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退特对瑞恰慈伪陈述的批评表达了他反对实证主义的一种认识。实证主义指向外部存在的真实,用对外在事物进行细致的观察、描述和分类的方法来建立经验性的知识。瑞恰慈认为,科学语言是指称性的,直接指向词语所指的对象或外部存在的真实,其真实与虚假不容混淆;而诗歌语言是情感性的,它虽然也指向词语所指的对象,但却不必或不可能被这一对象所证实。因而,诗歌的陈述是一种虚构的陈述,无须在现实中予以求证。这种非指称性伪陈述把诗歌看作为诗人对自己感情的投射,不能对现实世界做出像科学语言一样的有效表述。换句话说,瑞恰慈一方面指出诗歌的“非指称性伪陈述”,另一方面又期望以实证主义的方式来理解诗歌,所以,退特把瑞恰慈看作批评界的实证主义者。
退特主要针对瑞恰慈的非指称性伪陈述的两个方面进行了批评:一是关于诗歌的表述与现实无关,只是一种心理活动,没有意义存在的观点;二是瑞恰慈对诗歌引发情感反应的强调,否认诗歌理解中的认知行为。退特在批评的同时,也提出了两个相对应的问题:诗歌的反应是否与现实世界有关?诗歌理解与行为有何关系?
退特认为,文学不同于科学,诗是思想与艺术的结合。诗人拥有的是形象的语言和修辞的力量,诗人不仅能够对外部世界进行描述,还能够“提供关于人的内心活动的精确的观察与描述。”【1】因此,在瑞恰慈提出真正的知识是那些可被证实的客观事实、诗歌是“真实体验的替代物”【2】、诗歌的作用仅在于引发感情上的冲动等观点时,退特认为,这种阐释理论从本质上说是一种实验心理学,割裂了诗歌情感与思想的联系。
退特认为,如果所谓的真实只是外在的、客观的,那么这种真实性是片面的。诚如肯尼思·菲尔德所说:“如果我们认为真实的世界是一块没有生机的土堆,或是一场旋风,对于它的了解只是可能会撞头或是被吹得打转,那么我们就没有可能真正认识它。”【3】另外,在退特看来,真正的世界像一个穹顶,有着多面的特征。实证主义的,或者说科学的真理认识带有认识偏见。“绝对真理,就如同亚里士多德理解的无限一样,是潜在的,只有赋予它一定的形式才能表现出来。”【4】因而,在退特的认识中,诗歌表现无限的真理,现实存在于认知的头脑,而文学“作为那个有形的智力,就是人们经验中完整的知识。”【5】
瑞恰慈曾对思想、感情、语言等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比如说,他认为,“诗人的思想创造了一个自然,而在那自然之中,他投射(表达)了自己的感情理想和忧愁”;“诗是一种反应,一种缺乏一个具有认识能力的头脑的行为主义的‘准备行动’”;“运用的很好的语言是一种完成,能进行感觉的直觉知识自己无法进行的工作。”【6】对于这些说法,退特指出,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即,是什么东西在起着理解的作用,使之产生反应,又使之运用并达到一种完成。答案是诗歌当中所蕴含的具有知识能力的认知性。这种认知不是瑞恰慈所指的那种引发人们主观的心理反应,例如快感的行为,而是像在下棋中的对峙一样,是诗人的感性与思想的相互作用,也是诗歌对外在世界的认知行为。
从这一意义上说,退特认为诗歌是一种特殊的知识,它提供给人们一种“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和完整的知识。”【7】诗歌提供给人们认识世界的另一种方式,它的特殊性在于知识的具体性,在于领会各种差异,进行类比,形成完整的知识,这种具体性是一种“质的知识”,与科学的“量的知识”相区分。【8】因而可以说,在退特看来,瑞恰慈的非指称性伪陈述忽略了诗歌与科学的区分,也忽视了诗歌的真正价值,即诗歌可以使人们获得一个完整的客体的知识这一价值。
注释
【1】艾伦·退特:《作为知识的文学》,见赵毅衡编选:《“新批评”文集》,第127页。(www.xing528.com)
【2】艾伦·退特:《作为知识的文学》,见赵毅衡编选:《“新批评”文集》,第152页。
【3】Kenneth Fields. Review: Just and Unpredictable Proportions: Allen Tate's Essays of Four Decades, The Sewanee Review, Vol. 80, No. 1(Winter, 1972), p. 191.
【4】Ibid., p. 191.
【5】Ibid., p. 192.
【6】艾伦·退特:《作为知识的文学》,见赵毅衡编选:《“新批评”文集》,第152页。
【7】赵毅衡:《重访新批评》,第9页。
【8】同上,第9—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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