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分类研究所组织撰写《河北植物志》计划流产之后,经过1952年思想改造运动,研究所其他学科也壮大起来,成为一个植物学综合性研究所,故于1953年改名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其先前之研究组也相应改为研究室,汪发缵任植物分类室主任,唐进任副主任。1936年,贾祖璋编《中国植物图鉴》曾出版十多版,很得读者欢迎;但贾祖璋并不是植物分类学家,而是从事科普写作的学者,他将当时静生所、北平研究院等机构所出版的著作上的图,以及日本出版的植物图鉴等书籍之图,编在一起成为是书,实为杂烩。但是,那时中国人所著植物学著作不多,所以贾祖璋《图鉴》出版以后,在社会上,尤其在农林方面极受欢迎。汪发缵担任研究室主任后,有鉴于此,遂决定由植物分类室编出一部书替代此《图鉴》,以解决全国鉴定标本的需要,因而提出编纂《中国主要植物图说》,拟定收录5000种植物。下为当时所作之计划:
目的为普及植物分类学的知识,供大中学校教学和农林干部参考;内容为:从中国已知的三万种蕨类植物和种子植物中,选择常见和有经济价值的三千至五千种,作成图说,每种各附一图,有简明扼要的关于特征、分布、生态、功用等记载,附图尽量采用旧有的图和照片,此外又有科属检索表。编辑工作除一部分由所外专家担任外,其余均由所内人员合作。项目进度如下:(甲)编辑中国重要植物五千种名录,印成初稿本,送请各地专家改正和补充。一九五三年春季完成;(乙)有重点地搜集已有的植物图,摄影制版,除供给图说的材料外,并充实资料室的资料;(丙)本书分科分册付印,先出有经济价值的科,如:1.自裸子植物至柔荑花类的木本科,2.豆科,3.禾本科。第一年刊印500种,第二年刊印1500种至2000种,第三年刊印2000至2500种,基本完成。[1]
图3-2 唐进(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图书室提供)
汪发缵(1899~1985),字奕武,安徽祁门人。1923年,就学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受业于秉志、胡先骕。1926年毕业之后,回家乡任中学教员。1928年冬,受胡先骕邀请赴北平,参与静生所工作。抗日战争之后,任北平研究院植物所研究员。1949年,任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唐进(1900~1984),字英如,江苏吴江人。1926年,就学于北京农业大学农专部。1928年年初,被胡先骕召至南京任科学社生物研究所植物部助理员。1928年8月,来北平协助胡先骕创建静生所植物部。其在静生所服务时间甚长,抗战胜利后复员时,仍回所工作,1949年后,任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汪发缵、唐进几乎同时入静生生物调查所,同得胡先骕栽培,共同研究单子叶植物,1934年开始联名发表论文,1935年又同受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之资助,一起休假赴欧洲访学,主要在英国邱园进行单子叶植物研究。此后,在植物分类学中,他们的名字一直联系在一起,学界以汪唐并称。
中国植物种类繁多,由于其时专家缺乏,人手有限,《图说》各科不能同时编写。其时,“一面倒”向苏联学习,苏联在农业上有草田轮作制,豆科、禾本科植物对农业最为重要。遵照科学为生产服务精神,所以汪发缵提出先撰写此两科。
汪发缵曾加入国民党,新政府成立之后,为洗刷自己,不仅政治上表现进步,研究工作也热情高涨。1950年首先加入民盟组织,1953年研究所成立工会,又担任工会主席,又与唐进联袂主持植物分类室。是时,他们不仅领导编写《豆科图说》,而且还放弃他们所擅长之单子叶植物,亲自参与并不熟悉的豆科撰写。首先编辑豆科植物名录,再由参加人员分别担任编写工作。其中含羞草亚科、云实亚科和一部分蝶形花亚科凡324种,在编制计划时,本拟请中山大学植物研究所担任,但没有及时联系,后中大植物所已有自己的工作计划,结果仅有侯宽昭一人参加。未能邀得专家,只好由汪、唐自己担任。植物所所长室的正副所长,学术能力都很强,承担蝶形花科的第一、二、三、五、七族,共233种,但是他们的行政工作繁重,加之有生病、出差和出国等原因,竟使他们没有功夫做研究工作,完成数量有限,未完成部分由保定河北农学院孙醒东及王文采、刘瑛等分担。禾本科则邀请所外人员承担,南京大学耿以礼是中国禾本科专家,汪发缵商得由其主持,并派年轻的汤彦承到南京协助工作,并组织全国搞禾本科的专家,像华南所贾良智、江苏所陈守良、西北所郭本兆等到南京耿以礼处,共同编写。
豆科部分在1954年就编完,1955年出版,很受欢迎。但是由于汪、唐本不研究豆科,难免出现一些问题,出版之后,备受学界同仁指责。钟补求和匡可任也都参加豆科编写,匡做锦鸡儿属Caragana,钟任槐属Sophora。在编写过程中,植物所领导真菌部分研究的王云章自陆谟克堂206室搬走,王文采和傅书遐、刘瑛、郑斯绪,还有钟补求和他的三个学生李安仁、杨汉碧、金存礼,这么多人在一个大房间办公。有一天,快下班了,王文采和郑斯绪还没走,钟补求拿出《豆科图说》,给他们俩看,专门挑汪发缵和唐进的错误。匡可任脾气不好,总是大骂,上至科学院院长郭沫若,下至收发室的老包,无一幸免。有时候,匡可任就在办公室大骂,汪、唐的办公室和他是隔壁,是可以听见,但是他们不做声。王文采不知他们和汪、唐关系为何那么僵,只觉得汪、唐两位先生就好像是他在师大时遇到的那种情形,从来没有反驳过。不久,陈焕镛在华南植物所也对《豆科图说》提出批评;耿伯介在《植物分类学报》发表一文,也对《豆科图说》的一些问题提出批评。这样一来,汪、唐两位编写《图说》的热情受到影响。恰巧这时秦仁昌先生自云南大学调到植物所,接替他们主持分类室工作。(www.xing528.com)
王文采在《豆科图说》中承担藤槐属Bowringia、马鞍树属Maackia、香槐属Cladrastis、黄华属Thermopsis和黄花木属Piptanthus 5个小属。1953年11月在结束广西考察返回北京后,即投入这5个属的编写,1954年完稿,发现了华山马鞍树Maackia hwashanensis一新种。与此同时,唐进又将原由副所长张肇骞承担的山蚂蝗属Desmodium任务交给王文采,因张肇骞行政工作繁忙,无暇顾及。此属比较大,在中国亚热带地区种类甚多,王文采在当年便完成。之后,汪发缵又交给王文采《图说》山龙眼科Proteaceae和毛茛科Ranunculaceae的编写任务。在1955年完成山龙眼科稿,并写出中国此科山龙眼属和假山龙眼属二属的修订一文,投《植物分类学报》发表,这是王文采第一篇论文。这时,同一办公室的刘瑛承担《图说》桑科编写任务,其将此科的大属榕属Ficus的编写转给王文采。王文采根据英国榕属专家G.King 1887年出版的该属专著,将植物所标本馆所藏该属标本予以整理,写出《图说》该属稿件。
但是,由于《豆科图说》受到多方批评,致使整个《图说》编写计划没有完成,如同1950年提出的《河北植物志》一样,也流产了,仅出版了豆科、禾本科、蕨类植物三种。这次不同的是,大家写出不少科的稿子,只是没有出版。十多年后,1965年,王文采承担主持《中国高等植物图鉴》重任,可谓是《图说》之继续,当时一些没有使用的稿件被用于此书。当然汪、唐之失败经验为其所吸收,虽然也历经反复,但终获成功。
对王文采而言,参与《图说》之编写,是其研究工作真正开始,此前几年,虽也承担一些任务,但成效有限。其自有言:
1950年3月,我从北京师大调到植物所后,开始时还是搞胡老交给的图鉴工作,描述了一些裸子植物科、属代表种类。同时,参考胡老编写的《中国种子植物纲要》,看一些我不熟悉的科、属标本,并尽量解剖它们的花。因为在1947年至1948年大三学习植物分类学期间,由于学生运动不断,时常罢课,学习受到影响,有好多科林镕先生没有来得及讲,这时我想弥补一下。这个工作一直在时断时续中进行,到1952年才停止。我解剖了不少科、属植物的花,画了不少的图。
图3-3 1950年,王文采绘花的解剖图(存于采集工程馆藏基地)
我来所不久,所领导决定编写《河北植物志》,胡老一次找我说,在我国还没有人进行紫草科的研究,建议我承担《河北志》此科的编写任务,并将美国紫草科专家I.M.Johnston送给他的此科论文集交给我学习。此时,我又承担了钱崇澍、傅书遐两先生编的《中国植物科属检索表》的紫草科分属检索表的任务,该检索表刊载于1954年出版第2卷《植物分类学报》。按照Johnston的著作,我大致研究了植物所标本馆的紫草科标本,了解到此科的紫草亚科的演化趋势:花的雌蕊有2枚柱头,瘦果平滑,无突起的附属物是原始特征;雌蕊基隆起,呈圆锥状或钻状,雌蕊2柱头合生形成一个柱头,瘦果有钩状刺或各种各样的附属物为进化特征。我完成了《河北志》的紫草科稿后,又搞起了河北的茜草科,至于是什么缘由,我现在已记不清了。茜草科是热带、亚热带的大科,在我国有75属,近500种,而在河北只有3属,10余种,但其中的豬殃殃属Galium是此科中最难搞的属,我查了不少文献,在标本馆中看了不少标本,但有些太行山的标本未能做出鉴定。就这样,虽然种数不多,却拖了很长时间,得不到解决。到了1952年,《河北植物志》的编著工作流产了,我这个茜草科的编写也就不了了之。[2]
在《图说》编写之中,王文采主要承担毛茛科,其对中科院植物所标本馆中所藏毛茛科标本予以整理,已定名标本大多由裴鉴、张肇骞、陈封怀、夏纬琨、刘继孟等鉴定,但还有不少未曾鉴定,从中发现一些新种、新变种及在中国的新纪录。此外还对中科院华南植物所该科标本予以整理。两处标本整理之后,写出《中国毛茛科植物小志》一文,刊于1956年《植物分类学报》。此后,王文采成为毛茛科专家,此为其毛茛科第一篇论文,后以“中国毛茛科植物小志”为题名,依次连续发表,多达23篇,还有许多“修订”或其他论文,至2010年,共计58篇。2011年傅德志主编《王文采院士论文集》分上下两卷,其上卷为毛茛科,达244万字,真可谓煌煌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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