哲学家学习

相比于鸡鸭鱼肉,哲学家更钟爱水果和蔬菜。水果中渊源最深的,是小时候在长沙吃过的一种,卖水果的称之为“苹果”。留学去了美国,一天在街头碰到,才知道不是苹果,英文叫plum,金岳霖把它翻译成“李子”。它是用盒子装着的,每盒六个,要价2.4美金,特贵,要知道,金岳霖当时每月生活费只有60美金,可是他太爱那一口了,无法拒绝,狠心买来吃了,滋味历久难忘。前文21节提到,上世纪60年代,金岳霖去大连休假,返程时,在大街上又见到了它,个头比美国的还大。金岳霖喜出望外,当下买了四篓,大饱口福。物以稀为贵,这种水果,他成年后总共只享受过两次,一次在异乡,一次在祖国。

笔者2009年10月底去大连,专门到街头寻找这种大李子,很多,随处都有,果皮红里透黑,咬一口,肉质呈鲜紫,清甜爽口,不带一点酸。金岳霖的文章是大李子最好的广告,精明的商家大概是不读哲学家的书的,否则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真正的苹果,对于金岳霖来说,吃倒在其次,主要用于观赏。他常常到水果摊挑那些个儿最大的,搁在家里案上,按大小顺序排列;同样享受这等宠遇的,还有水蜜桃、大鸭梨、柑桔等。有时讲课,他也拿苹果举例。据任继愈回忆,在西南联大,金岳霖讲“知识论”,开场白就说:“我平时好大,却不喜功,常摆几个大的苹果在桌上。刚摆出时,它们大小差不多,几天后,有的苹果缩小了。苹果A、苹果B、苹果C……之间差别逐渐显出来,因为他们之间的比例拉大了。如果这些苹果同时同步缩小,我会认为它没有缩小。可见,‘比例’在人类认识中的作用不能不考虑。比例不过是众多关系中的一种。”

毕竟是哲学家,常常三句离不了本行,比如他在一篇谈水果的文章中说:“某些事情我们非坚持统一不可,例如行政、领土。吃的东西的种类就大可以不必。我们现在供应的鸡,从照片看来似乎都是来亨鸡,或由它产生的白鸡,有人不喜欢吃这种鸡,我就是一个。现在供应的西瓜好像全是绿皮上有黑花样的西瓜。我喜欢吃三白西瓜(白皮白肉白子)。三白停止供应之后,我就不吃西瓜了。这对我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改变,也是不受欢迎的改变。我又想到一种很特别的果。这种果名叫‘火拿车’。它有点像苹果,可是从我的感觉说,比苹果好吃多了。它的名字本身就怪,暴露了它是按声音翻译过来的。好像曾有一位先生或女士名字叫傅乐焕的写过一篇考证文章,说这水果是金人占领北京时引进来的。果然如此的话,这水果不只是水果而已,就历史说,它有文物的身份。我们应该搞清楚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如果树还在,只是果太小,太少,进入市场不合算。那不要紧。要是树也毁了,那就真糟。这不是纸上谈兵,而是重要的实际问题。如果发现有农民把这种树保存了下来,那确实是好事,要鼓励他保存下去。如果事实上树已经毁了,那,我们应该承认,我们做了一件对不起祖宗的事。”

水果一般都是有甜味的,金岳霖对甜的体会,一如他对人生,对爱情、友情的体会,他说:“西洋式糖果的甜非常之甜,似乎是一种傻甜,好些人欣赏,我不欣赏。我欣赏的反而是杂在别的东西里面的甜。‘大李子’的甜,兰州瓜的甜都是特别清香的甜。‘清’字所形容的品质特别重要,可能只有生吃才能得到。芒果和荔枝都甜,我都喜欢吃,可是它们似乎在‘清’字上都有不足,虽然它们也是生吃的。在这里,我要特别提出的是两种炒菜中的甜。一是炒胡萝卜丝的甜,说的是丝,不是片。炒菜总是有汤的,炒胡罗卜丝的汤是甜的,这种甜我很欣赏。另一种是炒丝瓜的汤的甜。这里说的都是炒菜的甜,不是煮菜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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