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原型批评：深入探索心理分析理论

神话原型批评（Mythological and Archetypal Criticism）是在西方文学史上占据重要位置的一种批评模式。神话原型批评，也可称为“原型批评”，兴起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苏格兰人类学家弗雷泽（James George Frazer, 1854-1941）的人类学理论和荣格关于集体无意识的学说是神话原型批评的两大理论基石。神话原型批评侧重于从宏观上研究文学艺术作品与集体无意识、神话原型之间的关系。

弗雷泽的成名作《金枝》（The Golden Bough）使他在学术界广获美誉。这部作品也是现代人类学的奠基之作。弗雷泽最初于1890年发表了两卷集的《金枝》。此后的近30年里，弗雷泽多次修改并重新出版这部著作。该巨著援引了世界各地的原始习俗、信仰和传说，关注不同民族对禁忌、巫术、神话、灵魂和超自然力量等事物的看法。弗雷泽在《金枝》中提出人类的思维方式遵循着一个“巫术—宗教—科学”的三阶段发展模式。弗雷泽强调巫术同科学的相似之处在于两者都相信世界的运行服从于客观的规律。原始人认为只要仿造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界现象就可以维持万物运转，并且自然是处在人类的控制之下。比如，猎人打猎前会模仿猎物闯入自己布下的机关，他们通过这种模仿方式来乞求真正的猎物会落入机关。他们错误地以为自然的运转是通过巫术魔法来维持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慢慢发现万物运转并非源于巫术的作用，而是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维持世界的运行。故而，人们放弃了直接操控自然的欲望，转而崇拜神灵。这就是宗教时代。在科学时代，人们重新发现世界是由客观规律支配，而不是由宗教神灵主宰。弗雷泽通过考察世界各地的原始祭祀仪式，梳理出了不同民族存在的许多共同的原型主题，如创世、永生、复活和替罪羊等。这些原型模式（archetypal patterns）为文学的神话原型批评提供了理论基础，使得神话批评方法应用于文学批评成为可能。原始人相信，统治者是神或半神，且人民的安全依赖于统治者的健康。因此，健康不佳或者被人伤害的统治者被认为将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灾难。若有迹象表明统治者的力量开始衰退或者有厄运降临统治者身上时，统治者就要被处死。演变到后来，统治者本身并不用被献祭，只要找一个替身代替他即可。从这种祭祀仪式上，就得出“替罪羊”的原型。替罪羊的理念就是只要把部落的疾病或者厄运转移到一头动物或者一个人身上，并把替罪羊杀死就可以净化部落的灾难。在分析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之时，原型批评家就认为哈姆雷特扮演了把国家从灾难中解救出来的替罪羊原型。哈姆雷特的父亲被叔父克劳迪斯杀死，象征着王室和民族遭到致命威胁。国家必须得到彻底的净化和赎罪才能换回平静。哈姆雷特迟迟无法动手杀死叔父，他是个不情愿却别无选择的替罪羊。最终，剧中所有有罪的人都死去，哈姆雷特也完成了自己的献身仪式。惟其如此，丹麦才能获得净化和重生。精神分析学派认为哈姆雷特迟迟不愿动手替父报仇是因为哈姆雷特有恋母情结。该学派的典型批评方法就是试图解释创作主体的童年经历与创作的关系，与生物学紧密相连，而神话原型批评则研究民族的心理和性格，与人类学和宗教关系密切。

卡尔·荣格对神话原型批评产生的影响不亚于弗雷泽。荣格把人的无意识分为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集体无意识是一种精神模式的遗传，是人们对某种刺激作出的带有预定倾向的反应，为人类全体成员所共有。原型或者原始意象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内容。集体无意识潜藏在人类心灵深处，在特定的刺激环境下就会被激活。神话、图腾或原型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外在表现。荣格也分析并阐述了众多原型，不仅为神话原型批评提供了翔实的资料，也从心理学的独特视角拓宽了神话原型批评的空间。(www.xing528.com)

尽管荣格和弗雷泽是神话原型批评的两大发源，但严格来说，加拿大文学批评家、理论家诺斯洛普·弗莱（Northrop Frye, 1912-1991）才是该学派的集大成者。在荣格和弗莱泽的研究基础上，他创立了系统最为完整的神话原型批评理论。弗莱融合了心理学及人类学的研究成果，继承了传统的社会历史批评、伦理批评、新批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和弗雷泽的人类学等，形成了系统的神话原型批评理论。弗莱所著《批评的剖析》（Anatomy of Criticism: Four Essays, 1957）一书是神话原型批评的代表作，标志着神话原型批评的兴起。学术界对这本书评价颇高，认为这本书不仅推动了神话原型批评的兴起，更是把文学批评首次明确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而不是让文学批评依附在其他学科之下。全书共分为四篇，分别为：历史批评、伦理批评、原型批评和修辞批评。弗莱相信神话随着理性思维的崛起逐渐在生活中隐退，但它们并没有消逝，而是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得到永生，并被保存下来。弗莱指出，古希腊罗马神话、其他民族的神话传说和基督教经典《圣经》都保存了大量的原型范例。

神话原型批评在20世纪60年代达到高潮，70年代以后随着结构主义批评的兴起而逐渐失去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