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山海经》的叙事策略,或者说我们祖先对自然的关注,表现在只把目光聚焦于那些对人有意义的物体,其他用途不明之物统统付之阙如。全书以山川海荒为经,以东南西北为纬,绘出了一幅以动物、植物、矿物和怪物为主要表现对象的空间图景,将世间万物组织成一个相对有序的资源系统。书中通篇渗透着“小我”处于“大我”之中的朴素思维,并用看似荒谬的故事反映了万物之间的依存和共生关系,因此说它是“原生态叙事”并不为过。这种“原生态叙事”应为现代生态叙事的滥觞:华夏先民具有丰富的自然知识和开阔的生态心胸,他们把山川大地看成资源的载体,懂得万物相互依存和众生各有其形,并且萌发了资源有限的宝贵思想。《山海经》基本上都在不动声色地描写地理环境,但在写到凤鸟乐园时,叙述者对自然美的欣赏态度似有毫不隐晦的流露,凤鸟叙事为书中一大亮点,值得认真研究和思考。“重山轻海”的倾向在《山海经》中亦有明显流露,古人之所以不把海荒看作资源的承载之地,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些地方不适合发展作为立国之本的农业。在生态文明时代来临之际重温“原生态叙事”,有助于我们钩沉业已失落的生态记忆。
《山海经》的基本格局是“依地而述”,不是“依时而述”或“依人而述”[82]的叙事作品,所以过去的史书一般将其列入史部的地理类。然而到了小说繁荣之后的清代初期,纪昀在编修《四库全书》时将其移入子部的小说类,因为“书中序述山水,多参以神怪”以及“侈谈神怪,百无一真”。实际上,《山海经》的非真实性并不是它作为“小说之祖”的主要原因,如果仅仅是这样,《山海经》时代还有许多文献属于这一范畴。小说的本质在于叙事,“小说之祖”与后世小说的相通之处只能是叙事,虽然《山海经》中的叙事还处于原生与原发状态。
叙事即讲述故事,本书第四章讨论的“前叙事”可界定为人类学会讲述故事之前的预演,“原生态叙事”与“前叙事”一样也属于萌芽状态的叙事,但本章使用这一概念还有一层意思,这就是“原—生态叙事”可视为今天生态叙事的滥觞,两者的关系有点像原始共产主义之于共产主义。时下方兴未艾的生态叙事以批判人类中心主义为己任,提醒人们以文明的方式对待生态,其对立面是过去那种以人为世界中心的狂妄叙事。时至今日,许多人已经意识到将人类视为“宇宙的精华”是多么有害,人类再伟大也只是一个物种,而地球上任何物种都是整个有机整体(世界)的一部分,其扩张都必须是有限制的,否则便会影响到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失衡的结果将是包括所有个体在内的整体毁灭。(www.xing528.com)
带着这样的观念来读《山海经》,可以看出它是人类中心主义建立之前的产物,因为书中的叙述者并没有把自己与自然界分开,以往的研究者用来形容《山海经》的一些词语,如“朴野”“荒芜”之类,恰好说明古人并未自诩为“万物的灵长”。《山海经》中虽有少量秦汉时羼入的内容,但在传世文献中,也许没有哪本书比它保留了更多的远古思维。本章认为,生态叙事并非始于现代环保运动,早在开天辟地之初,筚路蓝缕的华夏先民就把山川大地看成了资源的载体,就在讲述万物相互依存、众生各有其形的故事,并且已经萌发了资源有限的宝贵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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