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市场经济及其非理性
虽然市场古已有之,但只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市场才第一次使劳动力成为商品,使货币变成了资本,把一切关系都变成了货币关系,产生了货币拜物教,以交易的平等否定了前现代的政治等级,并以女性普遍进入市场而对前现代的父权制、家长制造成了巨大冲击,促进了个人独立人格的形成。可以说,“货币化对于前现代社会格局的解体作出了主要贡献,因为货币化消除了质的差别。”[252]正是市场经济的发展,把人际关系货币化,把人们之间的差异还原成量的差别,把人物化,造成了利己主义的文化。这就是马克思所批判的市场的消极作用的第一个方面。
马克思批判的市场消极作用的第二个方面是,市场经济的盲目性导致了经济危机和生产力的巨大浪费。马克思在分析交换的时候曾经指出,由物物交换到货币交换固然是生产发展的必然结果,但以货币为中介的交换却使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距离拉大了,扩大了潜在的买卖脱节的危险。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是商品经济的最发达形式,货币不仅是中介,而且已经发展为资本,并介入了生产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实现了金融资本、生产资本、商业资本的极大分离。这种分离不仅放大了繁荣的景象或假象,而且隐藏着商品实现的潜在危机。在马克思看来,在一个工厂里,虽然单个的资本家在技术性的生产过程中,存在着理性的合作和理性的劳动技术分工。但是在市场上,由于没有计划,人们的行为是难以预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人们很难确切地预见到自己行为的后果,而且事情的发生、发展往往会违逆他们本来的意愿和目的。资本主义的这种生产过剩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爆发经济危机。其突出表现就是大量商品因无法卖出去而销毁,工厂停工,商店倒闭,无数的工人失业、忍饥挨饿。这种危机是资本主义的顽症,是由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造成的,是由于资本主义的狭隘的生产关系无法容纳它魔法般呼唤出来的庞大的生产力的结果,是资本主义本身不可彻底解决的。灾难性经济危机的发生表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它只有靠整个资本主义的社会的萧条、混乱才能获得新的平衡。这是一种“自杀式”的经济危机,它解决的方法是“一方面不得不消灭大量生产力,另一方面夺取新的市场,更加彻底地利用旧的市场”。所以,这种方法终究不过是饮止渴、苟延残喘,“不过是资产阶级准备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机的鸩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越来越少的办法”[253]。通过这种非理性的“自杀式”的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日渐加深,资本主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残酷掠夺。
由于经济危机导致了生产力的巨大破坏,资源的巨大浪费,工人的失业、贫穷,劳动的浪费,因此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是非理性的。在马克思看来,解决的办法只能是消灭私有制,通过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的周密计划、安排,在彻底控制自然和社会的情况下,合理地调节他们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才能“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254]。(www.xing528.com)
从马克思对市场经济的责难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区分了生产的理性与生产关系的非理性。生产遵循的是科学技术的逻辑,是理性的;而生产关系遵循的是资本的逻辑,生产决策是由各个资本家作出的,相互之间缺乏计划性,只能依靠价值规律来调节,而这必然带来生产的波动性、盲目性以及竞争的残酷性,所以是非理性的。所以,对马克思来说,要批判的不是科学技术,而是技术的使用;要批判的不是生产力,而是生产关系。
当然,市场并非资本主义所特有,但是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之所以不同于以往的、一般性的市场交换,正在于资本主义的市场遵循着资本的逻辑。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是核心,而市场本身是从属于资本逻辑的。资本与市场运作的原则并不一致,市场的原则是自由竞争,而资本的原则是增殖。所以,不能把资本主义经济等同于市场经济。布罗代尔甚至认为,资本主义是反市场的,因为资本家为了攫取高额剩余价值,往往想方设法采取垄断措施,而这是违背市场经济的自由竞争原则的[255]。
总的来说,资本主义现代性的一切病症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私有制,在于资本的逻辑。资本主义的现代性之所以表现出矛盾性特征,具有多幅面孔,不仅是资本逻辑的外在表现与结果,同时也是资本逻辑的内在条件和内在机理[256]。所以,只有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超越资本主义现代性,才能消除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病症,才能消除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矛盾。把现代性归结到资本逻辑,是马克思超越一般的现代性批判学者的重要分水岭。正是对现代性的资本逻辑的洞见,使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思想牢固地建立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之上,具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性,为工人运动指明了超越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方向,有力地批判了历史宿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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