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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对决:双子星座四平逞威

时间:2024-01-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苏军代表通知中共东北局,红军决定3月13日撤离沈阳,希望东北民主联军派兵占领沈阳。3月18日,苏军撤离四平,民主联军随即进占该城,切断国民党军沿长春路北进的通路。这就是毛泽东力主进行四平会战的原因。4月4日,林彪率前敌指挥部抵达四平。此时由沈阳北进的敌军已先后攻占铁岭和开原,并向四平推进。这天上午,中央来电要求尽力阻止蒋军进入四平,并给蒋军以打击。林彪在中央电令下达后,于当日晚来到四平。

黄埔对决:双子星座四平逞威

正在杜聿明手术后疗养期间,蒋介石又任命范汉杰为东北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长官,他也是黄埔一期学生,名气不在郑洞国之下,给胡宗南当过参谋长,是胡宗南的亲信。抗战时期并没有打过多少仗,主要是在陕甘宁担任封锁任务,对付共产党。杜聿明不知道胡宗南是怎样给蒋介石说的,但他清楚,范汉杰名义上是协助指挥作战,实际上是准备接替保安司令长官的职务。因病丢官,杜聿明只好自认倒霉,但转念一想,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共军不是好对付的,待范汉杰吃了苦头,那时再瞧我的!”

杜聿明在北平治病期间,东北的形势已出现重大变化,这首先是受国际大气候的影响。按照中苏两国政府达成的协议,苏军撤军时间延期至1946年1月初,后因国民党政府请求,又延至2月初。当1月中旬,杜聿明部打通北宁路进抵沈阳近郊时,苏军本约定1月15日撤离沈阳,但到2月中旬仍无动静。

国际各方压力和中国内陆对苏联的指责、谩骂声激怒了斯大林,他对莫洛托夫说:“苏联延期撤军不是他们请求的吗?现在怎么反过来指责我们赖在满洲不走?撤!立即通知所有在满洲的苏军全部撤离。不过,别让那个爱搞东方式阴谋的蒋介石太顺心。”

马林诺夫斯基元帅接到莫斯科的最新指示后,立即部署军队撤离,并于3月8日将抚顺、吉林交给中共接收。苏军代表通知中共东北局,红军决定3月13日撤离沈阳,希望东北民主联军派兵占领沈阳。

当时蒋介石不承认中共在东北建立的民主政权及民主联军等人民武装,闭着眼睛说东北没有“中共”军队,下令国民党军继续前进去接收“完整的东北主权”。

3月13日,国民党军进占沈阳,随即以沈阳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继续四处“接收”。

两天后,毛泽东中止了休养,致电周恩来:“哈尔滨不能让国民党驻兵,抚顺及营口要力争双方不驻兵。”毛泽东很清楚,要想实现东北无条件停战,必须首先打疼对手。

周恩来接电即向国民党代表张治中说明:共产党军队在东北所占地方不能让,国民党军只能进驻现时苏军撤出的地区。张治中坚持删除“现时”二字,这样国民党军便可自由进驻所有地方,与中共武装发生冲突势所难免。

3月17日,毛泽东致电彭真林彪:国民党还不停战,沈阳以北长春路沿线之苏军撤退区同意你们派兵进驻,以为将来谈判之条件,时间愈快愈好。

3月18日,苏军撤离四平,民主联军随即进占该城,切断国民党军沿长春路北进的通路。同时,沈阳出犯的蒋军正向辽阳、抚顺、鞍山、海城、营口、铁岭、法库等地推进。

鉴于蒋介石不承认中共在东北的任何地位,3月21日,毛泽东致电周恩来:“我们不签含有重大危险之协定……宁可战而失地,不可在谈判中失地。”毛泽东战略意图是“力争我党占领长春,以长春为我们的首都”。这就是毛泽东力主进行四平会战的原因。

4月2日,军事调停东北执行小组中共代表耿飙、许光达等40余人,由北平飞往沈阳,被国民党军警非法扣留达三个小时之久,后来虽然在美方的干预下获得自由,但因国民党方面的百般阻挠,调停工作根本无法进行。由于蒋军在东北一直比较顺手,至今未吃过大亏,所以蒋介石等人认为能够凭借武力解决问题。

4月4日,林彪率前敌指挥部抵达四平。此时由沈阳北进的敌军已先后攻占铁岭和开原,并向四平推进。林彪自山海关之战以来,一直令部队沿铁路线且战且退。蒋介石将七个军投入东北战场,兵力集中,使东北民主联军暂时无法寻机歼敌,于是,只能节节抗击,以迟滞蒋军推进速度,为后方创建根据地赢得时间。

这一直是林彪的指导思想,因此,他还没有进行四平战役的打算。这天上午,中央来电要求尽力阻止蒋军进入四平,并给蒋军以打击。林彪在中央电令下达后,于当日晚来到四平。第二天一早,林彪带李作鹏等参谋人员侦察地形。经过五个小时的侦察,林彪对苏军绘制的地图赞不绝口,虽然是第一次到四平,却对那里的一切早已了如指掌。四平,位于松辽平原中部,是连接东、西、南、北满的重要交通枢纽,三条铁路在此会合。城北山势较高,城东有山丘,除此之外是一马平川,如果放弃四平这个战略要地,长春以南就无险可守了,这正是林彪决心集中六个旅的兵力与敌“决一死战”的原因。

4月5日,东北行营主任熊式辉将行营由锦州迁往沈阳。此时苏军正大踏步后撤,而国民党军主力却迟滞于沈阳附近,北面阻于四平以南,南面又受本溪东北民主联军牵制。熊式辉心急火燎,一面让行政人员尾随苏军接收,尽量收编当地伪满军警和土匪武装驻防;一面部署兵力企图攻占本溪,以解北进后患。

4月8日,第五十二军军长赵公武指挥三个师的兵力进犯本溪。却由于作战计划失误,错误估计了东北民主联军的实力,遇到顽强抵抗,赵公武险些被活捉。

4月中旬,杜聿明的几个心腹将领密电杜聿明,说范汉杰一到东北不提作战计划,却要首先视察部队,恐怕他要用胡宗南的一套,来整杜聿明的旧部,要求杜聿明速返东北主持大计。

此时,蒋介石电召杜聿明去贵州会面。杜聿明心想,老头子无非两条:一则要我速去东北,指挥四平会战;一则撤换我,让范汉杰挂帅。

杜聿明连忙回电:“大病初愈,不适于长途飞行,拟即日返部复命。”

正在杜聿明打点行装之时,蒋介石又来一电:“吾弟既能返部,即毋庸来见。望速指挥部队收复东北领土主权,有厚望也。”这样,杜聿明的职务是没有问题了。

国共两军已在四平、本溪等地相持一月之久,大病初愈的杜聿明此刻的心情可谓踌躇满志,他后来回忆道:“我认为在相持一个多月的局面下,我回东北出风头的日子到了,即于4月16日返沈。”

蒋军二犯本溪落了个惨败而归,事后,熊式辉向病愈归来的杜聿明诉说此战,竟谈虎色变,心有余悸。向四平推进的蒋军也陷于困境。因时值春季,正是辽北化雪季节,道路泥泞,美式重型装备如汽车、大炮经常深陷泥坑,致使部队行动缓慢,而轻装的东北民主联军则频繁袭击,使国民党军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4月8日晚,林彪指挥东北民主联军十二个团的兵力在兴隆泉、柳条沟、兴隆岭一带盯住了新一军的新三十八师。在这个湿暖的南风徐徐吹起的月夜,林彪利用我军善于夜战的特点,聚歼了新三十八师的四个整连,使得一向以“天下第一军”自诩的新一军首遭重创。

新一军刚被林彪狠咬了几口后,同是黄埔一期的陈明仁带着第七十一军就紧跟着冲了过来。

当年的黄埔一期生陈明仁,在东征进攻惠州时,担任第四团第三连连长,最先扛着旗子冲上城头,给黄埔师生留下极深的印象抗日战争中陈担任预备第二师师长,日军进犯九江时,参战的八个师均溃不成军,唯预备第二师作战得利,蒋介石通电嘉奖,并宣布预备第二师和第四十四师合并,任陈明仁为第四十四师师长。陈明仁认为取消预备第二师的番号有损过去获得的好名声,拒绝撤番。何应钦无奈下收回命令。后因陈诚作梗,蒋介石硬是撤掉了预备第二师的番号,陈明仁自此再无留恋,主动要求回军政处待命。其间,陈诚曾邀其出任第八军副军长,被其拒绝。后来,何应钦为满足他的要求,从四川抽调三个团成为一个师,给予预备第二师番号,交其指挥,陈明仁才再度回到战线上。

进入东北的陈明仁奉郑洞国之命,想从侧面迂回到四平外围,以配合新一军攻城。一路上,该军所属的第八十七师、第九十一师顺利占领法库县城后,争先恐后向北开进,渐渐地拉开了距离。陈明仁未入东北就得知林彪不太好惹,不想一路北上,却连林彪的影子都没见到,不禁放松了警惕。

林彪却正在暗中打量着他呢。

陈明仁的两个师一拉开距离,林彪就立即下令民主联军独立旅从金家屯地区开始,对第八十七师节节抗击,诱敌深入。孤军深入的第八十七师果然中计,带着胜利的喜悦,径直推进到大洼、金山堡地区,丝毫未曾察觉一张大网正悬在他们的头上。

4月15日下午17时,林彪一声令下,东北民主联军集中了十四个团,由西北、东面、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向金山堡一带发起了突击。黄昏时分,第八十七师的一个先头团即被歼灭。随后,黄克诚率部赶赴大洼地区,拦住前来救援的第九十一师,其余部队将第八十七师陆续分割压制在大洼以南、金山堡周围十余个村落之内,逐个歼击。经过整夜激战,到4月16日上午7时,国民党军第八十七师主力所剩无几,师长黄炎落荒而逃。前来增援的第九十一师紧接着被击溃。

此战,国民党军800余人被消灭,1669人受伤,2000余人被俘,刚进入东北的国民党第七十一军受此重创,陈明仁心痛不已,再也不敢大意。

战斗刚刚结束,杜聿明由北平飞抵沈阳,一进保安司令部,参谋长赵家骧便垂头丧气说:“昨天,第七十一军第八十七师在金山堡、大洼地区一个团被消灭,两个团被击溃,损失了三四千人。”接着,他拿出一份电报说:“这事委座都知道了,要查办陈明仁。”

杜聿明接过电报一看,上面写着:“第八十七师受此意外损失,据报陈明仁并未随军前进,着即查办具报。”

“此事老头子怎么知道得这么快?”杜聿明感到很奇怪。

“老头子耳目众多,可能是接特务密报。”

“是否属实?”

参谋长赵家骧回答“当然属实”。又问:“如何处理?”

“给他顶回去,就说在战斗发生前已派车将陈明仁送往了前线。”杜聿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通知桂庭(郑洞国号桂庭)让陈军长赶快归队。”

说话间,赵家骧急匆匆地将杜聿明引进作战室,就着标好最新态势的军用地图介绍了近期战况。两次攻击本溪受挫,四平方面的战斗也接连吃亏,特别是长春眼看就要陷落,却鞭长莫及。

杜聿明此时才摆正了对林彪的看法,觉得黄埔四期的小字辈的确不好对付。可是此时的杜聿明仍然雄心万丈,他说:“我初到东北,手里只有两个军可以从山海关一直打到锦州。离开东北才两个月,局势就恶化了。如今有七个军的兵力,居然与‘共军’闹了个僵局。国军五大主力,就有两个在东北,全套美式装备,还有空军支援,居然打不开局面,真是岂有此理!”

见参谋长赵家骧不说话,他沉思半晌说:“国军受挫与情报不准有关,应立即布置谍报网,收集本溪、四平方面共军情报。同时,令郑洞国加紧向四平攻击。”参谋长赵家骧立即去执行命令。

四平外围之战打响的同时,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就是中共军队攻克了长春。作为伪满首府和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所在地,长春是东北的政治中心。这在世人的眼里是极富象征意味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谁占领了长春谁就是东北的主人。

长春解放后,民主联军于4月25日又攻下齐齐哈尔,4月28日再夺哈尔滨。

长春、齐齐哈尔和哈尔滨相继解放后,民主联军少了后顾之忧,主力部队纷纷奔赴四平。

小小四平城骤然成为东北的焦点,国共双方的兵力正在从四面八方聚来。

四平总攻迟迟不能开始,本溪又久攻不下,而长春却转而落入共产党之手。蒋介石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熊式辉,无能!”他愤愤地骂道。蒋介石不能不恼火。十几天前,他还大肆叫嚷:“不拿下四平,不停止战争,不打到长春,不商谈和平。”而如今却是两处受挫,这让他的老脸往何处搁?

杜聿明回来了,战场上犹如加了一把柴,烽烟更浓了。杜聿明的第一道命令传达下来:“立即进攻四平!”

4月18日,新一军率先推到了四平的西郊。

林彪站在四平城头,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敌人的部署,不禁眉头越皱越紧。虽然已调集梁兴初、黄克诚、万毅等部向四平靠拢,但他仍觉得实力不足。走下城头,林彪只扔下一句话:“急电长春部队南下增援。”

这个时候,陈明仁率领的第七十一军与由郑洞国暂时指挥的新一军已从西面和南面两侧对四平形成了半月形包围圈。

陈明仁因第七十一军已遭到林彪重创,不敢分散,一直紧跟在新一军左右。而新一军由于前一阵由东北保安副司令梁华盛指挥,连遭民主联军打击遭到损失,杜聿明对这个王牌军的表现极为不满。此时,原军长孙立人在英国尚未回来,杜聿明撤换梁华盛后,决定暂将该军交给郑洞国指挥。郑洞国接手后,正想凭借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一展自己的雄风,所以,在杜聿明要求力克四平的命令下达后,新一军进攻速度最快。

4月18日,郑洞国令新一军的新三十师、新三十八师和第五十师集中优势火力,轮番轰炸四平外围的民主联军阵地。在飞机、坦克支援下,对四平南郊展开重击。

国民党步兵紧跟其后,潮水一般冲入民主联军的阵地纵深之处,虽然各部民主联军奋力抵抗,但因为武器装备差等因素,渐渐处于被动。

到21日,国民党新三十八师突然离开南郊,转而向四平西北的三道林子北山方向迂回,企图占领北山制高点,与国民党新三十师形成南北夹攻之势。

林彪也看到了战局的严重性,他命令:“必须死守三道林子!附近部队立即增援,丢了三道林子等于丢了四平。”三道林子距四平城的中心四平街只有一公里,地势上居高临下,可俯瞰大半个四平城,是关系到整个四平城安危的重要支撑点,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要攻,一个要守,三道林子立即成了四平之战的新焦点。双方兵力潮水一样迅速向三道林子涌去。枪炮声如暴风骤雨一般又急又密,山坡上的大小树木燃烧着烈焰。新三十八军借着迅猛火力,连续四次冲锋,不到半天就抢去了民主联军的一块阵地。

守卫在这里的东北民主联军保安第一团知道此地关乎大局,据死力夺。牺牲一批,冲上一批,鲜血将山坡上的黑土染成一片殷红,最后终于夺回了失地。

危急关头,长春来的援军到了。杨国夫带着第七师赶到,见了林彪,林彪只说了四个字:立即战斗!

杨国夫转身带着队伍冲到三道林子最前线去了。

北线枪声不断,南线更是炮火隆隆。南线的新一军第五十师于20日起狂轰民主联军万毅纵队的第五十六团,与北线遥相呼应,在猛烈的炮火配合下,突破了第五十六团的鸭湖泡阵地,直攻泊罗林子。

林彪立即调动刚刚赶来的王东保第七旅所属的第二十一团前往支援。保安第一团的一部也速来救急。但敌第五十师炮火凶猛,最终民主联军被迫后撤到下一道防线。

从4月18日至26日这短短的九天时间里,国民党新一军先后向四平南郊、西郊、西北及东南各处阵地发起无数次进攻,双方你来我往,进进退退。阵地上已是尸积如山,双方皆有筋疲力尽之象,转而开始大修工事,进入对峙阶段。

国民党军受到重创,民主联军同样也元气大伤。伤员越来越多,弹药越来越少。然而,这场战斗却远远没有结束。

东北民主联军副司令员黄克诚在战壕里走来走去,眼泛红光,他眼睁睁地看着身经百战的红军老战士一个个倒入血泊中,急得连连跺脚:不能再这样打了,排一级的干部在短短九天内换了好几批,战前的排以下干部几乎全部阵亡了。他急匆匆地给林彪发了一封电报:四平城丢了,可以再来夺取;可我们的骨干力量倒下了,却再也起不来了。我们一定要拼光我们的所有主力吗?

看着黄克诚的电报,林彪无话可说。他也同样心急如焚呀。可是,这一仗却不能停下来,毛泽东已多次下达命令,四平绝不能丢,因为东北战场的形势时时刻刻都在左右着国共双方正在进行的和平谈判。

马歇尔从美国返回重庆后,国共和谈继续进行,但谈判桌上的双方条件随时都因为东北战局的结果而变化。1946年1月10日东北停战令刚下时,国民党不承认东北民主联军的存在。长春解放后,国民党转而同意共产党可在东北留有一个师。待到国民党军攻打本溪和四平毫无进展之时,双方开始争执在沈阳、长春和哈尔滨中以哪个城市作为东北共管的分界区。所以,想要在谈判桌上取得胜利,必须先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战场上不可能得到的,在谈判桌上同样不可能得到。

三道林子战斗刚刚告一阶段,毛泽东电令林彪:要死守四平,挫敌锐气,争取战局好转,可增加一部分守军,化四平街为马德里。

马德里是西班牙的首都。1936年10月,西班牙人民在那里为反对德、意法西斯支持的佛朗哥叛乱,坚持了两年半的守卫战争,成为“二战”前最著名的保卫战。

化四平街为马德里!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包涵着多么沉重的使命!

林彪觉得自己几乎难以负荷了:要死守四平,谈何容易?现在我军元气已伤,几仗之后,弹药短缺,地位日趋被动,四平前线的局势已是愈发严峻了。

战场上的林彪在着急,远离硝烟的罗荣桓同样在着急。

身患肾病的罗荣桓正在大连养病,他每天都在密切关注着北面的战事。得知四平军队弹药短缺,罗荣桓设法找到了苏联方面的支持,争取了足足八列火车的武器弹药和医药,经海路运到朝鲜,再由铁路转到梅河口。然而,此时适值东北局机关由梅河口向长春搬迁,辎重繁多,火车头紧缺。已装车厢的大批弹药只得暂时停留在站台上。(www.xing528.com)

4月28日,国民党获知这个情况,派飞机轰炸了梅河口车站,有260多节车厢当即报废于火海之中。

情况报告给林彪后,林彪一言未发,目露凶气,愤恨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不知他在愤恨国民党的飞机,还是愤恨东北局机关的拖拉。但可以明确的是,他对四平的担忧之情又加深了一层。

当日,林彪急调南满地区第三纵队的主力程世才(黄埔一期)率领两个旅迅速北上,开往四平右翼昌图、开原一带,构筑工事,以阻止国民党为继续攻打四平即将增派的援兵。

杜聿明坐镇沈阳,同样心急如火。四平久攻不下,必须增兵,又恐增调南部兵力北上,南满的民主联军乘虚进攻。

正在此时,有情报称:南满中共军队第三纵队已奉命北上四平方向。

“好!”杜聿明喜形于色,令廖耀湘新六军和赵公武(黄埔军校三期)第五十二军于4月29日出发,兵分三路,攻取本溪。

由于当时第三纵队已经北上,守护本溪的只有肖华率领的第四纵队的三个主力团,即第二十七、第三十、第三十一团。城大兵少,每个团的正面防线宽达10公里,所有人员只能一线摆开,却没有纵深和预备队。

5月2日,廖耀湘和赵公武带领五个师的兵力聚集于本溪城下,这两个黄埔学友协同作战,以师为单位,集中所有炮火,向第四纵队部队发起进攻。几架国民党飞机也在空中往来盘旋,轰炸扫射。

但第四纵部队死守不动,以三个团对五个师,不顾伤亡,拼死抗击,最后双方展开白刃战。

肖华看到己方部队伤亡过大,所筑工事已在国民党的轰炸和炮轰中大部坍塌,附近又找不到任何军事支援,防线逐渐被突破,眼见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再坚持下去,可能全军覆灭,于5月4日凌晨含恨退出本溪。此后,肖华带领第四纵队转向凤城地区,在南满展开游击战争。

对杜聿明来说,夺下本溪即意味着南满地区的威胁基本解除。随后,他命令廖耀湘率新六军仍留在南满地区,跟随新六军作战的第七十一军第八十八师马上动身北上,开向四平,投入战斗。杜聿明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四平。

林彪立即电令正在北上途中的程世才的第三纵队速至昌图、开原一线阻止新六军投入四平战役。

小小的四平城,如同深渊旋涡一样,将越来越多的人马吸了进去。杜聿明抽调了所有力量,集结六个军共十个师的兵力,在坦克、重炮、飞机配合下,由东北“剿总”副司令郑洞国亲自指挥,分左、中、右三路于5月14日向四平发起了新一轮的全面进攻。

一场战役,从最高指挥官杜聿明、郑洞国到六个军长,八个人中七个是黄埔军校毕业生。新一军军长孙立人不是黄埔出身,但牌子更响——弗吉尼亚军校,此次军校生的阵容可谓空前强大。

校长蒋介石害怕输了这场战争,所以特别派出以足智多谋而被称为“小诸葛”的白崇禧飞抵东北,督师助战。这是东北的一次真正的决战。

林彪的指挥所里一片繁忙,电话声、发报声、跑步声、报告声交杂一片,沸沸扬扬。林彪坐在一张木椅上,死死地盯着作战地图,一言不发,头脑中在周密地计算着自己将采取的每一步策略,耳朵中却在不断地听取来自各方的战情汇报。

激烈的战斗已在左、中、右三条战线上同时打响,其中战报最频繁的则是右路。程世才(黄埔四期)的第三纵队与一路急速北上的廖耀湘新六军已在威远堡门一带展开厮杀。

程世才自本溪率第三纵队北上后,一路奔波,途中接到林彪电报转而向南回防,根本没有休整时间,正在疲惫不堪之时,其前面部队第七旅一部忽与新六军新二十二师的先锋团第六十五团相遇在威远堡门地区,双方立即进入战斗。

有“丛林之虎”称号的新六军求战心切,第六十五团首先派出一个连冲锋,结果未遂,连长被打死。该团团长一怒之下,集中全团所有重炮、山炮,向民主联军狂轰不止。第三纵队只有机枪、步枪,还未来得及建立阵地,在国民党军的强力冲锋下,只好北撤。在程世才率领的第三纵队未撤之前,廖耀湘为加快进军速度,已令第六十五团竭力拖住民主联军。其余的大部队却悄悄地用600辆汽车装运,很快就冲破了第三纵队防线。

廖耀湘本人随后赶到威远堡门,巡视战场,在一名牺牲的中共军队干部身上发现一份文件,他以为刚刚打跑的就是民主联军第三纵队的主力,不禁信心倍增,既然第三纵队主力连一个团的进攻都不能阻止,那么以新六军的实力,进攻四平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个错误的判断立即给廖耀湘带来了嚣张狂妄的气焰。他下令新六军全力推进,夺取前方的叶赫和哈福。

新六军主力经过许久,第三纵队主力全部赶到威远堡门,程世才一声令下,全纵队奋起反攻,欲全歼牵制东北民主联军的新六军第二十二师第六十五团。待程世才登上山顶,举起望远镜远眺之时,才发现新六军主力借助机械化程度高,早已不见踪影。

林彪闻知战情,紧咬嘴唇,面无表情地说:“告三五九旅,火速南下,增援第三纵队,必须将廖耀湘阻止在昌图、开原一线。事关全局。”

第三五九旅得令后,长途急行,向林彪指定的地点飞奔,可刚出四平,即与新六军主力相遇于叶赫车站。这支当年在陕北南泥湾曾因搞大生产闻名全国的第三五九旅,由于仓促应战、实力相去甚远,只坚持了一天战斗,即被迫退出叶赫。

廖耀湘争分夺秒,率新六军于17日又推进到哈福屯,与从中路冲来的新一军第五十师相会,“双子星座”两大国民党王牌军,构成了对民主联军塔子山阵地的三面包围。他们信心十足,认为靠着全副美式装备,可以一举消灭中共军队。

塔子山位于四平东北方,距四平只有10余公里,是这一带的最高峰,站立山顶,可清楚地俯瞰四平东北的全部阵地,比三道林子更具战略意义。失去塔子山,则四平危在旦夕!

新六军速度之快,实出林彪的意料。一向冷静无言的林彪此时也显得沉不住气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请黄克诚派三师第七旅轻装疾进,速至塔子山!”此时是5月17日的黄昏。

然而,事情越是紧急越容易发生意外。民主联军的第三师第七旅未能如期抵达战场。当黄克诚星夜赶到辽河岸边时,因为只找到两只船,全旅过河缓慢,塔子山得不到支援,失守已成定局。

就在黄克诚焦急万分地率部渡河之时,新六军已集中兵力,用强大的炮火向塔子山方圆不过七八十米的山头展开暴雨般的轰击,几分钟内就倾泻下500多发炮弹,炸得山上乱石横飞,随之而来的冲锋一波接一波,直杀得尸横遍野。

好在此时左路新一军在三道林子的进展不大,林彪得以集中精力指挥塔子山战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塔子山越来越不利,几乎走到了防线崩溃的边缘。

17日晚,林彪电令塔子山守军:“无论如何,要尽可能再支持一天。”

“我们人员伤亡惨重,弹药极度缺乏,恐难当重任。”塔子山守军迅速回电。

林彪默坐无语,咬了咬牙,再次电令:“最少明天要顶半天,不惜一切牺牲。”

电令发出了,但林彪心里清楚,塔子山的失守已成定局。一旦失守,廖耀湘将四面封城,到那时民主联军将被困四平,毫无出路。

18日天还没亮,林彪紧急向毛泽东请示:“四平以东阵地失守数处,此刻敌正猛攻,情况危急。”

但未等毛泽东回电,塔子山失守的消息已经传来。林彪不能再犹豫了,他果断决定:“七师于三道林子北山、七旅于四平东南高地负责掩护,其余部队全线撤退。”

18日夜20时30分开始,各部队在黑夜的掩护下,穿过国民党未来得及封闭的缺口,分头撤向后方。由于组织严密,保密好,虽然近在国民党军眼前,他们仍却毫无察觉。

在这场历时一个月的四平保卫战中,民主联军伤亡总数高达8000人以上,部队元气大伤。其中包括数千名从中央苏区走出来的红军老战士,他们历经万里长征、八年抗战,最终却过早地捐躯于东北这片黑土地上。

林彪怀着战败的沮丧,越过公主岭,开往长春方向,脑子里反复思索着毛泽东得知四平失守后刚刚发来的电报:“望坚守公主岭,如公主岭不能守,则应坚守长春,以利谈判。即使公主岭能守一星期,长春能守三星期,即对大局有利。”

他望着身后逶迤行进的部队,暗自摇头。这些元气大伤、弹尽粮绝的战士们,还有多大的能力守住公主岭、长春?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北撤,撤到一个敌军打不着的地方养精蓄锐,以图东山再起。

1946年5月18日晚,就在林彪带着民主联军暗含泪水、悄无声息地撤出四平时,随着大战胜利的国民党大军进入四平城的,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将领。这就是素有“东方隆美尔”之称的新一军军长孙立人。

孙立人乘坐美式吉普来到了四平前线时,怀中揣着英国女王的授勋。

5月19日清晨,天色微明。孙立人刚从郑洞国手中接过新一军的指挥权,他踌躇满志,决心再立新功,便亲自驾驶一辆坦克,率先向四平民主联军阵地冲去。

坦克编队轰隆隆山响,新一军的士兵蜂拥其后。

不料想,结果却如同一记重拳打在空气中,孙立人未遇到任何抵抗。纵横交错的堑壕密如蛛网,却沉寂如水,空无一人。

孙立人没有找到感觉,加大马力,一路飞奔,直入四平城。在市中心的广场上正遇到带着第七十一军从另一个方向冲进来的陈明仁。这才确定林彪早已带着民主联军撤出了四平。

“国军攻占四平!”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孙立人、陈明仁二人相逢四平的照片也随着各种报纸走进无数人的视线。

此时,正在塔子山一带筹划下一步进攻计划的廖耀湘,闻知孙陈二人已进驻四平的消息后暴跳如雷。此次攻打四平,新六军无论伤亡和战功都是最大的,不想胜利果实却如此轻松地落到了孙、陈两个人的手中,特别是那个傲气凌人的孙立人,连四平的一声枪响都没有听到过,居然也成了攻取四平的功臣!

廖耀湘狂吼起来,正在气愤之时,忽有报称:林彪总部高级官员王继芳前来投诚。

廖耀湘一愣,继而一喜,急道:“赶快带进来!”

来人正是林彪总部的作战科副科长王继芳,随身还携带着一大批机密文件。

王继芳本是长征途中被大家轮流着背过雪山草地的红小鬼。在延安学习一段时间后来到东北,跟随林彪在指挥所中工作。不想,林彪入住梨花镇之后,王继芳在这个梨花飘香的早春,与镇上国民党三青团的一个女区队长相识并坠入爱河。民主联军撤出四平时,王继芳以为林彪大势已去,自己又无法忍受离别之苦,遂于撤退途中悄悄溜回投向了廖耀湘。

廖耀湘马上向杜聿明请功。杜聿明闻听后,同样喜形于色,传令以贵宾礼遇迎接王继芳。

王继芳感激涕零,将民主联军的所有机密一一告诉给杜聿明。

杜聿明获益匪浅,当即提升王继芳为少将参议,推荐给沈醉、毛人凤等人继续为国民党效力。王继芳从此也死心塌地地跟随了蒋介石,直到人民解放军解放大西南时,在重庆被第二野战军抓获,当第四野战军知道此消息后,群情激愤,将其押解到武汉,经公开审判后枪毙。

杜聿明安排好了王继芳,顿觉心中开朗。

他面含微笑地找来了督战沈阳的“小诸葛”白崇禧,问:“现在林彪不知去向,你说我们是追呢,还是不追?”

白崇禧此时正在举棋不定,略作思考道:“攻下四平对蒋委员长已大有帮助,料共党在谈判桌上再不敢与我阔论。况且,我军四平一战,已损失严重。我想,暂不宜与共军再次对峙激战。”

杜聿明诡秘一笑道:“现我已得到确切情报,我军损失严重,共军损失更为严重,根本无力与我再次对战。此外,共军去向,尽已在我掌握之中。我军如乘胜追击,可一举拿下长春。我可用生命担保。”

白崇禧又惊又喜:“真若如此,确可为之。若能攻下长春,估计委员长也不会不高兴吧!”

说到此,二人相对大笑。

笑罢,杜聿明道:“我现在马上令各军向长春挺进,为资鼓励,先入长春者可获东北流通券100万元。”

“好!”白崇禧笑容未消,“攻克四平后,这里就没有我的事情了。至于长春,我就先回南京为你请功了,让委员长预先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兴奋过度呀!”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

白崇禧未曾想到,杜聿明怕错失战机,早已私令廖耀湘先行向长春追击了。为表示自己对白崇禧这位督战大员的尊重,杜聿明又正式向四平各军下了一次命令。各军因知有金圆券奖励,纷纷起身,一同向长春拥去。

19日,林彪来到了公主岭的范家屯,他一路思考着毛泽东关于坚守公主岭和长春的命令,正不知如何坚守。于是,他决定请彭真和罗荣桓同至范家屯,共商下一步的行动。

仍在大连养病的罗荣桓心急如焚,拖着病体当夜赶到。

星光洒满范家屯,如重霜在地。罗荣桓经过民主联军战士宿营地时,见到许多缠着绷带、满面烟尘的士兵席地酣睡。他的忧虑又加深了一层。

东北局的紧急会议在暗淡的油灯下召开了。是守,还是走?林彪默然听着几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意见。主张守的有守的理由,主张走的有走的理由。最后,罗荣桓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从对敌我情况的分析说起,最后认为:“长春、吉林都是大城市,不利于防守,防线又宽,现在部队打得很疲劳,如果守长春,敌人从梅河口插到吉林,就会把我们的后方打得稀烂,不但长春守不住,非退到西满蒙古大沙漠不可。我赞成撤出长春,一直退到松花江以北。”

东北局通过了罗荣桓的意见:一直退到松花江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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