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久二年(1191),荣西回国。他先在九州暂时停留了一段时间,准备在当地弘法。建久五年(1194),出现了一条有关他行迹的记录(《百錬抄》)。比叡山向朝廷控告荣西、能忍等人传播“达磨宗”,妄立新宗,要求朝廷予以取缔。第二年,荣西被太政官传问。此后,荣西写作了《兴禅护国论》《出家大纲》《日本佛法中兴愿文》[5]等文章为传禅进行辩护。
在《兴禅护国论》一书中,荣西首先澄清了他与能忍达磨宗的关系,对后者进行了批判。其次,他提出禅宗也可以镇护国家,希望获得政权的支持传禅。其后,他详细介绍了禅宗的法脉和要点。“世人决疑门”是全书的重点。在该门中,荣西先对能忍的达磨宗进行了批判,他说:“或人妄称禅宗,名曰达磨宗,而自云:‘无行无修,本无烦恼,元是菩提。是故不用事戒,不用事行,只应用偃卧。何劳修念佛、供舍利、长斋节食耶?’”荣西对此类轻视戒律修行的言行进行了批判,强调达磨宗的说法不符合禅宗的正统教义,他明确指出:“是故禅宗以戒为先。《禅苑清规》云:‘参禅问道、戒律为先。’”此外,他还批评了以当世为末法钝根,因此不应再修禅法的观点。这类主张在当时较为流行,恰好是法然论证舍弃“圣道门”、专修“净土门”的前提,而荣西对此表示了不同看法。荣西还在此批评了误以禅宗为“恶趣空”(否定因果、执着于空见)、“暗证”(一味坐禅、不谙教理)的观点。“镇护国家门”中,他指出护国经典《仁王经》与禅宗的联系,强调禅宗即以“般若”为宗。他还特别提及圆仁在比叡山建立禅院的先例,表示自己兴禅与圆仁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护国利生。“古德诚证门”“宗派血脉门”“典据增信门”分别列举了古代高僧大德的实例,释尊以来的传法血脉、经典依据等,对禅宗作为独立宗派的合法性进行了论证。“大纲劝参门”详细阐明了禅宗的要点;“建立支目门”则说明了禅林的各种规矩。
荣西感到比叡山对自己成见过深,在比叡山拥有强大影响力的京都发展势力较为困难,于是转投镰仓寻求幕府的支持。镰仓幕府对荣西采取了欢迎的态度。将军赖家皈依了荣西并邀请荣西主持各种祈祷法事。从《吾妻镜》保存的记录来看,荣西主要运用秘法为幕府经营法事,事实上他此刻已经放弃了希望借助统治者传禅的想法。荣西的法术得到认可,幕府的实权人物北条政子在正治二年(1200)修建寿福寺赠予荣西。得到幕府上层支持的荣西迅速在镰仓站稳了脚跟。建仁二年(1202),他以将军赖家为后盾进军京都,在四条鸭川东边建立了建仁寺。建仁寺定位为延历寺的别院,寺内分立真言、止观两院,兼传真言、天台、禅三宗,荣西的身份是天台密教僧。过去一般认为,荣西这样做是暗度陈仓,为了避免比叡山的干扰,不得已而掩盖了建仁寺临济道场的色彩。但从此后荣西的传法活动来看,他本人似乎并无这样的苦衷,毋宁说,台、密、禅三宗并弘是出于他的本意。
建永元年(1206)荣西继重源之后被任命为东大寺的大劝进职。大劝进一职是为重建治承四年被平重衡烧毁的东大寺伽蓝而设立的。朝廷任命荣西担任此职,一方面看重他的动员能力,另一方面带有荣誉性质,荣西的弟子行勇后来也担任了这一职位。建历元年(1211)荣西重返镰仓,担任将军实朝供养宋版一切经法会的导师,之后又为实朝的厄年进行祈祷。建保元年(1213)荣西领导的法胜寺九重塔重建工程完工,荣西希望能借此获封大师号,但因遭到藤原定家和天台宗慈圆等人的反对而作罢。作为补偿,荣西虽然被任命为权僧正,但沽名钓誉的诽议使他颇为难堪。第二年,荣西前往镰仓为将军实朝看病,他携带自己亲手种植的茶叶给实朝,并撰写《吃茶养生记》劝他喝茶养生。建保三年(1215)七月,荣西因病于寿福寺示寂,享年75岁。
荣西最出名的弟子有行勇、荣朝、明全三人。退耕行勇(1163—1241)原本是鹤岗八幡宫寺的僧人,荣西创立寿福寺后他投奔荣西。经荣西举荐,他受到了将军实朝的重用,成为幕府的祈祷僧。实朝于承久元年(1219)被刺杀,行勇避祸躲进高野山。在真言宗的重镇高野山,行勇展现了密教方面的才能,成为金刚三昧院的开山,建立了密教、律和禅三教并弘的道场。他全面继承了荣西诸宗融合的宗风,也享有与荣西比肩的名誉地位。他继任了东大寺大劝进一职并再度成为幕府仰仗的祈祷僧,终老于镰仓寿福寺。
释圆荣朝(1165—1247)在荣西门下学成后赴上野国(群马县)发展,得到当地豪族新田氏的皈依,新田义季为他建立了长乐寺,荣朝成为开山祖师。该寺并非禅寺,而是台密叶上流的密教道场。荣朝的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很多,其中有下面将要介绍的圆尔辨圆。
荣西的另一位弟子佛树明全(1184—1225)起初也在比叡山学习。他是荣西弟子中唯一一个专门弘扬禅法的人,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声望和地位都不及行勇和荣朝。让他彪炳史册的唯一原因是他收道元为徒并偕后者一同入宋求法。他在求法途中圆寂于天童山了然寮。
圆尔辨圆(1202—1280)是荣西门流中最重要的人物。他是骏河人,出家后遍访名师,后到荣朝开创的长乐寺修行,为了亲自就教于荣朝,他又到镰仓的寿福寺追随荣朝。他继承荣西、荣朝一派的传统,成长为台密叶上流的大师。嘉祯元年(1235),圆尔辨圆入宋,从径山的无准师范(1178—1249)习禅,又将临济宗杨岐派的禅法传入日本。归国后他在九州博多建立了崇福寺和承天寺。关白九条道家风闻圆尔的大名,特意在京都东南兴建了东福寺,于宽元元年(1243)延请圆尔来担任开山。东福寺寺名取自东大寺和兴福寺,在当时是京都规模屈指可数的大伽蓝。圆尔效仿荣西创办建仁寺的旧例,将东福寺建成为天台、真言、禅三宗兼学的道场。道家为东福寺撰写的《处分状》中,要求寺僧[6]:
可令受学戒定慧之三门,以大小显密戒律为总体,以真言止观宗门为专宗,是传教大师素愿也。(www.xing528.com)
又说:
检传教大师所承《血脉内证佛法》,乃有三谱:一、达磨付法;二、天台相承;三、真言血脉。
圆尔在朝野声誉甚高,后嵯峨上皇和龟山天皇先后皈依他并从之受戒,幕府执权北条时赖对他也很尊重。建长六年(1254)圆尔曾前往镰仓为时赖授戒。圆尔长住京都建仁寺、东福寺,与荣西、行勇相同,他也担任了东大寺大劝进一职,同时兼弘禅与密教。弘安三年(1280)十月,圆尔殁,应长元年(1311)被追赠圣一国师。
圆尔的门风受乃师无准影响,属于宋朝流行的三教圆融、教禅并举的路数。无准曾主张:“三教圣人,同一舌头,各个开门户。鞠其旨归,则无二致。”(《无准禅师语录》)圆尔也如是。他曾经为后嵯峨上皇和九条一门讲授宋代永明延寿所编著《宗镜录》,该书就是“三教圆融、教禅并举”说的代表。圆尔本人精通儒学,应贵族的要求,他也曾多次讲授儒家经典义理,但他所选典籍都属于持三教融合观点的著作。正嘉元年(1257),执权北条时赖邀请圆尔到镰仓讲学,圆尔就讲解了宋代圭堂撰写的倡导儒佛同趣的《大明录》。文永五年(1268),他又为藤原源基讲述《三教要略》,晚年还为龟山法皇讲三教旨趣。综合而言,圆尔的学说和主张讲求兼弘圆融、包罗万象,特别符合上层统治者的意趣,所以其门流迅速获得了统治者的青睐和支持,并成为其后的官僧即五山僧的主要源流之一。
圆尔门下有无关普门(1212—1291)。普门入宋从无准师范的弟子断桥妙伦习禅,回国后受到了龟山上皇的皈依。上皇将位于南禅院的离宫捐为寺院,延请普门担任开山,是为南禅寺。南禅寺在室町时代成长为位于五山之上的大寺院,在日本禅宗系统中占据着特别重要的地位。与普门同门的有东山湛照,其弟子虎关师錬(1278—1346)著有《元亨释书》,是日本最早的禅史书。
起先追随行勇、荣朝,后来与圆尔保持密切关系的有无本觉心(1207—1298)。觉心原本是真言宗僧人,曾先后追随行勇和荣朝学习禅与密教。圆尔认为觉心是可造之才,建议他入宋到自己的老师无准师范门下学习,但觉心抵达中国后,发现师范已经圆寂,于是就追随师范的弟子无门慧开(1183—1260)学习。归国后他得到纪伊国(和歌山县)由良庄地头愿性的皈依,成了当地西方寺的开山,据说时宗的创立者一遍也曾于此受到觉心的教诲。此后,觉心前往京都,得到龟山和后宇多两位上皇的皈依,在宫中讲座禅法,为禅宗在上层贵族社会的传播做出了贡献。
圆尔的谥号是圣一国师,觉心的谥号是法灯法师,他们的门流因此被称为圣一法灯派。该派是镰仓时代禅宗的主流。荣西本人传入的是黄龙派,但他的法孙圆尔和觉心都是杨岐派,另一位相当于他法孙的道元则传曹洞宗,自称直接继承荣西禅法的只有千光派,但势力相对较为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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