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训者团队的组建及目标设定

受训者团队如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而团队的成长如同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1]

目前心理咨询面谈的训练通常一组学员由一个老师来训练（在上海，通常一个老师带10—20个学生）。由于训练一直在这一组学员内展开，而心理咨询又是一种涉及心灵的活动，所以把受训者组建成一个团队就非常重要。它直接涉及今后活动展开的质量，以及老师与学员、学员与学员之间的互动。

组建团队的目标有以下几方面：

一是团队成员相互了解，创建相互信任的氛围。这主要是为今后训练的顺利展开奠定基础。只有大家相互了解、相互信任，才能够敞开心扉，才能在今后的活动中更多相互鼓励，即使批评，也能够接受。心理咨询面谈是一种非常精细的专业沟通，在训练过程中可能触及学员的心灵，因此组建团队的铺垫就非常重要。如果这一步没有做好，整

个训练都会受到影响。在相互介绍时，最好介绍一下每个人学习心理咨询的动机。动机是和个人经历、学习意愿、学习效果直接联系在一起的。

二是明确培训计划、目标和各自的职责。明确的计划和目标会让学员们内心有踏实感，并激发其学习动力。需要学员们承担的职责，也可以在团队组建时一并宣布。

三是制订大家约定共同遵守的团队规则。仅仅有共同目标、计划，对一个团队来说还不够完善，还需要制订大家共同遵守的规则。这不是走形式。这些规则必须保证会被执行，所以需要学员们自己提出或老师补充，然后多数通过。

组建团队的游戏和活动有很多，建议选用和心理学有关的破冰的活动。选用的原则：一是全体人员都能参与；二是能运用自我揭示技术；三是具有一定的深度；四是要轻松、活跃。

这里推荐的方法是图画心理技术，可以通过学员的画让其自我介绍，让别人深度了解，同时也运用了心理学的投射技术，并且这种技术将来也可以用在咨询中。

运用图画心理活动时，可以让受训者画人（自画像或雨中人）、画树、画屋—树—人等。可以根据培训者想要总结的关键点而定：自画像主要和自我形象、自我概念有关；雨中人主要和应激应对有关；树木人格图主要和个人成长有关；屋—树—人主要和家庭、成长、自我有关。而这每一个主题又都是和将来训练的咨询主题联系在一起。

这里以自画像活动为例，详细介绍其准备及指导语。关于图画技术更多的运用，详见严文华著：《心理画外音·修订版》（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11年）。

自画像活动需要提前准备的材料：

12色彩色水笔数盒，一般2—3人一盒；

A4白纸，一人一张，但需要多备几张，以防有人重画；

书面指导语一份。

指导语如下：现在请大家用水彩笔在A4白纸上画自画像。你可以用任何颜色来画自画像。不要画成火柴人或漫画人。在作画过程中，请大家保持安静。

火柴人是指五官和四肢都被高度简化的类似火柴摆成的人，漫画人是指用画卡通、漫画的方式画成的人。因为这两类画都被高度抽象化或程式化，能够提供的信息非常少，一般建议不画这样的人。

如有人提出“我不会画画怎么画？”可以回答说：“这不是测你的美术能力，请不用担心。只要画出你想的即可。”

一般情况下不用限定时间。通常大多数人需要用15分钟左右。对那些飞快完成和用时很长的人，可给予特别关注。飞快完成有时表示行动力强，但有时也可能是过于防御的结果，或者态度不认真的表现。而时间过长的人，有可能是慢性子，也可能是被画出来的东西吓坏了，画了数幅，也有可能要追求完美。

通常我不建议在作画过程中播放背景音乐。画图是一种投射技术，对所给的每一个刺激都要进行控制。相对来说，刺激越少、越模糊，作画者能够表现的自由度就越大。如果播放背景音乐，音符也会成为一个刺激信号，而这个信号在每个作画者那里引发的反应是不同的。分析图画时，就不能区分哪是语言刺激、哪是音乐刺激带来的反应。为了保持语言刺激的纯粹性，一般情况下不用背景音乐。

有经验的老师不仅会精心设计团队组建活动，而且会在其中观察学员们的表现，对今后训练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团队动力结构做出预见，及时地微调自己的培训策略或计划。对那些表现处于两端的学员，如过分活跃、不断抢夺话语权，或过分沉默、几乎不发言的学员，要给予特别关注。(www.xing528.com)

第一次活动：组建团队中的观察

每次带一个新的实习小组都会让我有很多期待。我会精心设计第一次活动的内容。这次我设计的组建团队活动是画雨中人，通过图画介绍自己，包括学习心理咨询的动机。画完画，我没有强制要求从哪个人开始介绍，只是请大家自愿。组员自我介绍的顺序是有意义的信号。

第一个跳出来的组员刚开始自我介绍，其他的人就起劲儿地介绍起很多他做过的事情，看到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就有一本书递过来，封面上的照片，就是这个组员。他说：“我对伞有一种情结，非常不愿意打伞。因为在父亲离去的前一阵，有一天我们带伞去医院看他，因为预报要下雨，回来时天气晴朗，所以把伞忘记在医院里。不久父亲去世。所以总是把伞和分离联系在一起。到现在都不愿意打伞。为什么要和大家一样呢？要表现出独特。”这在小组中是个很好的开始，因为他用了比较深的自我揭示，会把整个小组带到相互信任的氛围中。但问题是：这个小组是否准备好？从递过来的书和这个组员的自我介绍来看，他是有准备地在展示自我，或者说他随时随刻准备展示自我，将来小组的发展将会有他个人的烙印。

组长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我们已就第一次活动的细节通过数次电话，感觉到他是非常负责任、非常关注细节、沟通意愿非常强的人。我发现大家都在叫他的绰号，他乐呵呵地应着。在自我介绍中，他没有冲在前面，反而是鼓励别人先做。在团队中，他是个很好的支持者。后来他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还有一位组员介绍自己时，话语间透出一股豪情壮志，但她的图画却透露出很强的安全需要，透出一种在新环境中的羞怯和小心翼翼。看得出她是一个戴着很厚的面具的人，呈现给别人的只是她认为安全的信息。这样的人意识层面的力量非常强大，在咨询中主要训练的是其感受力，不是脑子，而是心。

大部分学员都很有时间感，对占用团队多少时间来介绍自我能有控制力。但有一位学员花了好几分钟来讲述他所在学校一个小学生的故事：“这个小男孩非常聪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学生。他想做一件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刚进学校没多久，他就想学骑自行车。他自己没有自行车，看到操场上谁的车子停在那里骑上就走，摔了爬起来再骑，磕破了也不在意。后来大家看他这样就把车子锁起来，他就找那些锁得不结实的车子，弄开了在操场上骑。一个星期后就骑着车子满操场跑了。二年级时他突然迷上了抓蝴蝶，天天抓，时时抓。那时校园操场上、草丛里到处都是蝴蝶，他抓得多了就开始练两根手指夹蝴蝶，一夹一个准，没有失误过。一下课就有一大群学生跟在他后面跟他学，校园的蝴蝶都被他们抓光了。但他就是不愿意学习。上课时找不到他，他或者躲在哪里，或者藏在树林里。我一直关注他，我对一些老师说：‘把他带到西昌火箭发射中心，让他参观。问他想不想发射火箭。如果想，给他两屋子书，让他看完了，他准可以发射火箭。’我自己想帮助他，但觉得没办法。所以我来学心理咨询了。”可以看出他对孩子有爱，能够从孩子的角度看待教育的意义，但他介绍自己的方式和他的图画有一致性：不把细节描述出来就不舒服，有一定的完美倾向，有时可能过分关注细节。

一位组员的介绍让大家笑起来：“我小时候特别叛逆，被爸爸不正确的教育方式错误地教育成非常安静的淑女，但骨子里还是有那种情结。”非常直接，不掩饰。（她后来的咨询风格也是如此，在面质时非常有震撼力。）

一位学员的画引起大家的惊呼：“这么大的一把伞！”“简直是超级大伞！（图1）”人和伞都是红色的。代表着作画者对压力有很好的心态，对压力有积极的预防措施。在团队中这种类型的人永远起“悲观性预防者”的作用，会预想最坏的结果可能是什么，然后尽量避免这些最坏的结果。

还有一幅画也引起大家的发问：“带了伞，为什么还要躲在树下（图2）？”雨很大，表明作画者感受到的压力较大，但她有自己的方法应对。引人注目的是她没有打伞而是在树下躲雨。画中人明显是个小女孩模样，与现实的她存在较大年龄差异。但整个画面的构图还是比较美的，作画者具有较强的审美意识。

图1 超级大伞

图2 带伞躲雨

图3 雨中的母女

大部分人的画都强调个体如何面对压力，有一位学员比较特别：“这张图表现的是我下班回家、女儿打着小伞迎出家门的情景。我很开心。边上画的是棵树（图3）。”这幅画表明作画者最主要的应对压力的支持力量来自家庭，来自家人。

第一次带教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了四个小时。在互动中，我感到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团队。他们似乎早已完成了建立团队的工作。他们彼此了解，用绰号和小名来称呼对方，说到某些词汇时会有默契地笑起来。我走进教室时注意到甚至连他们手中的晚餐都一模一样：清一色的汉堡。据说是下午下课晚了，怕迟到，让一个同学统一买来的。团队中每个人认领了不同的角色，而且团队是积极的、向上的。面对这样一个团队，我期待着有一次精彩的带教之旅。有时候，不单是我想把他们带往什么国度，还取决于他们想去哪个风景点、想在那里停留多久。

心理咨询不是咨询师和当事人的智力竞赛

回顾第二次带教，一个深刻的感触是有些学员把心理咨询当作咨询师与当事人的智力竞赛或辩论赛，两个人比赛看谁占上风。我应该提醒大家：心理咨询不是智力竞赛，也不是辩论赛。即使心理咨询师赢了，对当事人有什么意义呢？纯粹意识层面的较量，不是心理咨询的全部。他们现在还不能理解咨询师与当事人关系的定位，不是把它处理成一般的社交关系，就是处理成权威与服从者的关系，或者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他们或许可以从理论上理解心理咨询，但他们没有坐在心理咨询室面对真实当事人的经历，他们没有见过当事人颓废的样子，没有亲眼看到当事人挣扎在不同的自我中，没有和当事人一起回溯过生命中重要的时刻，没有感受过当事人成长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这个小组中有人非常“贪婪”，想在一夜之间学到成为心理咨询师的秘诀。这是一个危险的倾向。有些技术是可以被教授、学习的，而有些东西是需要靠感悟的，比如说深层次的共感。而被他们忽略的方面，可能是最核心的。

今后的带教要控制一下整个小组的进度，因为往前冲的人总是那些最活跃的人，他们会把自己的感悟和进步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而那些慢慢走在后面的人，则会不声不响。如果老师不主动关注，恐怕他们一直不会发声音。控制速度的方式之一就是每次点评我只关注某一方面，对其他方面暂时不关注，否则我们会牵扯太多的问题、走得太远。另外，请扮演当事人的学员一开始不要带太难的个案来做，这对初学者挑战太大。

[1] 诗出《汉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