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教师与同学-笺草释木六十年

北京第四中学，位于北京西城区西什库后库，创建于1906年，由清朝皇家天财库旧址改建。是著名之中学，民国时期编纂之《北京市志稿》对该校有所记载：“是校教学指导方面，教员用科学方法讲授，启发学生思想，指定各种参考书，使学生自动阅读。学生方面注重自习，遇有疑难，则提出师生共同讨论。学生训练，由教职训话或演讲，并由学生组织各种研究会，自由研究学术，以教员负训导职责。”^[14]中学教学中就有研究内容，也许是今日只以升学为目的的中学教学，难以望其项背。由此或可对王文采后悔其中学没有学好，增添一份理解。

四中之所以著名，首先是拥有一批高水平优秀教师。王文采进入大学之后，即感到四中老师水平较高，有些就是大学教授水平，甚至比师大的有些教授还要高明。四中有几位老师给王文采以深刻印象，他说：

初中时，孙涤黔老师教我们英文和矿物，当过我们班主任，他的黑板字写得又快又好，和他的毛笔字一样，行笔迅速有力，笔画坚挺，一行行整齐的字里显出豪爽之气，如同一览群山，或观沧海，心胸顿觉开阔。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他为我题词：“以媚字奉亲，以苟字省费，以聋字止谤，以吝字防口，以贪字读书，以疑字穷理，以刻字责己，以狠字立志，以悔字改过。”这些做人做学问的道理，为我一生所遵循。李丕让老师教历史，讲课时不带笔记、讲义，口若悬河，一直讲到下课钟声响起为止。他的黑板字是另一种风格，潇洒飘逸，也很美观，我总觉得这位老师像位诗人。崔石青老师教化学、英文，他以严厉著称，对课堂不守秩序、作业马虎等情况，必予以斥责。高中时，管心如老师教几何，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甩手之间就能画出一个圆圈，如同用圆规画出一般，堪称一绝。高中教化学的刘伯忠，教物理的张子谔，教代数的马文元^[15]，三位老师都非常有名，当时，就被同学们看作如大学教授。可惜的是我那时没有好好用功，对这些老师，深感愧疚。同时，对浪费这么多时间，懊悔不已。^[16]

图1－5　1942年，孙涤黔老师为王文采题词留念（王文采提供）

北京四中之所以享有声望，还在于吸引优秀学生前来就读。同学们大多素质较高，品学兼优，彼此间友好相处，亲如兄弟，有良好之校风。王文采将其中学时代归为其一生最快乐时光，他的记忆中留下这些优秀同学：

在初中时，我们同一年级的有4个班。同班有两个同学的家与我家较近，接触也较多。一位是王立琛，他的父亲大概是搞文学的，家中有很多线装书。他可能是受到家庭的影响，喜欢写诗、散文，在班中得到“大文豪”的绰号。他和另外两个同学，李文澜和苏成云，一同考入北洋大学冶金系。再一位是刘玉麟，他家也离我家不远，住在辅仁大学东边，每天到四中上学经过我家。他是个很老实的人，同学们都讲他性格懦弱。他中学毕业考入燕京大学新闻系，解放后在新华社工作，大约在六十年代当上了毛泽东主席的秘书，还教英文。这时已改名为林克^[17]，与田家英的关系很好。我们班还出了一位国画家盛锡珊^[18]，画仕女，还写得一笔漂亮的赵孟頫体字，前几年曾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多幅北京风俗画。在我的初中毕业纪念册上，留有他们的题词，让我有无尽的回忆。

图1－6　1942年，同学刘玉麟（林克）书《别诗》赠王文采（王文采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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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1942年，同学盛锡山（珊）作写意图赠王文采（王文采提供）

图1－8　约在1942年间，王文采（前排左2）与北京四中同学在校园留影（王文采提供）

图1－9　1945年5月，北京四中高中31级全班同学与五位老师合影（一排左5为马文元老师，二排右3为王文采。王文采提供）

还有一位同年级的同学王泽恒，精于书法、篆刻，北京解放后去了台湾。还有一位同年级另一班同学周培之，中学毕业考入北大农学院，毕业后考入北大生物系植物生理学研究生。后来分配到新疆大学，一直担任生物系主任。这位同学很聪明，教授了植物学的植物分类、植物生理等不少课程。不幸在“文革”中被批斗，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在同班同学中还有一位同学陈耀，喜欢画油画、水粉画。中学毕业后考入北大工学院，这时已参加学生运动。1948年我们北京师范大学发生“四·七血案”，在7日夜里，国民党特务打伤我们几位同学。第二天，全校学生到新华门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蒋介石委员长行辕请愿，要求释放被捕同学。那天近中午北京市各大学陆续派学生队伍来新华门参加请愿，陈耀带领北大工学院的队伍也来参加。解放后，他在空军工作。我前面讲的那位爱好音乐的通州同学白同仁，中学毕业后考入北大农学院，大学毕业后在中科院沈阳应用生态所工作，“文革”中被批斗，身体受到摧残，十年前得了脑血栓，去年过世。在我上初一时，高一有位刘广志同学，是四中足球队的守门员，外号“和尚”，大学学地质，在矿业方面，做出优异贡献，十年前被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19]

图1－10　1945年初夏高中毕业时，王文采（左2）与老师、同学在北京四中校门前合影（王文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