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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简史:金丹术真相揭秘

时间:2023-12-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由此,什么是神仙或金丹术也就不说自明。由此我们也可以明白,他为什么把铅汞龙虎、金丹火候都讲得如此迷离恍惚。因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空幻,所以无彼无此,自然无铅汞龙虎,也无金丹火候。假如你要把金丹铅汞说得明确、具体,那就违背了禅宗宗旨。而把铅汞龙虎说得如此恍惚,实际上是因为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金丹,或者说,在他看来,所谓炼丹,也是幻妄。他也发誓,从此以后,决不再轻传丹术。

道教简史:金丹术真相揭秘

《悟真篇》讲炼丹,扑朔迷离,难以把握,但张伯端仍然认为,他的八十一首律诗,其中包括十六首七言四韵诗,六十四首绝句加一首五言诗;还有十二首《西江月》,只讲了鼎器药物火候,存亡有无吉凶,“于本源真觉之性,有所未尽”(《悟真篇·序》),于是又作了歌颂、乐府、杂言等附于卷末。这就是说,这些歌颂、乐府、杂言,其目的是尽本源真觉之性的。尽本源真觉之性,才是张伯端追求的最高目标。

这些歌颂、乐府和杂言,首先是《禅宗歌颂》。《禅宗歌颂》也有个序言,该序言说道:“夫学道之人不通性理,独修金丹,如此既性命之道未备,则运心不普,物我难齐,又焉能究竟圆通,迥超三界。”依此说,要超出三界,长生不死,必须在修炼金丹的同时,全备性命之道。序言援引《楞严经》和《金刚经颂》,说明不炼心,不修正觉三昧,终究还要散入轮回。因此,《悟真篇》才“先以神仙命术诱其修炼,次以诸佛妙用广其神通,终以真如觉性遣其幻妄,而归于究竟空寂之本源”。那么,我们前面介绍的那些铅汞龙虎之说、金丹火候之论,也还都是诱人修炼的命术,而不是究竟。究竟,乃是这些禅宗歌颂。

禅宗的宗旨,是稍涉中国文化的人都清楚的。它和修仙长生可谓毫无共同之处,一是要肉体长存,一是要追求寂灭。但是从南北朝开始,中经唐代,在这数百年之中,道教对神仙说不断给予重新解释,这相互对立的两极就逐渐走到了一起。所谓走到一起,不是佛教开始追求肉体长生,而是道教根本改变了神仙的观念。唐代已经提出“修道即修心,修心即修道”的口号,张伯端则把禅宗追求的目标当做道教神仙术追求的目标。由此,什么是神仙或金丹术也就不说自明。虽然如此,我们还是来看看张伯端的这些歌颂吧:

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诸方在目前,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

见了真空空不空,圆明何处不圆通,根尘心法都无物,妙用方知与物同。

云生足下,向来是神仙术追求的最高目标,但在张伯端看来,这还不能算作神仙。他所说的神仙,是见了真空,圆明圆通,视一切都为无物的人。这样的人,也就是达到涅槃寂静的人:

蕴谛根尘空色,都无一法堪言,颠倒之见已尽,寂静之体翛然。

“颠倒之见已尽”,也就全部成了正见;正见,也就是禅宗说的悟。悟即是佛,也就是成为寂静之体。张伯端不过是用自己的语言,说出了禅宗的追求目标。而这个目标,也是此时张伯端要追求的目标。

在《禅宗歌颂·读雪宝禅师祖英集》中,张伯端把禅宗大师称为“吾师”;在《禅宗歌颂·即心是佛颂》中,他说“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妄物”。在《禅宗歌颂·采珠歌》中,他说“贫儿衣中珠,本自圆明好”。在《禅宗歌颂·禅定指迷歌》中,他说,“如来禅性如水,体静风波自止”,“今人静坐取证,不道全在见性”。这些都分明是阐述“见性是佛”的禅宗宗旨。从这些阐述中,我们可知,禅宗的明心见性,也就是张伯端的追求。由此我们也可以明白,他为什么把铅汞龙虎、金丹火候都讲得如此迷离恍惚。因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空幻,所以无彼无此,自然无铅汞龙虎,也无金丹火候。假如你要把金丹铅汞说得明确、具体,那就违背了禅宗宗旨。而把铅汞龙虎说得如此恍惚,实际上是因为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金丹,或者说,在他看来,所谓炼丹,也是幻妄。外丹是幻妄,内丹也是幻妄。只有人的真性是永恒的,这真性,人人自有,不假外求,认识自己的真性,才是“明心体道之士”追求的真正目标。

在这些歌颂最后,张伯端还有一个《后叙》。《后叙》认为:

切以人之生也,皆缘妄情而有其身。有其身则有患;若其无身,患从何有?夫欲免夫患者,莫若体夫至道;欲体夫至道,莫若明夫本心。故心者,道之体也;道者,心之用也。人能察心观性,则圆明之体自现,无为之用自成,不假施功,顿超彼岸。

也就是说,一旦悟得自性,就可立地成仙。那在张伯端看来,明心体道之士,“身不能累其性,境不能乱其真”,刀兵不能伤,虎兕不能害,大火大水不足以动其心。这样的体道之士,就是老子的“善摄生者”(《老子》第五十章),是庄子所说的姑射山的“神人”(《庄子·逍遥游》)。这两种人,也是张伯端所向往的体道者。而体道,乃是修炼的最高境界。

张伯端说:“原其道本无名,圣人强名;道本无言,圣人强言。”这个道,显然是老子之道,也就是道教之道。这个道,至微至妙,但是世人根性迷钝,不能领悟,圣人不得已,才以修生之术教人:

奈何此道至妙至微,世人根性迷钝,执其有身,而恶死悦生,故卒难了悟。黄老悲其贪著,乃以修生之术,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以修生之要在金丹,金丹之要在乎神水华池,故《道德》、《阴符》之教得以盛行于世,有益人悦其生也。(《悟真篇后叙》)

这里的“黄老”,指的也就是道教。在古代文献中,随处都会遇到这样的文字,这些文字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表明,黄老,就是道教。

依张伯端说,老子的本意,绝不是要人修长生之术,而是要人明夫本心,体会至道。只是由于世人贪生恶死,圣人才不得不用修长生的金丹术来诱导他们,为的是把他们逐渐导入正道。黄老是否如此,我们不必和张氏作这种争论,但《悟真篇》确实是由金丹入手,把人导入修心修道之路的。既然丹术不过是它的入门之法,那么,他对丹术所讲的一切,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他讲丹术,并不是要人去修丹术。因而他讲的丹术,也并非真的就是丹术,不过是诱人之法而已。

张伯端检讨自己,曾轻易向人传授丹法,结果都遭遇祸患,由此他知“天意秘惜,不许轻传”。他也发誓,从此以后,决不再轻传丹术。他要传的,只是一样,就是“无为妙觉之道”。他希望,根性猛利之士能通过此篇,知道他得了达摩、六祖的妙旨:

此后若有根性猛利之士,见闻此篇,则知伯端得达摩、六祖最上一乘之妙旨,可因一言而悟万法也。(《悟真篇后叙》)

而这达摩、六祖最上一乘之妙旨,也就成了道教的妙旨,成了黄老的根本。

张伯端的嫡传弟子,依次有石泰、薛道光、陈楠、白玉蟾等人,其中白玉蟾影响最大。白的著作,被后人集为《白玉蟾全集》。全集中的文章,未必都是白玉蟾本人所著,但其中的思想,则大体上反映了张伯端后学的倾向。

《白玉蟾全集》中《玉隆万寿宫道院记》,首先追溯了道教的渊源:

道家者流,学宗黄老;黄老之道,其源自天……

这就是说,黄老就是道教;而黄老的至上神,乃是上帝。这就是白玉蟾向我们讲述的道教历史,也是本书所要论证的中心论点。我们这里要再次提醒读者,类似的论述,在道教文献以及一般古代文献中,的确是随处可见。我们要论证的,只是它再现了道教的本貌而已。

全集中的《驻云堂记》,说明了什么是丹:(www.xing528.com)

(所有诸法,不过都是阴阳二气。)以要言之,形与神也,身与心也,神与气也,性与命也。

其实一理。攒五行而聚五气,会三性而结三花。如是而修谓之丹,如是而入谓之道。

把丹法归于阴阳二气,已非一日;所谓“攒五行”、“会三性”,和张伯端《悟真篇》大义没有区别。最后两句,也是把修道比作炼丹,认为炼丹即是修道。那么,什么是道?

至道在心,心即是道。六根内外,一般风光。内物转移,终有老死,元和默运,可得长生。

形以心为君,心者神之会。心宁则神灵,心荒则神狂……

心悲则阴气凝,心喜则阳气散,忿起则神奔,念住则神逸。(《白玉蟾全集·东楼小参文》)

因此,修道的要领,不过是静心宁神:

至道之要,至静以凝其神,精思以彻其感,斋戒以应其真,慈惠以成其功,卑柔以存其诚……(同上)

这一切,都是心灵的修养。在这里作为修道的关键,心自然也是炼丹的关键,而这样的丹是什么,也就清楚明白了。

全集中的《修仙辨惑论》,追溯了陈楠的神仙金丹论。陈说,仙有三等,丹有三成。第一等天仙,是上士的学问;天仙之丹,是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这是上品丹法,无卦爻掌握火候,无斤两称量丹药,这种丹法,以心相传。第二等水仙,是中士的学问;水仙之丹,以气为铅,以神为汞,以午为火,以子为水。这种丹法有卦爻,无斤两,以口相传。第三等是地仙,是庶士的学问。这种丹法以精为铅,以血为汞,以肾为水,以心为火,有卦爻,有斤两,以文字相传。可以看出,这第三种丹法就是《钟吕传道集》所说的内丹;而前两种,不过是修心而已。

《修仙辨惑论》反对泥象执文。这样,上面的文字,也就不可信以为真。它以为“道本无名,比之为铅汞……”也就是说,铅汞,不过都是道的比喻性说法,或者说,炼铅汞,实际上就是修道修心罢了。因此,这篇最后指出:

若晓得《金刚》、《圆觉》二经,则金丹之义自明,何必分别老释之异同哉!

不分别,那是因为,这里说的金丹,就是佛教的明心见性、涅槃寂静。这才是白玉蟾等金丹的真正含义。若泥象执文,则一定偏离他们的本意。

《白玉蟾全集》有《鹤林问道篇》,那是白玉蟾和他的弟子彭耜的对话记录。彭问金丹事。白答道,不过是“炼精成气,炼气成神,炼神合道而已”。在这里,也不能以传统的服气、内丹术来理解“炼精成气”之类,因为白玉蟾继续说:“若有作用,实无作用;似乎静定,即非静定;如龙养珠,如鸡抱卵,可以无心会,不可以用心作;可以用心守,不可以劳心为。此乃修丹之要,入道之元。”因此,所谓“炼精成气”之类,讲的都是修心;而修心,也是不可用心去修,而最好是无心去会。彭继续问调息,问性命,又说道僧人昙鸾曾炼金液,僧人道光,也就是他们的师祖,炼过丹药,那么“老氏所谓金液还丹者,先则安炉立鼎,次则知汞识铅……”而白玉蟾答道:

坛炉鼎灶,本自虚无,铅银砂汞,本自恍惚……故先辈尽削去导引、吐纳、搬运、吞咽、呼吸、存思、动作等事,恐人执着于涕唾精津气血之小,而不知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之旨也……

大要则曰: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

也就是说,一切具体的修炼动作,都不是真正的丹术。因为坛炉鼎灶、铅汞砂银,都不过在虚无恍惚之中。

那么,彭耜又问:金丹是术,还是道?白氏答道,“金则性之义,丹者心之义。其体谓之大道,其用谓之大丹。丹即道也,道即丹也”,“一心不动,万缘俱寂。丹经万卷,不如守一;守得其一,万法归一”。至此,彭耜明白了,他对师言道:

如说问道,则示之以心;如所问禅,亦示之以心;如所问金丹大药,则又示之以心。愚深知一切唯心矣。

一切唯心,万法唯识,是佛教的命题,也是丹道的命题。

直至今日,不少道教研究者,还津津乐道张伯端至白玉蟾所谓道教南宗的丹术,以为他们如何如何。实则,他们的所谓丹术,不过是心灵修养罢了。那些形诸文字的具体丹法,不过是为了诱人修道的方便法门而已。执著于这些文字,泥守这些言词,恰恰是不懂他们的丹道。

当丹术也归结为心灵修养的时候,道教可说是又完全复现了自己的本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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