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样升起》(The Sun Also Rises,1926)反映了现代小说全新的主题、人物形象和结构模式,因此它毫无疑问地就是一部现代主义小说。
首先,《太阳照样升起》的主题高度集中地体现在小说扉页的两条引语上。一条是出自斯泰因之口的名句:“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这明确地告诉读者小说反映的题材和描写的对象。另一条引语则出自据说由所罗门写的基督教的教义(Ecclesiastes):“一代人去世,另一代人来到世上;但地球永远存在,太阳照样升起。”显然,用作书名的第二条引语具有深刻的内涵和丰富的象征意义,它不仅揭示了宇宙间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而且还强调了万物的永恒与自身价值。如果说,第一条引语准确无误地概括了小说人物的基本特征,即一种无法摆脱的迷惘感和失落感,那么,第二条引语则暗示了“迷惘的一代”作为历史舞台上的匆匆过客必将消失的客观规律以及他们必须接受这种失落感的痛苦事实。无论他们在世上的自我感觉如何,“地球永远存在,太阳照样升起”,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坚决抑制不断冒出来的痛苦情绪,忍着巨大的伤痛勇敢地去接受生活的失败和严酷的现实,继续生活下去。
其次,《太阳照样升起》塑造了一系列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遭到战争蹂躏的人物形象,反映了一种在虚无的人生中设法忍受痛苦、继续生活的无奈心态。海明威在文中不仅以讽刺的口吻而且还以一种故意节制的陈述方式表现了“迷惘的一代”在欧洲大陆所面临的一种强烈的异化感和难以容忍却又不得不忍的巨大的“精神创伤”。读者惊讶地发现,海明威笔下这种“迷惘的一代”人物形象是如此的痛苦,以致使他们受伤的心灵变得麻木。这些形象是美国小说中前所未有的,也是传统作家难以想象的。
此外,同《尤利西斯》等许多现代主义小说一样,《太阳照样升起》也以人物在特定的时间与空间内的旅行或游荡为作品的基本框架。整部小说建立在主人公从巴黎经伯盖特到潘帕罗那,继而转往圣塞巴斯蒂安最终到达马德里的旅程之上。这便形成了由巴黎至马德里,继而又从马德里开始旅行的“环形结构”。毫无疑问,这种周而复始的循环旅行不但象征着人物漫无目的的游荡生活,而且也暗示着他们不断发现自我和认识自我的心理过程。(www.xing528.com)
不仅如此,海明威同乔伊斯等现代主义作家一样竭力淡化小说的故事情节。《太阳照样升起》既没有传统小说中的那种开局,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尾,更没有一条曲折动人、扣人心弦的故事线索。读者只是见到了一个个十分相似而又不尽相同的生活镜头:喝酒、闲聊、游荡、寻欢作乐和自我折磨。钓鱼和斗牛表演等情节也实在不足挂齿,只是给人物空虚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点小小的刺激,使他们暂时忘却内心的痛苦。然而,海明威巧妙地将这些分散独立而又似乎平淡无奇的生活镜头交织一体,使它们不仅成为一个完整与和谐的艺术整体,而且还折射出极为深刻的思想内涵。显然,这与其他现代主义小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最后,海明威在这部表面结构松散、情节凌乱的小说中通过对某些形象的反复强调而获得了作品的内在统一与和谐。读者不难发现,喝酒是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形象。海明威笔下的人物似乎都既爱喝酒,又能喝酒。他们沉浸在酒精之中,几乎每餐必喝、每喝必醉。对他们来说,喝酒是忘却痛苦的最佳途径。主人公杰克喝得最多的时候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小说结尾,杰克痛苦万分,同布莱特在酒吧和饭店中一连喝了十余瓶酒。酒精能麻木人物的神经从而使他们达到借酒浇愁、醉生梦死的目的。人物喝酒的形象在小说中比比皆是,这对烘托主题、铺垫气氛无疑具有重要的辅助作用。另外一个反复出现的形象是出租车。这一现代城市的交通工具在小说中通行无阻,几乎穿梭在作品的每个环节。小说开篇不久,杰克便与一名妓女乘坐出租车在巴黎市区游荡,随后他又与布莱特在出租车内交谈。海明威几乎将出租车描述为布莱特的附属品,读者不时见到她在车门口进进出出。因而,在小说结尾,当布莱特与杰克再次出现在马德里的出租车上时,读者就感到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出租车象征着游荡,它暗示了人物在人生道路上漫不经心而又漫无目的地流浪。不言而喻,出租车这一形象的反复出现不仅与小说以旅行为题材的“环形结构”十分吻合,而且也为许多分散、独立的生活片断之间的联系提供了重要的媒介,从而促进了作品内部结构的和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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