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藉的诗风大约是从唐朝开始的。
这里的完美是蕴藉风格的完美。
忆东山二首(其一)·李白
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
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
王维的“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都是著名的佳句,殊不知,李白的忆东山是一样的笔法,一样的美妙。
韦应物的“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被认为幽思遥远,李白的这首忆东山又何尝不是?
王建那一句广为传唱的:“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不正是从李白这句中化出来的吗?
李白这首诗极好,他连用两个问句,把关心怀念之情写得很深。蔷薇几度花?是问花,还是问自己?妙处就在这里,他感慨的是时光流逝,故地难以再游。深深怀念之情,尽在对年岁的追问之中。
白云还自散,写的是不凝聚之物,白云聚散无常,月亮则是常在的,可是它落在东山谁家呢?反正他李白是不在那儿了。
越是这样关心的有所疑问,忆念之情就会越深刻,因为有了眷恋,有了牵挂,有了惦念。这也是为什么以上那些名句广为读者喜爱,流传千古的原因。
登乐游原·李商隐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商隐的这首诗,也可算是完美了。他的第二联,与“欲求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相仿佛,都是出神入化的句子,只是相比而言有些悲观,境界风骨都是稍低了点。虽然如此,这末联还是巅峰的佳句,但是他的第一联有点太弱,比较的平淡,整首诗透着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所以它虽是无限接近巅峰的完美,但如果以《春晓》、《登鹳雀楼》这样的好诗对比来观这首诗,它却始终隔了一层。
李商隐作诗,与李白和杜甫的方式不同。李杜是倾尽全力,兴致高昂,同是写愁事,也是从激昂处着手,李商隐则似是不愿着力,总从平淡处着手,甚至常有些厌倦的、隐忍的感觉在里面。这首乐游原,也让我们读出一丝他那兴味索然的感觉。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立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许多人讲到这首诗的时候,都要讲一大通宋之问当时的境遇,仿佛不这样就说不明白这首诗。而实际为这首诗所感动的读者呢,可能根本没想过宋之问的处境如何。(www.xing528.com)
这首小诗的后二句可谓是天下闻名,我们大多数人吟诵它的时候其实已脱离了诗人的本意,为什么我们会近乡情怯呢?也许有羞愧,也许有担忧,也许有生分,也许惦念得太久了怕它变了,也许怕它不再像从前那样容纳自己了。对任何一个远游归来的人来说,即将面对家乡的人和物,都难免有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们何必紧贴宋之问或李频的境况遭遇来理解这一千古名句呢?就用我们自己的经历来理解它就很好,因为当我们读诗的时候,我们就是诗中的人。所以解诗有两种,以作者之境之心解诗,以读者之境之心解诗。凡普适之诗,就应当以读者之心解之。毕竟,诗人写诗的时候,这诗是他自己的,一旦这诗被传诵,它就是属于诵诗者的了。
这首诗的好处就在于,他描写的心情是共通的,是天下人都有的,所以成为千古传唱的名句。
送别·王之涣
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
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
这首诗写送别,由己推人,看杨柳所折甚多,而想到送别的人多,在唐代送别诗中,立意独妙。“杨柳东风树”一句,句本不畅,然竟出妙韵,诗意到了“青青夹御河”五字,风味更出,前后两句其实是一句。李白“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其气韵亦不能及。
下联中王之涣由此及彼,由自己的送别联想到了他人的送别,看到柳条被折断得很多,他体念柳条被折的“苦”,由柳条的“苦”想到了人间的“苦”,最近的别离很多啊!这是由个人境遇写到了人生和社会,诗意因此升华。
劳劳亭·李白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李白的《劳劳亭》是很有名的诗歌,后二句带有很明显的“李白特色”——物有情。诗意婉约悠扬,含情脉脉。你看,李白是个多么重情意的人啊,他体念人间别离的苦,觉得春风也应该知道,所以他觉得柳树之所以还没绿,是因为春风体念离人的离别之苦,特意不吹绿柳条,以免更添世人的离愁。所以我们说,李白是个重情义的诗人,他情意绵绵,体贴温柔而又敦厚。与孟浩然的深挚、杜甫的强烈截然不同,他的感情表现得很细腻,这与他另一面那天风海雨的咏叹形成强烈对比。
送别·王维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王维这首诗,与李白的《劳劳亭》,韵味和气息非常相似,心思都很深,感情都很细腻,而且都是感物抒怀。李白的感情寄托在了春风和柳条上,而王维则想到了春草。不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诗思,这两首诗是真正的可谓不相上下。
蜀道后期·张说
客心争日月,来往预期程。
秋风不相待,先至洛阳城。
张说这首蕴藉的小诗观物细致,构思巧妙。客心争日月,已见归家之心急切,而来往预期程,连日子都预先估计,更表现出归心之急不可待。末联尤为巧妙,说秋风比人快,早已先人而到洛阳了。风人雅思,在这首诗里完美地体现了出来。这首诗在艺术上的成就是很高的,只是普适性上不足,因为一般人的心思没这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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