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罗卫夫人》与《尤利西斯》的艺术共性与区别

《达罗卫夫人》是伍尔夫的成名作，也是20世纪英美意识流小说的上乘之作。如果说伍尔夫在她的短篇小说中已经显示出自己表现意识与印象的才华以及致力于小说改革的决心，那么在《达罗卫夫人》中，她终于找到了符合自己创作意图并且适合表现她所说的那种生活的特殊方式。《达罗卫夫人》的问世清楚地表明，伍尔夫经过多年的努力实践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并完全脱离了传统的轨道。

伍尔夫对时间与空间的巧妙处理是《达罗卫夫人》获得成功的最主要的原因。她起初将这部小说的书名定为《时光》（The Hours），这足以证明她对小说时间问题的关注。伍尔夫成功地采用了意识流技巧，跨越了时空界限，用物理时间上的一天来表现人物心理时间上的一生，使达罗卫夫人和史密斯两人迥然不同的漫长生活经历涌进同一条意识长河之中。伍尔夫不仅巧妙地将钟表时间和心理时间交织成一体，而且还使心理时间中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三种不同的时刻互相渗透、彼此交融。在小说中，伦敦的大本钟不时报出物理时间的准确时刻，但每一时刻都包含了人物心理时间上的精神活动，错综复杂地揭示了在同一时刻内人物对人生不同阶段的回忆、感受与展望。《达罗卫夫人》以新颖独特的创作技巧将所有人物的复杂经历压缩在十五个小时内加以集中表现，充分展示了意识流小说在结构布局上无限的扩展性和巨大的凝聚力，从而把人们对小说的时间概念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达罗卫夫人》与《尤利西斯》在结构与技巧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像《尤利西斯》一样，这部小说也以一日为框架，详尽地记述了一位英国上层社会的太太达罗卫夫人和一位名叫史密斯的精神病患者从上午9点到午夜时分约十五个小时的生活经历。小说也是以平淡无奇的情节却又十分细腻的笔触表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现代西方人的困惑、焦虑和恐惧。在技巧上，伍尔夫同乔伊斯一样也采用自由联想的手法来揭示人物的意识活动和心理变化。她对人物的自由联想同样不做任何的解释或说明，而是让各种念头与想法随意结合，自由地闪现在人物的头脑中。同乔伊斯一样，伍尔夫也在小说的各个环节中巧妙地安排了解答人物自由联想之谜的有关线索。尽管她并没有像乔伊斯那样在《尤利西斯》中安排如此纷繁与杂乱的线索，但她处理自由联想的方式与乔伊斯大致相同，而且毫不逊色。此外，《达罗卫夫人》同《尤利西斯》一样也采用了蒙太奇的手法来表现人物的意识活动，并取得了强烈的艺术效果。(www.xing528.com)

尽管《达罗卫夫人》与《尤利西斯》存在着许多巧合与雷同，但伍尔夫在小说的开头采用了与乔伊斯迥然不同的叙述笔法。在《尤利西斯》中，乔伊斯将读者缓慢地带入人物的意识领域，而伍尔夫则在作品中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进入人物的精神世界。小说开头，达罗卫夫人为布置家庭晚会而上街买花。伍尔夫采用了行云流水般的内心独白来揭示达罗卫夫人独自漫步伦敦街头时的心理变化。伍尔夫彻底摈弃了传统小说的开局模式，甚至也不像乔伊斯那样先向读者介绍作品的时间、地点、人物和场景，而是直截了当地进入人物的精神世界。两部意识流作品的另一个不同之处便是作者的语言风格。乔伊斯往往通过不同的语言风格来表现不同人物的内心独白。在《尤利西斯》中，他根据三个人物在性格、年龄、性别和文化程度上的差异展示了三股风格不一、形式不同的意识流。然而，伍尔夫则始终采用同一种诗歌般的、具有旋律的优美语体来展示人物的精神活动。尽管他同乔伊斯一样既强调人物的主观感受，又注重小说语言的表意功能，但她并没有因人物性格与特征的不同而改变作品的语言风格。《达罗卫夫人》展示了两条重要的故事线索和多种不同类型的人物，但贯穿全书的却始终是表现主观生活的同一种语言风格。特别是达罗卫夫人和精神病患者史密斯的意识流好比电影镜头一般交替出现、转换频繁。作者自然而然地将读者从一个人物的意识带进另一个人物的头脑，其间不留明显的轨迹。读者通常不知不觉地进入达罗卫夫人的意识与史密斯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