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短暂任教-王文采传》：毕业留校任助教，投入动物分类学

1949年6月，王文采如期在北京师范大学毕业，8月又如愿留校当上助教。所任三门课程助教分别是：一是张春霖的动物分类学；二是张宗炳的切片技术；三是讲师宏先生在家事系和体育系开设的普通生物学，王文采忘其名字。王文采负责这些课程之实验。

王文采任助教后，见到生物系在和平门有一幢单独小房，其地下室有六七间房子，无人居住，就搬了进去，图的是那儿安静。星期天仍然不回家，就在宿舍里用功。任助教半年之后，王文采对教书不感兴趣，而愿作单纯研究工作。此时，学校要求每位员工撰写自传，以建立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特有的人事档案制度。王文采这份自传写得甚为简略，只是表示愿意跟着共产党走，在结束处言及自己工作，其云：

在大学毕业后，任母校实验助教，半年来，感到自己口才太差，给同学讲述时，不能深入浅出，圆满说出自己所知的意思，所以感到自己是不合母校“师范”二字，同时对同学学习上也是不太好的。因此我很想作些研究工作，也许可能比现在多作点事情。^[25]

图1－15　1950年，王文采作《自传》之一页（存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档案室）

诚如王文采自言，其时确实拙于口才。这是因为性格懦弱之人，个性没有张扬、口才没有锻炼所致。其后王文采还是长于表达，条理清楚，语言生动，说明口才并非生而有之；但内秀之人，更适于作研究，王文采对自己有清楚认识。但是到了1950年春节之后，发生一件令王文采非常不愉快的事，且事发突然，未曾预料，导致其离开师大，而真的走向研究之路。事情之原由是生物系传达室有两个小工友，年岁在十八九岁，王文采那年二十四，相处甚好。由于王文采星期天不回家，便教他们一些生物学的知识，他们俩对做切片有兴趣，办公室有做切片的设备，切片机都在那儿，就教他们。这两位工友职责是打扫卫生，其中一个个性比较强，得罪了两个老助教，一个姓杨，一个姓马。姓杨的脾气大，可能因为他们不好好打扫卫生，这两位先生就埋怨到王文采的头上。有一次开个小会，鱼类专家张春霖的一位研究生，在会上批评说：王文采先生怎么就支持这两个搞得乱七八糟。实际上王文采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但其时，王文采很是懦弱，当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其心里却是窝着火，让他不能继续在生物系继续呆下去，需要另找工作。

笔者曾与王文采先生多次谈到此事，得知一些与事件相关之背景，稍加分析，对了解事件之起因，或有帮助。1949年之后，劳动人民翻身得解放，如工友这样身份的人，属于劳动人民，不再被颐指气使，如偶遇到，便有反抗。李工友即是这样，因而得罪杨助教。杨助教受气，因其跋扈，需要寻找发泄对象，便联合张春霖的研究生，将矛头指向与李工友相近之王文采。之所找到王文采，是因为王文采平常与人无争，处处显得温柔敦厚。这位研究生也非常厉害，其时已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王文采说：我们教员在一起政治学习，张春霖先生挺有意思，说我们都是学自然科学的，自然就懂自然辩证法。他的这位研究生当面驳斥说：我还不敢称我懂马列主义呢，你就懂马列主义辩证法。对待自己老师已是这种态度，何况他人。总之，由于进入一个全新社会，许多人的社会身份发生变化，继而打破以往和谐人际关系，即发生不少勾心斗角之事。王文采还相对幼弱，难以承受。其时，王文采还接受胡先骕邀请，合作编写《中国植物图谱》，常往静生生物调查所看标本，对此生物系也有人反对，系主任遂不让其承担这项任务。诸多事情，让王文采对生物系环境感到厌恶，也感到害怕。大学并不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王文采想离开。

王文采之师兄王富全，将王文采在师大情况告诉胡先骕。胡先骕遂将王文采推荐给正在组建的中国科学院植物分类研究所。

有一天，胡先生就找我说：“我听说你在这儿呆得不愉快，现在科学院植物所成立了，静生和北研合在一起，成立一个植物分类所，我介绍你到新成立的植物所去，你看怎么样？”哎呀！我简直是太感激他了，我当时就答应了。如何调到植物所的经过我不清楚，一定是胡老找了吴征镒先生，吴先生那时候是军代表^[26]。

隔了两三个月，师大的人事处通知我，说关于我的调动手续已经办好，可以到植物所上班去了。就这样，1950年3月初，柳树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我就到了位于动物园里的植物所报到上班了。^[27]

王文采在师大生物系毕业后，留校任助教，担任的是动物分类学的实验工作，已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动物分类学。他说，若没有一系列不愉快事件发生，其研究方向有可能将在动物分类学方面。但是，发生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批评会，以后竟使他调到植物所，有机会投入到令其更有兴趣的植物分类学研究，正如老子所说的“祸兮，福所倚”！

【注释】

[1]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3页。

[2]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3页。

[3]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4页。

[4]王文采：自传，1958年，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档案。

[5]王文采：自传，1950年，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档案。

[6]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5页。

[7]王文采：自传，1957年。存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档案室。

[8]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7页。(www.xing528.com)

[9]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6页。

[10]王文采访谈，2011年9月16日，北京。资料存于采集工程数据库。

[11]钟质夫（1914～1994），字鸿毅，满族，爱新觉罗氏，正红旗。父亲钟秋灜精通书法，善画山水，受父 辈影响，自幼喜爱中国绘画和京剧艺术，1928年在北京加入湖社画会，师从李鹤筹、刘子久、陈东湖等，学花鸟画，研习工笔没骨花鸟。后考取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院第一期花鸟画专业研究员，抗战前后受聘于北平美专、北华美专，为花鸟画讲师及湖社画会评议，同时与画友晏少翔组办雪庐画社，教授工笔花鸟与没骨画法，学生遍布全国各地，知名画家如在台湾的吴文彬、李景兰等。

[12]王心竟（1909～1954），又名心镜，字锡照。少年时曾入金北楼门下，擅山水，喜宗北宋笔路，师法明人戴进、吴伟、周臣等。画风清秀劲峭，不同凡俗。

[13]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8～9页。

[14]《北京市志稿·文教志》，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年版，第10页。

[15]马文元（1903～1972），字汉雄，北京市人。1928年北京大学数学系毕业。1935年至1950年在北京四中任数学教师，同时兼任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教授。后调至山东大学、武汉测绘学院任教。

[16]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3～14页。

[17]林克，1925年生，江苏常州人。1949年北平燕京大学经济系毕业，1954～1966年任毛泽东秘书。后任新华社国际部编辑组组长、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研究室主任、中国西欧研究会副总干事、中国欧洲共同体研究会常务理事等。主要著作有《人间毛泽东》、《世界经济概论》（合著）、《2000年中国的国际环境》（合著）、《中国经济发展战略问题研究》（合著）等。

[18]盛锡珊，1925年3月生，北京市人。又作盛锡山。1939年在中国画学研究会习画，师从周肇祥。先后在年察哈尔文工团、中央水利部文工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担任美工设计。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设计、舞美设计师。

[19]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7～19页。

[20]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20页。

[21]郭毓彬（1892～1981），河南项城市人。天津南开中学毕业后，往美国葛林乃尔学院和依林诺斯大学攻读生物学，回国后先后任苏州东吴大学、西北联大、西北师范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兼生物系主任等职。民国4年（1915年）曾代表中国参加第二届远东运动会，获得比赛冠军，成为当时最早为我国争得两枚金牌的运动员。

[22]刘慎谔（1897～1975），字士林，山东牟平人，中国近现代植物学的开拓者。1920年赴法国留学，1929年获巴黎大学理学博士，随即回国，在新成立的北平研究院中创办植物学研究所，任所长达20年之久，直至1949年，其间还曾创办西北植物调查所。1949年往东北，后为中国科学院林业土壤研究所研究员。

[23]秉志（1886～1965），原名翟际潜，字农山，满族，河南开封人。前清举人，1909年京师大学堂毕业，之后考取第一届回庚款留学生，赴美国康耐尔大学生物系学习，在美期间与留美同学组织成立中国科学社，1921年回国，任教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为中国动物学创始人，1922年创办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中央研究院院士。1949年先后任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动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24]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21～23页。

[25]王文采：《自传》，1949年，存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档案室。

[26]植物分类研究所组建成立之后，确定“聘任制度”，对新增加人员，经大家提名后，通过研究人员会议进行广泛讨论，然后由行政小组采择决定，如行政小组亦不能决定时，由院方作最后决定。关于调王文采入所，1950年2月13日《第二次研究人员会议记录》有这样记载：“王先生是由胡先生和北研数位同人推荐，经行政小组呈院批准。”吴征镒任行政小组组长。

[27]王文采口述，胡宗刚整理：《王文采口述自传》。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